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潮湿陈旧的粮仓深处,一道高大昂藏的身影缓缓步出。
那人寥寥勾了勾唇角,负手站在一层台阶上停了下来,他原本就是武将,站在台阶上,更要让人仰视。
赵濯月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抚了抚裙角,依旧端坐在那里。
“皇兄费了那么大的周折,不就是要我找你吗?”
那双眼睛含笑,毫无惧意地看着秦王赵濂,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原本该去往北疆地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赵濂漠然回视,唇角微扬,目光却依旧肃然威严,“什么时候察觉是我的?”
他有些意外,自己精心谋划这一大圈,她却看起来没有半点波澜。
内心瞬间有种被人轻视的不快。
赵濯月皱起眉头,像是真的在思索、回忆,这小小的一个表情再次激怒了赵濂。
她这是何意?
赵濂原本以为她最多是今日到此才想明白背后主使是谁,可赵濯月凝眉深思的表情,像在回忆一件不值一提、颇为久远的往事。
背在身后的双拳攥紧,却见她盈盈一笑,抬眸道,“我怎么能未卜先知呢?”
她慢慢站起身来,一寸寸瓦解他的心理。
“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皇兄,我们果然是血脉相连的兄妹,做戏这件事,得心应手,骗得父皇团团转。”
赵濂面色不虞,沉沉地看着她转到自己面前。
忽然想起赵濯月当初回宫的那一日。
他起先是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以为自己记错了,也没有多想,直到赵濯月与谢彦一道南行,他派人观察东宫多时,察觉到东宫与赵濯月之间的微妙。
按理说,太子和她是亲姐弟,可探子得到的消息,总让他觉得有些蹊跷。
那一刻,赵濂才忽然想起那个声音为何如此耳熟。
六年前的永州,也是这个声音。
赵濯月到过永州。
赵濂一下子警惕起来,一个被幽禁在玉真观十几年的弱女子,怎么可能到过永州?
也就是在这时,太子找上门来,告知了他一件事。
赵濂原本并不相信太子所说,可细细想来,每一件事串联起来,都是严丝合缝地逻辑。
太子说,赵濯月根本不是什么命中带煞,反而是极贵的命格。
赵濂不信,但也有犹疑,赵濯月能去过永州,就证明她根本不是表面上那般温顺柔弱。太子与她不和,难道就是因为这个特殊的命格?
他知道当年是母妃从中作梗,恨孟皇后抢了她的皇后之位,设计害孟皇后早产,买通了普恩寺的老方丈向圣上断言:孟皇后腹中的孩子,有一人是悖逆不详之人。
太子赵恭五岁前,只是个资质平平的幼孩,反倒是二皇妹赵濯月,天资聪颖,过目不忘。
他原本以为是阴差阳错,母妃原本是为他除去太子,圣上却意外送走了赵濯月。
母妃走的突然,那时他还年少,不能得知真相。
他自幼被母妃耳提面命,太子之位,原本是该属于他的。母妃与圣上青梅竹马,原以为自己会毫无意外的坐上皇后之位,生下嫡子,却不料被前朝掺了一脚,百官请命,圣上不得不立了孟氏为后。
赵濂的年少岁月,都是在母妃几乎病态的执念下教育长大的。没有温情,只有冷冰冰地训斥,他需要样样拔尖,精通六艺,仿佛自己生来只是母妃不甘心居于人下,讨回公道的工具。
他渐渐觉得,太子所言是真的。
母妃或许不是失策,而是想替他除去真正的对手。
他觉得荒唐,区区一个女子,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直到宣州事发,赵濯月行踪暴露,圣上怒火冲天,却没有办法降罪与她。
赵濂意识到,这个妹妹的确不简单。那么当年在永州的事情,她又知道多少?
太子大势已去,他最终面对的,要与他争夺储君之位的,竟然真的是赵濯月。
赵濂被她云淡风轻的挑衅激怒,冷声不屑道,“有人告诉你……何人会告诉你我没去北疆?”心中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赵濯月自然不可能买通他身边的人,但既然不可以买通,不妨安插自己眼线。
“我若说出来,皇兄怕不是要伤心欲绝。”
她抬起手,在左手手腕上点了点,“当年在永州,皇兄可还记得是在哪里遇见的我?”
赵濂呼吸一滞,死死盯着她的手,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
他是在被淹的村子里遇到的赵濯月,彼时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差不多年岁的小娘子。
赵濯月从洪水里脱身后,很快便离开了永州。
而那个和她一起的小娘子,却留了下来,悉心照顾受伤的他。
临别匆忙,他却记得那个女子手腕上有一颗红痣,原本不过是无关风月的一段往事,他却在西南滇地重新遇到了那个女子。
他怜惜她的过往,洪水里失去了亲人父母,孤身流亡到西南。他原本以为是上天冥冥之中补偿给他的温情,却不料,是赵濯月的一步棋。
赵濂的手背青筋凸起,忽而仰天大笑。
赵濯月退后几步,自从上次被陆朔突然发疯吓到,她便心有余悸,一念成魔,这样的人实在可怕。
她冷声道,“你凭什么以为芸娘会是真心对你,皇兄怕是贵人多忘事,当年永州灭门案,就因为凶手是世家子弟,你为了保全自己的权势地位,怕得罪世家大族马,包庇凶手……芸娘的父母并非死于洪水,她便是灭门案里唯一侥幸躲过一劫的女儿。”
“她恨你,要报复于你,才会为我所用,送到你身边替我刺探消息。”
赵濂步步逼近,双目赤红,像是下一秒就要置她于死地。
门外的侍从迅速赶来过来,挡在她面前。
“皇兄此行,是觉得我手里握着你当年徇私枉法的证据,因此想杀了我灭口,可惜不能够,”她笑道,“我没有证据,证据就是你心爱之人,而她在京城。”
赵濂忽然停下了脚步,阴鸷的怒火渐渐平复,忽而用一种充满戏谑的目光看着她。
“我输了,你也没有赢。”
他幽幽道。
“你们知道我会来,谢彦把侍卫全都留下来保护你,我若是想对付他,他可还有命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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