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种子

闹腾的小孩们全被大人赶到了树下蹲成一排，吃了“宝塔糖”的他们接下来就会从肚子里拉出一条条恶心的蛔虫出来。
  这个过程自然是鬼哭狼嚎的，不过嘴里含着另外一颗糖总是要好上一些的。
  妇女们围上来，大包小包的从破皮卡车上把麦子卸下来，老迈的村长则在阿斯巴的搀扶下坐在空地前，待会要在他的监督下把粮食公平的分到每家每户手里。
  村子看着挺大，土坯墙围起来的房子也有许多，可是人口却实在稀少。
  像今天这样的日子，到场的年轻男人没几个。除了老人女人，剩下的都是孩子。
  巴图几个人，或许就是村子里极少数的几个青壮行列了。
  “老村长，这是特意给你带的。
  说是来自华夏，只要涂抹在皮肤上，您的膝盖就不会那么痛了。”
  尼尔从一大堆东西中扒拉出瓶红花油递给了老村长，这个老头用手接过，脸上笑得牙都豁了出来。
  “好好……真是个好孩子……去吧，快去帮巴图把东西卸掉。
  接下来他该保养这辆皮卡了！”
  说着老头又把目光投向扛着小麦的杨不惑，他很疑惑这个年轻人为什么还会回到村里来。
  巴图不是坚持要将他卖掉换粮食的么？当初自己还因为反对这件事而有些生气。
  如今看莫里斯跟在其后面像个小弟被指挥来指挥去，一时间老头脑筋真有点转不过来。
  就像蚂蚁搬家，满满当当一车货物很快就被分配完毕。
  其实每个人分到的也不多，小半袋的麦子和几件其他生活用品而已，但却一个个都洋溢着满足的神色。
  看起来这个村子里的情况似乎并不是很好，在食物方面应该还是匮乏的。
  就是不知道村长家那个肥到不像样的女儿为何会那么出类拔萃，在这样皮包骨才是主流的圈子里，杨不惑很是怀疑是不是因为有人中饱私囊。
  也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前几日自己吃掉的那些食物对于这样一个生存环境里究竟意味着什么。
  卸完东西的杨不惑坐在车斗上发愣，突然间面前递过来一个大塑料罐子。
  “先喝口水……”
  巴图在脸上尽量挤出个过得去的笑容，杨不饿明白人家这是想要跟自己开诚布公的谈谈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是个很平常的开头，杨不惑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接过这个大塑料罐子往嘴里猛灌了一口。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不妨谈一谈如何发现的我，这样一来我能更加准确的判断我应该是谁……”
  显然巴图并不在意这句话里头的奇怪逻辑。
  “想必你也看到了，作为海盗，其实我们并不专业。”
  巴图看着树下那群正用树枝挑逗蛔虫的孩子，脸上露出了一丝惆怅。
  “村里吃不饱饭，靠我们几个去山里打点猎物根本不够吃，于是只能去抢。
  船是租来的，相信我，在博塞索附近多的是用来出租的快艇。
  别以为海盗里都是按劳分配，我们这些人最多只能跟在后面捡点剩菜剩饭吃吃。”
  杨不惑又灌了口水，对于这点他没有觉得太意外。什么组织都免不了招些外围人员来当炮灰。
  只不过有一点他很奇怪，就他观察这村子外也有不少土地啊，随便种点什么东西也不至于吃不饱需要到当海盗的份上吧！
  “你们不种粮食的么？村子里才几口人？不到两百吧？随便弄个百来亩地种粮食，奔小康或许谈不上，可也不至于饿肚子呀？”
  “种地？不是不种，而是实在种不起啊！”
  巴图很无奈的摊了摊手。
  “种不起？这地看起来挺肥沃的呀！”
  杨不惑下意识的往地上抓了把土，虽然干了点，但也不像是种不活粮食的样子！
  “不是地的问题，是种子！我们根本就弄不到能够发芽的种子！”
  杨不惑心里突然咯噔一跳，这时候他脑子里似乎想到了什么。
  “难道又是那该死孟山都？”
  “孟山都”是一家专门研发转基因的生物公司，他至今都被认为是现今最邪恶的公司，它的所做所为简直可以说是罄竹难书。
  其他的且不谈，单单这无法留种的粮食就是它的杰作之一。
  显然巴图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孟山都”，但他记得很清楚，那是发生在几年前的事情。
  当时这里还是政府军的势力控制范围内，他们破天荒的向所有民众分发免费的麦种，说是这个品种的麦子成熟后收成是以前的两至三倍。
  对于食物长期匮乏的农民来说，别说是两三倍了，哪怕是两三成也是件天大的好事。
  于是乎这一年村子里就把免费的麦种种了下去，结果也是如预期的那样收获到了比平时多出两三倍的粮食。
  那时候本来还对政府的大发善心还有些戒备的人，在真正获得巨大收成之后，所有的疑虑也都不再存在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等到大家把留到来年的种子播下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些产量极高的麦子却都是不会发芽的。

  恍然大悟反应过来的人们此刻才发现，原来自己之前种植的麦子大都已经吃完，且并没能留下可以播种的旧麦种。
  于是人们不得不去大城市购买新的麦种，可能买到的就只有这种只能播一次的麦种了，以前那些可以反复留种的根本就买不到。
  直到这时大家除了发现自己上当了之外，又还能如何呢？
  好吧，也只能乖乖的用高价把种子买回去，期待来年收获时能得到些补偿。
  然而在苦苦等待了一年之后发现，原来自以为的高产量只是想多了，这批麦子的产出可远远达不到预期，甚至比之前的老麦种还不如。
  之所以出现这个原因，人们得到的回应是土地里的养分不够还有杂草太多的缘故。
  而为了解决这个困境，人们又不得不掏出更多的钱出来买他们的化肥和除草剂。
  如此一来，地里的麦子虽然又恢复了高产量，但人们实际上的收入却远不比从前。
  每年收获的大量麦子获得的利润，更是不得不拿去换来年的种子和化肥。
  不过这时候终于有的人不干了，心想既然种麦子赚不到钱，那么我们种别的还不行么？
  然而事实却是再次啪啪打脸，那些自作聪明的家伙以为自己被邪恶资本所控制只是在第一层，实际上他们早已经是在第九十九层了。
  那些被喷洒过化肥或者除草剂的耕地，莫说是种其他粮食了，哪怕见根杂草都长不出来。
  也就是说，所有地除了能种这些转基因小麦之外，其他的什么都别想种出来。
  巴图诉说到这里，拳头重重的一把砸在车斗上，力道之大几乎都把手指砸出血来，可见其心中得有多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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