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有了系统的加持，沈长宁对谢春意这个角色的揣摩自然是可圈可点，拍摄进度异常顺利，整个剧组特别是尹磊松了一口气。他之前把时间预算得比较松，防的就是沈长宁，现在等于沈长宁自己把炸弹拆了。

        尹磊表面上不说，心里还是满意甚至是感激的，所以他也痛快地批准了沈长宁请假三天的申请。电视剧拍摄周期短则一个月，长则半年，多数在三个月的样子，要说短都不算太短，越是当红的演员事情越是多，总有告假的时候。

        “是最近进度赶得太紧了吗？想休息一下？”

        尹导在圈中以严厉出名，再大牌的演员也很少敢在组的时候请假。他当然也觉得沈长宁不会怕他，可这么些天观察下来，她也不是那种不靠谱的演员，更不可能轧戏。

        沈长宁老老实实地回答：“双龙杯围棋公开赛到决赛，我要赶回去参赛。”

        尹磊大吃一惊。他懂一点围棋，因为工作这这那那的事情没摸棋子很久了，但双龙杯围棋公开赛他还是知道一点的，能进入决赛的可都是职业棋手啊。

        这个沈长宁，真是深不可测。尹磊简直要怀疑，这个人真的是当日他在沈园里认识的那个么？

        尹磊：“……你还有这个爱好？好事，好事啊。放心，你走开个三四天甚至是一周没啥问题的。”

        接下来拍摄的重点主要在江亚身上，替观众回忆一下他在皇宫中的斗争权谋啥的，实际上没女主角啥事，尹磊主要是希望演员都留下来观摩一下江亚的表演，这样也能比较连戏，沉浸在角色里。

        否则的话，演员今天正在国仇家恨，明天请假去按摩泡吧ktv，这情绪怎么能到位呢？

        在一旁的江亚都吃了一惊：“你还会下围棋？”

        沈长宁冷冷瞟了江亚一眼：“亚洲第一名媛，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好吧。”

        江亚忍住笑：“对不起，是我失言了。”

        剧组的人跟沈长宁都混熟了，听了这话一起笑了出声。场务小哥哥倒是毫不客气：“那说实话，真是看不出来啊。”

        沈长宁哪有名媛的架子？这些天，她跟着他们一起上山下水的，扛器材做道具，哪里有砖去哪里搬，就是一个极其接地气的打工人。大家都记不起来，眼前这个人，曾经是是名噪一时的前亚洲首富之女，千亿公主。

        “话说，你怎么会想到要去下围棋？”剧组的同事也挺好奇的。围棋这东西爱好的人挺多，会下的也不少，但现在这个年代专门请假去参赛的科不多了。

        沈长宁：“冠军奖金丰厚，三百万呢。”

        众人面面相觑。这口气狂得，冠军你拿定了？

        江亚拍拍女友的肩膀，说出了大家的心声：“你知道双龙杯决赛，有可能会遇到谁吗？拥有二十一个冠军头衔的周镇，今年还不到二十岁。”

        尹磊一拍脑袋：“对！周镇啊，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围棋冠军，人类智力巅峰王者啊！”

        沈长宁说：“我就是知道他这次不能来参赛所以才这么积极的。”

        众人只能再次面面相觑。周镇不来你就有机会了？这话狂得更没边了！

        事实上，沈长宁还真不是狂得每边。她在系统接受了严苛的围棋课程训练，太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要知道，系统才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围棋冠军。沈长宁跟着系统没日没夜地下了不知道多少盘了，论下棋数量，她不输职业棋手，论下棋质量，很多职业棋手都没她这份幸运：系统能完全复刻她所有的围棋对手，跟她对弈无限次！

        系统甚至还能模仿这个棋手状态超神和摆烂时候的不同状态！

        这就好比一个人在正式考试前，反复做了无数次历年真题。到如今，沈长宁对即将到来的考试非常清楚，包括题型和难度，因此她在心态上就举重若轻。

        别小看围棋这项古老的体育竞技，对人精神压力的考验极大，很多职业棋手拼到最后，拼的就是精神力。

        沈长宁在系统那里跟不少顶尖高手都下过，熟悉每一位的风格。所谓风格，便是一位棋手的习惯，乃至于思维惯性的体现。熟悉的棋路固然会让棋手舒服，但对上沈长宁这样一开始便是跟着ai学棋，不讲招式，只追求最大胜率的棋手，是很容易被抓住破绽的。

        沈长宁的胜率在逐渐提高，她唯一胜率偏低的，便是当今棋坛第一人周镇。周镇甚至比沈长宁年纪还小一点，然而棋艺登峰造极，无人可追。沈长宁估计，能赢周镇的，只有外界知道的ai和外界不知道的系统了。

        “这个周镇的智力值是满分吧？这么厉害。”沈长宁哀叹。

        【是的】

        沈长宁好奇：“那为什么他长得好像还可以啊？他应该穷丑矬啊？”按照她之前对系统人设的理解，如果一个角色是满分，某方面太擅长，必然意味着某方面不太擅长才是。就像过去的她，财富方面满分，丑也说不上，智商情商就堪忧得很明显了。

        【为了剧情发展，有些角色会有加成分值】

        沈长宁一下子明白了：“就是满分100分，但有几个例外的人可能是120分？”

        【可以这么理解】

        “为什么我不行？”如果系统能稍微突破下她的分值，原身也不至于过得这么落魄。

        【不是你不行，是绝大部分角色的设计都不允许。在一本小说里，人人都完美，就没有矛盾没有遗憾，没有任何故事可以发生了。】

        这倒是真的，沈长宁能理解。

        【没有对上周镇，你不觉得遗憾吗？】

        沈长宁挑眉：“一点都没有。”

        她参加“双龙杯”围棋公开赛，目标很明确，就是为了那三百万奖金和系统奖励。实际上，她和系统模拟的“周镇”下了很多次棋，说不好听的，都输麻了。她这个人追求实际，没有周镇能大概率赢下冠军，哪怕周围的人会说奖牌的成色不够，可是那重要吗？

        结婚有时候都不是跟最喜欢的人，这参赛遇不到最强的对手就不干了？

        没有道理啊没有道理。

        因为赶戏，江亚没空送沈长宁到机场，场务小哥哥帮了忙。沈长宁下了飞机，就直奔棋院，倒也顺利。

        双龙杯毕竟是国内围棋盛事，况且到了决赛这个关键环节。向来清冷的棋院终于热闹起来了，除了参赛的职业棋手，随处可见扛着摄影机的记者，到处采访。围棋的圈子终究是很小的，看得出来记者和棋手之间都很熟悉，聊的话题也是换汤不换药的那种，大家一唱一和有来有回，场面平和。

        在一众熟人中，沈长宁这张生面孔显得格外扎眼。

        她已经不是娱乐圈小糊咖了，前亚洲首富之女，高山滑雪冠军，娱乐圈顶流女友——除非完全不看新闻，否则很难不认得她。

        围棋圈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沈长宁第一次参加围棋比赛便从初赛一路杀到半决赛，到现在还杀进了决赛。决赛一共有32名选手，除了她全是职业选手，就算周镇因病未能参赛，剩下的也不是矮子，超过一半都有冠军头衔或者摸到过世界第一的宝座。

        习惯了众人的瞩目，沈长宁倒是挺淡定的。围棋毕竟是要用实力说话的，现在说啥都没用，她保持沉默就好了。

        何又河是沈长宁决赛遇上的第一个对手。他今年二十八岁，手上握着八个世界冠军的头衔，在周镇这个围棋天才横空出世之前，也曾是万众瞩目的存在。很可惜，他的花期很短，锋芒尚未全开，便被周镇急起直追，之后便被远远抛下。何又河是那种天赋很高的棋童，一路稳打稳扎上来的，对自己的期待也很高，结果遇到周镇这种不按理出牌的，自信心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接连两年，他甚至没有在国内外的围棋大赛上出现。

        在周镇拿了二十个世界冠军头衔，成为毫无争议的围棋第一人后，何又河反而放下了心结，重返棋坛。虽然年龄上去了，但他的棋力并没有下降，跟在周镇后面，牢牢捍卫着老二的位置。

        如果说周镇是毫无争议的围棋第一人，何又河在国内可以说是毫无争议的第二人。

        因此开场对上沈长宁，何又河的心态还是很自信的，他甚至有心情笑眯眯地跟沈长宁开起了玩笑：“沈小姐，第一次参加决赛吧？别紧张。”

        但任谁都听得出，他口气里的狂妄和得意。说穿了，就是何又河看不起沈长宁，觉得她赢不了他罢了。周镇一不在，就忘了惨败的阴影了。

        沈长宁微微一笑：“怎么能不紧张呢，我面对的可是拿了九亚王何又禾啊！”

        何又禾脸色微微一变。谁不知道九亚王是他的心病，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戳穿了他一直居于周镇之下的憋屈。

        周围人群有了轻微的响动，显然这一番对话被听进去了。

        决赛是循环赛，比赛时间三个小时，上午一场，下午一场，均有独立的房间，除了裁判其他人不得入内，但每个房间都有四个高清摄像头，在大厅观赛的群众可以看到任意一个房间的赛况。

        何又河毕竟是参赛者之中实力最强大的，而沈长宁不仅是个新手，还是个名气不低的名流，观众对这一局还是比较好奇的。解说自然也懂观众的心态，自然而然把大屏切换到沈长宁跟何又河这一组比赛。

        解说员曾经是职业八段，专业是很专业的，因为风格比较活泼，不似其他围棋解说员那么沉闷，很受年轻人欢迎，在网络直播平台上还有不少年轻的粉丝。

        “这一盘有意思啊，从刚刚这一番对话，这沈长宁至少在心理战上是个实打实的高手。”

        对局开始。

        何又禾执白先行，开局是常见的右下角，星。

        嗯，果然是他。

        何又禾做梦也想不到的是，沈长宁跟他对弈过不下一百次。甚至可以说，沈长宁才是最理解他的对手都不为过。

        就这么按部就班的下下去，沈长宁知道自己会赢。她在系统里跟何又河下棋，胜率在80以上，对顶尖棋手而言，这几乎是极为恐怖的胜率。

        其实，不完全是因为沈长宁厉害，主要是她的“棋风”太克何又河了。何又河有一个明显的缺点，得失心重，经不起打击。一帆风顺的时候越战越勇，一旦有点意料之外风吹草动，就急躁起来。围棋讲究算力，如果对手三翻四次下得和他预计的不同，他就崩溃。

        周镇最强大的，不仅是他强大的算力，还有他对新棋局的探索心和好奇心，他还在探索人类智力的边缘。这就是他不按套路出牌的原因，仗着自己宫子强大，总能力挽狂澜，经常下一些让对手摸不着头脑的招数。

        沈长宁倒是很欣赏这一点。既然周镇不在，就代替他一次好了。在心里计算了一番，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里渐进形成。

        解说立即发现了问题：“要我说，这沈长宁的招数，很像周镇啊！”

        来到现场观摩的几乎都是围棋行业人员，对周镇的棋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解说一点拨都看出来了。在屏幕前看直播的老棋迷稍微有点研究的，也看出来了。还挺有意思的啊，这沈长宁？看来还是周镇的棋迷呢，这学得简直像极了。

        业余爱好者都能发现的事情，多次惨败给周镇的何又河又怎么能发现不了。对方是个新手，没有任何头衔，而且还是个女性，他实在不好发作。他的内心实在是憋屈又窝火：你在我面前装周镇！我赢不了周镇，我还赢不了你？你是装的，又不是真的！我今天就要叫你好看！

        对不起，你还真赢不了。

        沈长宁不用会读心，看何又河气急败坏的样子就知道了。他就是这点老毛病，棋力强大而心浮气躁，这大概是小时候一直赢太多了落下的病根，得治。这个世界上没有周镇，也会有陈镇，李镇，□□，总而言之将他从他配不上的宝座上拉下来。

        王者之位，需要一位沉静的君主，不是浮躁的小丑。

        何又河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脑门上不断滑落。战局焦灼，看似势均力敌，然而他已经知道，他落了下风。不出二十手，盘面的局势就会明朗，他不仅失去了王座，还被新手折断羽翼。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久久没有落子，望向沈长宁的眼神从惊恐到空洞：“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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