第14章 第14章
冷风不断灌入床帐间,赵濯月闻言,感觉到贴着自己后背的那层冰冷的绸衣激起了一身冷汗。
谢彦在说什么?
他疯了不成。
且不说他二人并无什么儿女私情,从前种种交集,谢家倒台前,她承认是谢彦光风霁月,重诺守信,肯认下婚约,谢家倒台后,他二人也曾见过,可那是两个跌落泥潭的人同病相怜罢了。至于后来,是她亲手斩断了谢彦对自己的一份怜惜,她差点就杀了他。
赵濯月睁大一双惊惶又迷茫的眼睛,忽然想到他之前所说——
“叫你们得不到苦心谋划的这一切。”
她与赵恭谋划了什么,自然是姐弟联手,谋夺皇位。
圣上的态度忽冷忽热琢磨不透,显然并不愿意太子稳坐东宫,手握实权。秦王的势力一日日壮大,近来还要压东宫一头。
怕就怕在圣上才四十多岁,除了这一次大病一场,向来身体康健,如今这病也逐渐好转,过不了几日,太子手中的监国之权迟早会被收回去。
没了这份权力,放任秦王栽培势力,时日长了,圣上会不会动摇信念呢?
夜长梦多不说,更重要的是,横亘在圣上心头无法跨越的心魔,是另赵濯月被送走幽禁的那句谶言。
太子与赵濯月是龙凤胎,当年圣上是将这句谶言算在了先出生的一刻钟的赵濯月头上,但难保圣上心中芥蒂。
五年前,她想要权势,赵恭想要姐姐死心塌地的扶持,只要她去杀了谢彦,就代表赵濯月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只能依附赵恭,再无回头之路。
现在谢彦重新被起用,成了风光无两的殿前司副指挥使。
什么样的报复能让他们姐弟二人苦心白费呢。
是他刚才问的那句话。
如果这个时候赵濯月嫁给了谢彦,赵恭会怎么想,他真的还会信任姐姐,觉得姐姐只能依附自己吗?
“公主犹豫什么,是觉得谢某官职不够?”谢彦负手,在床前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对她说,“你不是想回来吗,由头也攒了不少,也不必等了,我直接向圣上禀明,省去一桩麻烦,岂不是合了你的心意。”
赵濯月短暂的怔愣过后,眼底的光亮如同破碎散落的星辰,星光点点逐渐消隐。
像是被人抽去了力气,她感到鼻尖酸涩,想哭,却又倔强的不许自己在谢彦面前哭出来,强忍泪意。
“你也是豁得出去,拿终身大事开玩笑,值吗谢彦?”
“怎么不值?”谢彦声音低冷,“你怎么不问问自己,当初那一刀,值不值。五年了,你为赵恭鞍前马后,做了多少事,他这样难堪大任,屡屡被秦王压得死死的,你值不值?”
赵濯月怎么没有意识到身为太子的亲弟弟难堪大任,继承了父皇的多疑敏感,却又像母后那般优柔寡断,可她…没有退路啊。
谢彦看着她眼中的星辰消散,心底那种无法抑制的怜惜隐隐腐蚀着他,他察觉到,很快强迫自己去想她狠下心来举起刀的那个雨夜。一颗心渐渐平静下来,撇开目光,不去看她在锦衾间纤弱无助的身形。
他告诉自己,这个小骗子冷情冷心,什么都不在乎。
“你非要这样做吗?”
赵濯月声若蚊吟,内心深处其实明白,自己卑劣无耻,她一个杀人凶手,凭什么要求谢彦云淡风轻放过自己。
问住口便后悔了,眨了眨眼睛,强忍泪意。
跟谢彦同处一室,不如直接杀了她来的痛快。
非要这么做吗?
谢彦早就想明白了,只是今日回来看到妹妹手里那个绣着丹桂的帕子,他忽然意识到,目前的局势,赵恭之所以能保全地位,能在圣上病时拿到监国之权,是仰仗赵濯月为他出谋划策。
赵濯月是那个最大的变数。
她能从玉真观神不知鬼不觉脱身,又能天南海北奔走,还有一身不知师从何人的武功。
这样一个女子,简直太可怕了。
要想牢牢遏制住这个变数,就要让她始终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谢彦想过,这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圣上忌惮亲生女儿二十年,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心意让她回来的。还有便是,若真按照指腹为婚的婚约娶了赵濯月,那可真的是要纠葛一辈子的事情。
她堂堂一个皇室公主,总不能随意病逝了吧,何况依照她的能力,也不会任人摆弄。
谢彦头疼,这个小骗子,真是一如既往让他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奈何不了。
看赵濯月因为他方才那番话颓唐下来,谢彦并没有所谓征服碾压的快感。
倒是有些好笑,果真能触及赵濯月内心的,是利益罢了。
他之前拿旧事恩怨狠心刺激她,想叫她说句服软的话,她怎么都不肯认错。
甚至那天自己情绪失控,手扼住她的脖颈,生死面前,她都不会服软。
现在怕了,是因为触及到她真正在乎的东西,权势,利益。
她怕与太子生了嫌隙,枉费算计。
但他很快看到赵濯月振作起来,饶是谢彦自诩了解她的真面目,却仍然感到了一丝惊讶。
赵濯月理了理鬓发,她想通的很快。
她为何惧怕谢彦真的娶了她,是怕与太子生嫌隙。可是太子应当会更怕吧,与秦王争皇位的人是太子,失去助力的人太子,她赵濯月怕什么?
何况明明知道谢彦又不会直接杀了自己报复于她。
赵濯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那个负手而立的身影。
当年她顶多算是杀夫未遂,谢彦这个人多有分寸啊,留得命在,还怕什么。
谢彦被她看的莫名其妙,眉心直跳。
“你又打什么主意?”
赵濯月好不可怜,一副委屈柔弱的样子。
“能打什么主意,我如今什么都没有,还不是任人宰割。”
谢彦被她气笑,“你觉得我信?”
“怎么不信,你既然那么好心要帮我跟父皇说放我回来,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我阿弟什么都指望不上,这些年来,连在父皇面前提都不敢提一句。”
这话半真半假,谢彦冷哼一声,“他是不敢提,还是不想提,你心里没数?”
被这话噎了一下,赵濯月心间微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些年自己一直逃避现实。
赵恭为什么不在圣上面前提及她,是为了自己的私心罢了。
一是重提她这个戴罪的姐姐,万一圣上重新审视此事,把谶言放到他头上怎么办,既然都算在姐姐头上了,那就让她认下。
二来,只要赵濯月没回到宫中复位,那她便永远低自己一等,永远需要仰视自己,有求于自己。
支摘窗忽然砰地一声闭合,被夜里的大风吹得作响。
二人才意识到此时已是夜深,再过些时候,恐怕都要天亮了。
谢彦重新回到她面前站定,伸手把床帐的玉钩放下。
“你还想怎么折腾,我都奉陪到底,只有一点,月娘,别把主意打到小五娘身上,我只这一个妹妹了,你掂量清楚。”
谢彦来的无声无息,走得也神秘。
若不是方才曾触碰到他,赵濯月都以为自己是又做了一个噩梦。
接下来几日,谢彦熟悉军务,早出晚归,偶尔夜里回来望向那座宅子,也没看到一个人影。
按理说太子心虚,早该让赵濯月替他做些什么了,可这几日就连太子也没什么动静。
直到这日上朝,圣上龙体大好,太子主动卸去监国之权,亲请圣上临朝。
谢彦派人留心打探,赵濯月那座宅子近日的确没有什么特别,扮作商户的侍从按部就班,一切都如常。
越是如常越是不正常。
谢彦今日不当值,早早回了府,妹妹五娘跟嬷嬷学做了凉州的糕点,小娘子腼腆不好意思送给哥哥尝,在书房外犹豫了半天。
谢彦的随从在廊下看着五娘纠结的眉毛凝了半天,笑着招呼她。
“五娘子,再等糕点都要凉了,大人今日没来得及用午膳,想来正饿着呢,快送进去吧。”
五娘闻言展眉舒颜,不好意思地笑笑,“凉州荒凉地僻,这点心也不是什么珍贵之物,我做的不好,怕阿兄嫌弃。”
随从觉得五娘子性子太怯懦了些,想起她的身世,愈发觉得可怜,想鼓励一番,还没开口,就听到书房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打开。
“凉州僻远,岭南难道不荒蛮,我嫌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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