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达赫王子
是在三道西沟与万传山厮杀的散了头发的奴兵。
不想，这个也是懂得汉家言语的。
不但懂，也能说，只是腔调怪异，硬邦邦的，压根就没有平入声调的区别。
看到逼到身前的刀枪，两个兵又帮衬着杜黑子把自己从人堆里拖拽出来，
更有杜黑子手里一段丑物在做着拿下自家用处的示范。
散发奴兵死了爹娘也不曾有过的伤心模样，哭嚎着。
“爷爷莫要啊，我家中十代单传，还没有婚配，处置了，可就绝了我家的根苗啊……我说，我说……”
“看看，这就是恶人见了对头的结果……”
风不破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是男人哪个不怕这个。
就是和尚也不想失了做男人的本钱。
龙承烈一声浅笑算是做了回答。
毕竟是尚未婚配的小童子，虽然心中明白，但是委实不好意思在这种事情上与人讨论。
闲暇里，顾友德那班淫棍可没少拿着在龙承烈身边议论这类事情，不是中烧的不顾忌，仅是为了看到他面红耳赤的小黄脸。
风不破没理会那一声轻笑，又向着龙承烈考问起来，
“根苗一语，你可能猜出他是何出身……
“该是汉人吧……”
龙承烈却笑不出来，
“杜黑子，把他弄过来……”
“汉人么……”
龙承烈冰冷着声音问道。
一句断了根苗的言辞，只能出自汉家的思想传承。
也就惹起了龙承烈的火气。
一个汉人，无论如何，都不该给异族做狗，向同族挥舞着刀枪。
这是底线，也是为人的基本。
“不是，我是郁巴赫人……”
还好，不是。
“……”
远处，那里颜应该是听到了自家随从奴兵的言语，狂吼出一段斡图达鲁语言。
不需达里忽翻译，就知道是在威胁着不许吐露身份。
“杜黑子，拿了你手中那团丑物，若再敢言语，就塞进他嘴里……”
“哈……”
哄笑过后，兵们又生出了新的兴致，一个二个的议论起那里颜的小粉嘴中到底能塞进几根。
这班混账，不知道老子还未婚配吗，整日里就想着看老子的笑话，
心里骂着，口中却在问向散发奴兵。
听着不是汉人，心中冒出的一点火苗总算消散了不少，龙承烈舒缓了语调，问了起来。
“你不是汉人，如何晓得汉家的言语，又怎生知道血脉苗裔的说法……”
“小的主家中除了主母，还有几个虏获的汉人奴仆，以往他们在背后骂过我等，我便学了汉人的言语，免得日后被人骂了还不知道……”
“哈……”
龙承烈笑了，
风不破笑了，
百里复笑了，
万传山和周围一众能听清散发奴兵言语的，也都笑了起来，笑得猖狂，笑得嚣张。
有因通商需要学了异族言语的，有为军事、政事学了异族言语的，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为了怕被挨骂，不肯吃亏而学了汉人言语的。
“……根苗的说道，也是因为他们旧日里咒过我断子绝孙，被我逼问出来的……”
散发奴兵似乎也是知道自家学习汉家语言初衷上不得台面，面上现出一丝尴尬，还好，这货知道现下不是尴尬的时候，还是保住男人的关键要紧，笑声稍停，立时解说起来。
很满意这奴兵的乖巧，龙承烈点点头。
“那好，你便说说，你叫什么名字，这那里颜是何身份，为何宁可挨打也不肯暴露吧……”
“小的叫沙木合，让小的说出可以，但是在说之前，还请将军答允我一个请求……”
“此刻还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吗……来人……”
一瞪眼睛，龙承烈登时就变了面色，现出一团冰冷，
还在笑闹的兵们立时息了笑音，窜过来两个，按住沙木合的肩膀，向后一扯，将他翻倒在地，之后抓扯住了，便拖着向那里颜身前行去。
“将军，将军……”
沙木合不敢挣扎，只是一味的嚎叫着求肯，及至被按住了手臂腿脚，被解脱起衣甲，终是再不敢倔强了，
“……小的说，他……他是达赫汉的七王子……”
达赫，斡图达鲁语中熊的意思，达赫汉，便是熊王了，斡图达鲁九部中的一个头面人物。
果然有些分量。
“拖过来……”
龙承烈和风不破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谋划将成的欣悦。
龙承烈叫道。
兵们的手脚倒是快捷，只是几息之间，腿甲已经卸掉了，裤子也被剥了一半。
拽过来后，刚刚脱了束缚，浑不顾及腿上的羁绊，沙木合翻身爬起，跪倒在地，一副奴才下人的服帖模样。
“他是达赫汉家的七王子，他母亲生养的哥哥是当今齐哈颜汉大公主的爷们……按你们汉人说的就是什么马……”
不光有王子的身份，还是斡图达鲁人驸马的一奶同胞，今日的买卖一旦接洽了，真就由不得脱里虎还价了。
心中的喜悦还没爬上喉咙，没想到，沙木合又爆出了一个身价，
“……今年夏天时，我听说齐哈颜汉还想将五公主嫁给……”
长的俊秀果然有好处，这小白脸居然已经被内定成了驸马，兄弟双驸马，那里颜的母亲一番心思总算没有白费。
早知道，就把那张面皮咬下来了，左右都是被人笑话。
龙承烈有些愤愤，因自家的面孔不如人家的讨喜，生起了愤怨。
“那里颜为何来到军前，等着做驸马就是了……”
风不破问道。
“他身上没有军功，五公主不喜欢，达赫汉也不喜欢，达赫汉想把六王子当了那个什么马……”
“驸马……”
百里复好为人师的习性又发作了。
“是是是……是要六王子当否马……”
怪不得要急三火四的到军前送命呢，如此一来就解说通了。
那里颜存了攀附齐哈颜汉的心思，也有攀附权贵的本钱，想来其哥哥也做了不少手脚。
不想，自家爹爹不肯，齐哈颜的五公主也不干，都拿着军功当借口，在推脱着。
如此一来，从小就受足了教诲的那里颜就红了眼睛，急不可耐的跑到了军中，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谋取了最前面的百木寨主将的位置，一心想要立下战功，做了依仗，成就了自家一桩富贵心思。
“把那里颜弄过来……”
龙承烈仰头叫着兵们。
倒是百里复，怕其中有人知道这货的身价，又有对斡图达鲁人贵人的恨恼，因为没消散干净的火气，偷偷使了手脚，坏了性命，也坏了一番谋划，又赶忙半是玩笑补充着，
“好大一块金子宝贝，千万别弄坏了，掉了一块皮肉，就会损了许多金钱，你们几个使火铳的都知道，火铳打过的狐狸皮毛值不了几两银子……”
弓箭抬手便射，常有神箭手能射中狐狸的眼睛，留下完整的皮毛，而火铳，因为发射前的麻烦，即便是中军火器营的使铳高手，百十响下，也很难有这种把握。
今年夏天在溃逃路上，右锋的几个火铳手撞见了一只被惊起来的狐狸，一顿乱铳射去，狐狸打死了，可是也是死的不能再死，浑身上下五六个窟窿，便是狐狸尾巴也打断了骨头，把一心想硝了狐狸皮毛，讨好安顿在江南那几个婆娘的达里忽好一通怨恼。
百里复的一番话起了作用。
虽然兵们在解脱和绑缚时，依旧重手重脚没有丝毫的怜惜情状，但是，总算，还知道这副净白身子金贵，沾染了龙承烈汗水的小衣和袍子都披到了那里颜的身上。
小白脸上一片的暗淡，看起来比龙承烈的黄脸还要黑黄，神情也是一副萎靡。
尽管如此，但是昔日的余威犹存，还没走近，沙木合已经怕起来，一个翻滚离了那里颜的左近，之后，不顾了黑屁股上被沾染的雪白，规规矩矩的跪好了，仰头望向龙承烈。
“小将军，能否将我收录到你的麾下……”
这货乖巧了许多，不再求肯，而是径直说出了自家的要求。
“为何……”
“达赫汉现下是朵贺直里木汉，齐哈颜汉之下，他说的最算，其他的几个，如巴拜汉、土里烈汉、弃力巴汉他们都要听他的安排，我若回去了，注定活不了……”
“嗯……这是一个怎样的规矩……”
龙承烈来了兴致，就想仔细的询问了，却被风不破一把扯住了，止住了话头。
“去，把那些斡图达鲁使者唤来……”
风不破转向前队报讯的兵士，
“都捆住了手脚，蒙住了眼睛，告诉褚天光，由他亲自押送，到了坡下的时候，再解开蒙眼……”
“百里复，你带人摆布一下，俘虏们赶做了一堆，把那个割了下身的死鬼摆到他们的近处，那几个断了手脚的也弄死了一两个，放到一起，剩下的几个，先慢慢虐着，等斡人使者到来之时，务必让他听到惨嚎……使者来到之后，也不要停手，我什么时候说停你再停下……”
“杜黑子你再去拣选三个，选那些罪过大的，别选容易练手的，尽快整治出来一个，这次别弄死了，敷了伤药摆放好……就在百里锋佐的左近，使者到来的时候，当着他们的面，继续整治那两个……”
“风猴子在哪……”
“风猴子好像在坡下，跟着郝老三他们几个，在烧煮马腿……”
万传山回答着。
“唤来了，让他穿了衣甲，到坡上立着，见了使者，就让他说一句，尽管找我副将商谈，告诉他，务必扮出倨傲模样……”
“达里忽留下，留作通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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