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已修）
冬夜，风雪肆掠。
在荒凉寂静的山中，衣着单薄的小姑娘拼命地朝前跑着，她脏兮兮的衣服被枝条刮破，脚上那双布鞋早已破了大口，露出正流着血的脚趾，但她似乎没有察觉到。
身后几个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娘的，一个小鬼丫头还挺能跑，等爷抓到你有你好看的！”
若姬心底恐惧害怕更甚。
她本是在京城乞丐窟里长大的一个孤女，如今国难当头，乞丐窟里的人死的死，跑的跑，她也随着将自己养大的乞丐爷爷一起离开了京城，却没曾想在途中遇上山贼。
乞丐没钱没势，于是这些山贼污浊肮脏的视线放在了若姬身上。
“不愧是京城来的，连个乞丐都长得这么标志。”
混乱中护着她的爷爷拦住山贼，被山贼一刀抹了脖子，临死前推着她让她快跑，若姬边哭便朝着让山贼难走的矮灌木里钻，这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是跑到了哪里。
原本她瘦小的身型在这灌木中还有优势，但她已经很久没吃饭了，体力早已支撑不住。
眼见身后的人就要追上来：“看你还要跑到哪里！”
若姬已经凭着本能在动，这时候脚下却不知道绊到什么，顿时扑了出去。
这一摔却没摔在地上，若姬感觉身下一空身体失重，正在迅速下坠，她低头一看，这底下不知是悬崖还是什么，黑漆漆一片深不见底。
失去意识前，若姬心想：可以去陪爷爷了。
她浑然不知，自己落下山谷的过程中，身上却突然发出了隐隐的白光，护着她直到落地。
而此时的山谷之上，原本追着若姬的山贼见她失足掉下山崖纷纷都停下来，其中一人朝着下面吐了一口口水，骂道：“晦气，害得老子跑了这么远。”
另一人也骂:“操，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么好看的女娃，别说自己玩，卖也能卖个好价钱。”
他愤怒地踢了脚边的草一脚转身，却突然被吓了一跳：“谁在那！”
不远处的的黑暗里似乎立了个人影。
其他山贼闻言纷纷回头，黑暗里的人影却是一动不动，甚至不知是人是鬼。
其中一个胆大的拿着火把往前走了几步，随着明灭的火光靠近，黑暗中的人也渐渐显露出身形。
竟是个身披黑色斗篷的高大男人，但奇怪的是也不知是隔得远还是怎么，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这夜黑风高的，这么一眼看过去还挺吓人，山贼停住脚步：“你，你是人是鬼！”
那人微微偏头，似乎是朝着方才那个小乞丐掉下去的地方看了一眼，若有若无地叹道：“来晚了。”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山贼们没有听懂，但会说话就是个人！他们又往前走了几步，这下子看到了男人身上做工精细的斗篷，似乎还有金线勾边，一看就非富即贵。
他们对视一眼，打起了坏主意。
只是这主意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男人主动朝前走了两步，山贼们顿时慌了。
这下子他们是看清了，不是隔得远，而是那个男人脸上笼罩了一层雾气，这才看不清脸！
男人无视他们惊恐的脸色，不悦道：“都怪你们。”
山贼们纷纷举起手里的刀，警惕后退：“别过来！”
男人轻笑，视若无睹地朝着他们走去，步履闲适缓慢。
就在他靠近到山贼们的那一瞬间，却忽的见山贼们忽的瞪大了眼睛，下一瞬手里的刀纷纷落地，身子都软下去再没了声息，只看得见脖子上骇人的血痕。
而男人却似乎连手都没动一下，走到这些尸体旁的时候还颇为嫌弃地绕开。
最终他停在若姬掉下山崖的位置，垂眸看着漆黑的山谷，皱起眉：“脏死了。”
他若有所思：“干脆不要了吧。”
-
幽深的山崖下充斥着血腥气，一眼看过去都是被雪盖了一小层的尸体，在尸体堆中间，若姬倒在地上双眼紧闭，眉心皱着。
她在做梦。
梦到一个看不清脸的白衣男人拿着剑朝自己走来：“若姬，你师姐她与你不同，灵骨取出后我会好好待你。”
随后那把剑刺穿了她的胸膛。
梦到她周身疼痛不堪，但周围却有无数的声音在说话。
-“就是她，一个白眼狼，白容上仙对她如此好，这会儿竟是叛出师门入了魔。”
-“这简直就是给乾元山蒙羞！”
“我没有···”
在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不知名的暴戾情绪时，若姬猛然间惊醒过来：“我没有！”
意识有些混乱，若姬视线清晰后，入眼的便是漫天飞雪，周围寂静得什么都听不见，仿佛只有她一人沉重的呼吸声，鼻尖全是让人恶心作呕的不知名气味。
她是···死了吗？死了也可以做梦吗？
若姬试着动了动，但四肢百骸像是灌了铅一般，一动就疼痛难忍。
周围诡异地被雪映得可见度极高，她退而求其次，想看看周围的环境，只是才忍痛转过头便被自己身旁掩盖在雪里的半张死人脸吓了一跳。
这人死相恐怖，双目圆瞪，露出来的脖子上似乎还有她看不懂的字。
她急忙转到另一边，却没曾想另一边竟然是一具尸体。
她肯定是死了，这是到了地狱了吧，否则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死人。
若姬害怕又无助，鼻子顿时一酸，自己生前明明也没做什么坏事，甚至讨来的饼都会分给隔壁的乞丐妹妹一些，怎么死后就要下地狱呢。
那爷爷呢？爷爷那么好，他不应该来地狱的。
这么想着，若姬又想爬起来看看了，但此时的她根本动不了。
若姬又痛又难受，忍不住又想哭，却被她硬生生地给逼了回去。
爷爷说过在陌生的环境里不能哭，这要是被其他鬼看到了，会欺负她这个新来的小鬼的。
为什么没听到其他鬼的动静呢？
才这么想着，不远处就传来了有人靠近的声音，若姬急忙闭上眼，也不知是鬼还是鬼差了。
只是这个声音停在了不远处就消失了，没再靠近。
等了许久，若姬悄悄睁开了眼。
这一睁眼却看到自己面前怼了一大团白色的雾气，她被吓得一口气卡在嗓子里，猛地咳了起来。
咳道一半又紧紧闭上嘴，只敢闷声咳。
那团雾退开了些许，若姬这才看到这团雾竟然长在一个人的头上。
哦不，是个人的脸上笼罩了一团雾气。
这个人长得很高，身披黑色斗篷，是她见过的那些有钱的达官显贵才穿得起的料子，虽看不清脸，但他通身的气派着实让人很有压迫感，让她有种被人在上下打量的错觉。
而且，这人居然是站在剑上的！难怪他没有了走路的声音！
若姬曾经在京城见过有御剑而行的人，那些都是只跟皇室或是达官显贵交好的。
她听说，这些人被称为仙人。
但不论是谁，若姬这会儿一动不敢动，可是神仙为什么没有脸？难道是鬼差？
“小乞丐，你好像要死了。”
出乎预料，这个鬼差的声音很是低沉还有些无端的温和，很是好听，他微微俯身，“我可以救你，你不求求我吗？”
若姬一怔，意思是她还没死吗？
“我···”她想发出声音，但嗓子实在干涩，半天都是在呼气。
面前的人也很有耐心地等着。
好半天，若姬才有了些沙哑的声音：“你是鬼吗？”
“鬼？”
若姬：“你没有脸。”
“倒是忘了。”
男人直起身子，奇异的是此时他脸上的雾气渐渐散去，在雪地的微光下若姬也看清了他的脸。
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好看的人，若姬没读过书不知要如何去说。
但这个人比她见过的那些摊贩卖的画中人都要好看，天上的神仙也不过如此了，她怎么能觉得人家是鬼差呢？
原来她没有进地狱，若姬眼睛亮了一些：“那你是神仙吗？”
男人笑了：“神仙？”
“不是。”他勾起唇，“我是神仙都害怕的人。”
那一定比神仙还要厉害了。
沉默了一会儿，若姬鼓起勇气：“那你能帮我救救爷爷吗？”
男人笑意微收，那双眸子垂下来：“爷爷？”
被这么看着，若姬无端有些害怕，她总觉得这个神仙不高兴了。
“求求您。”她手指轻轻颤抖着抬起些许，轻声说，“爷爷为了救我被那些山贼杀了，您如果可以救我，可不可以用我换他，先救爷爷不救我了。”
男人嘴角的笑意彻底收敛了。
他无声地看着面前这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小反派还没长大，但这会儿就有牺牲自己来换他人性命的想法，不是件好事。
小乞丐现在脏得只有一双眼睛看得分明，那双眼睛有些湿润，看起来怯生生的。
啧，他就不该来。
“你倒是大度。”男人淡淡道，“不过死人，神仙也救不了。”
若姬充满希冀的眸子顿时暗了下去。
那些山贼说得不错，虽然看不清脸，但这双眼睛一看就漂亮得不行，也干净。
男人收回视线，他有些难以忍耐这里这污浊的空气和这糟糕的环境了，所以重新运起灵气，脸上的白雾也再一次遮盖住了真容。
他转过身：“小乞丐，你没机会了。”
若姬一愣，但此时的她已经再看不清神仙的神情，而是见他御剑越来越远。
她无法大声说话，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不行，她不能死。
爷爷是为了自己才死的，她不能亏了爷爷的心！
若姬的手紧紧地抠住了冰冷的雪地，忍着万分疼痛坐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沙哑着声音吼出来：“求您！”
虽然是如此，但这声音依旧很小，她感觉自己的嗓子都渗了血。
但神仙似乎是听见了，因为他停了下来。
若姬喘着气看着他的背影：“求您，救救我。”
神仙果然转过了身，但他并没有靠近，而是远远地看着她，懒懒道：“晚了。”
他说：“我现在不想救你了。”
他看着坐在尸体堆里的小人儿，目光带着些冷然。
总归，是有人会来救她的，反正他也是一时兴起过来，不想救那便不救了。
日后她总会走到那一步，到时候他乐享其成岂不更好？
风雪都落在孤零零的小乞丐身上，男人无端想起了之前她看他的那双清亮眸子，顿了片刻轻啧：这样的人，不适合他。
他是混沌中走出来的厉鬼，专吃赤子之心。
这么想着，男人直接转身离开。
若姬见神仙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心凉了下来，坐起来的这会儿她也看清了周围的情况。
这是一个山谷，但让人觉得胆寒的是这里更像一个战场，因为四周都是血和死相恐怖的尸体，还有数不清的剑和其他武器。
她唇角紧紧抿着，身体在无意识的发抖，这是冷极了，也是疼极了。
她双手扒着雪地朝着神仙离开的方向慢慢爬，只要能活着，就要努力一点。
碰到那些尸体的时候，她双手一颤，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去看。
就在她费力挪了一段路时，忽的又听到了声音。
若姬一喜猛然抬头，却见来人是一袭白衣。
那人也是御剑而行，比起之前的神仙来说，这仙气飘飘的样子更像神仙。
但随着那人越来越近，若姬心底却越来越慌，直到看见了白衣人的脸，她的心猛然扯了一下。
是张她没见过的脸，但若姬却有种发自内心的害怕，甚至还有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憎恶。
与此同时，才离开不久的男人忽的停下来，他摸了一下自己耳朵上的银质耳坠，耳坠上似乎流转着隐隐的黑气。
男人眉梢一扬，回头看向自己来时的方向，眼底多了些奇异的光：“小乞丐，倒是有些意思。”
这一头的若姬下意识地想要往后躲，但那白衣男人却已经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能看清他的脸，也很好看，但比不得之前那位。
但不知为何，若姬不愿看到他。
白衣男子低头，有些惊讶：“竟是个凡人。”
他见若姬防备的样子，放缓了语气：“你受伤了，我救你出去可好？”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若姬没说话，她目光落在了白衣男子的那把剑上忽然顿住。
梦里刺进自己胸膛的那把剑，是这个吗？
这个熟悉的声音似乎也跟梦里很像。
虽然那只是个梦，但若姬至今想起来仍然觉得很窒息，且身体会不由自主地做出抵抗。
白衣男子伸出手：“别怕。”
就在这时，若姬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般，猛地一缩：“别碰我。”
白衣男子：“·····”
下一刻，他却突然察觉到面前这个凡人体内似乎有什么涌动着，他定神用灵气一探。
这个凡人身上竟然有灵骨滋养过的痕迹。
竟然是灵骨·····看来她还没发现，不然不会这么放任着着灵骨的气息四散。
他敛着神色，放轻了语气：“我不会害你的，但是你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
“跟我走吧。”
若姬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能跟这个人走，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也让她觉得格外的惶恐。
没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将“不”字说出了口。
白衣男子微微蹙眉：“继续待在这里你会死。”
若姬轻咬唇瓣，她分不清自己这古怪的情绪，但此时求生的本能又在驱使着她。
就在这时，一声轻笑传了过来。
如此熟悉。
若姬抬眸一看，原来已经离开的那个黑衣神仙不知何时又转了回来，转眼间就到了眼前。
他那张俊逸似仙的脸此时笑若繁星。
白衣男子见到他也是一惊：“沈师兄？”
那人恍若未闻，而是微微俯身垂眸看着若姬，含着笑意温柔地问：“小乞丐，不跟他走的话···”
“跟我走吗？”
若姬看进他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看到他耳朵上似乎闪着光的银饰耳坠。
明明已经走了，他是特意回来救自己的吗？
她轻声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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