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看脚
第十五章我会怕的
此时院中人都跪着,噤若寒蝉。
赵嘉沐才被疤叔训过一通,缩脖子不敢说话,听到轮椅声出来时,众人个个埋头后背都如浸了层冰水。
赵谦牧不说话,就谁都不敢说话。
夜色下只见赵谦牧俊美的脸蒙上寒冰,目光扫过跪着的众人,从左到右最后落在赵嘉沐脸上。
许久之后他才道:“怎么摔的?说说吧!”
赵嘉沐素日顽劣,可从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关键时刻还是疤叔给复述了一通,没包庇赵嘉沐说的一五一十,前后不过片刻他的不悦愈发深重。
“这么说她好好睡着,纯属有人不请自来?”
疤叔知她生气,拽着赵嘉沐叩到地上,“王爷,您不在府时这丫头被老奴宠的有些无状,就喜欢亲近好看的娘子,此番也是好奇姑娘的模样没管住腿脚……”
赵谦牧身子微靠,那双眸子转而落在赵嘉沐身上,并无多少做哥哥的自觉。
“管不住腿脚就断了吧。”
那简单随意的眼神和语气,让赵嘉沐一愣,继而惊恐微缩。
却见赵谦牧坐着嘴角带笑,却不似说笑,“至于那些看不住她腿脚的人,眼睛无用就都剜了。”
这话一落,众人皆慌。
不知是谁没忍住哭泣,哭了出来。
周边过于安静,那声音便很突兀。
响彻在紧张气氛中,悲伤的带着沉重,赵谦牧往那儿扫了一眼,没等说话那人便直挺挺晕了。
疤叔回过神来,赶忙以头贴地,“王爷,她们虽有失职之错,但请王爷开恩。姑娘才来又胆小心善,若为她造下这诸多杀孽,怕是日后都不得好眠。”
“老奴知道王爷有奴,是打是罚绝无怨言,只是不为别的,便是为了苏姑娘也求王爷开恩,留诸人一条贱命。”
疤叔很聪明,懂得从苏挽青身上求情。
赵谦牧闻言手指却有片刻微顿,只是不等他思索这种情绪,那群愚钝的丫鬟求生欲作祟,竟跟着磕头哭诉:“求王爷开恩!求王爷开恩!!”
一时间请罪求情声音四起,安静的院子瞬间嘈杂起来。
疤叔一愣便觉不好,再抬头果见王爷人已坐起,俊美的面容带着肃杀,直接抓过最近的一个人狠狠丢开。
那人闷哼一声撞到台阶,瞬间额头鲜血直流。
赵谦牧抽出长剑,“闭嘴!”
自此无人敢吵。
赵嘉沐已然懵了,她看着浑身绷起眼冒厉色的赵谦牧,恍如回到了其他兄长命陨那天,汩汩鲜血染红夜幕,无数脑袋滚落眼前。
疤叔怎敢由着这些人叫,压着声音吼:“都别吵,闭嘴。”
然而她们的安静熄灭不了赵谦牧的怒火,暴躁起来的他唯有鲜血能平复,他就像一头被伤害了幼崽的野兽,一直压抑终于爆发。
脸色阴沉,黑眸成红,英气的眉眼遍布杀意。
眼见长剑高举,就要落下。
却不知为何忽然停滞……
众人不敢抬头,只瞧见地上多了一个,有人从身后握住了他的手,赵嘉沐手扶着地又听到了那姑娘的声音。
“王、王爷?”
轻柔如水,字字软糯。
似如凛冬过后,大地吹过最温柔的风,听的赵谦牧心里一颤,手便停了,他把剑丢到地上闭眸遮去其中猩红,再抬眼又是平静的样子。
他不怕造下杀孽,噩梦缠身也有他如恶鬼镇压。
然而为了她轻柔的一唤,主动这一握,赵谦牧愿为她掷一回长剑。
“你来做什么?”他用力把人拽过来,声音略哑。
夜色中她墨发如瀑,苍白的小脸隐在其中异常脆弱,却带着一股脆弱美,动人心弦。
她扭头。
瞧见地上跪着的疤叔、赵嘉沐、红绸,流血不知死活的丫鬟和数不清多少人,几乎所有人都悲怆的笼罩着死亡的恐惧。
就像被曾经被掐住脖子的自己。
“我听见声音,睡不着……以为外头出事了,就出来了。”
最重要的是疤叔振聋发聩的陈词,没有刻意压着,格外咬重的几个字眼让她听出了哀求,是把这一众性命压到了她身上。
她的善良不善于掩饰,赵谦牧如何不知?
但他是王爷有绝对权威,自来决定的事情鲜少改变,因此只自下而上盯着她。
苏挽青虚虚的咽了咽口水,对着他颇具剥蚀的目光,忽然伸手,小小的掌心覆在他眼上,“王爷……别这么看我。”
赵谦牧眼前一片黑暗,奇怪的是心情反而不错。
她说:“我、我会害怕的。”
赵谦牧听完嘴角微勾,右手忽然扣着她腰。
苏挽青失重松了手,天旋地转间人便被他带到腿上,随之而来的是男人低哑但状似温柔的声音钻入她耳。
“晚晚怕本王?还是怕本王杀人?”
这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若是怕他这个人,那没法改,若是怕他杀人这件事,这他就要考虑一下了。
苏挽青闻言仔细想了想,慢腾腾开口:“那……王爷是为我杀人吗?因为我受伤了?”
“对。”
他意外坦诚。
这倒叫苏挽青有些复杂。
她怕赵谦牧这个人,更怕他这个人杀人,然而当他为她出头撑腰,这份恐惧下又加了一层感恩。父亲说人为利来也为利往,没有谁有义务对一个人好,你承下了别人的恩,切记就要还别人一份好。
哪怕赵谦牧的这份好,方式过于残暴,她是被迫接受。
但源头都是她。
苏挽青咬了咬唇,声音纤细轻小,“您为我的话,怕的就是王爷杀人吧!”
赵谦牧坐在轮椅上,闻言身子后仰凝她面颊,“所以,你要为她们求情吗?”
“……要的。”苏挽青怯怯的看他一眼。
赵谦牧薄唇勾起疏懒的弧度,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看她。
苏挽青被他盯的脸颊微粉,见他不似有怒,才小心试探道:“可以吗”可以求情吗?
她坐的不稳,怕跌倒握着扶手,手指白白嫩嫩煞是可爱。
赵谦牧的目光落在那手上,赏心悦目道:“求吧。”
苏挽青闻言,心中一喜。
赵谦牧慢条斯理把话说完,“只要本王满意,一切可以考虑。”
“好。”她很激动。
因为可以救人性命。
但激动过后,就是重担压力,因为她知道赵谦牧铁石心肠,并不好说服。
赵谦牧搭着她的腰,“慢慢想。”他不着急。
苏挽青“恩”了一声,继而垂眼,陷入沉思。
许久后方从记忆中寻得一点思路,“王爷,我儿时走丢过一回,把父亲急坏了,后来得救陪我的丫鬟却被打了四十大板,因此残疾。”
赵谦牧凉薄的听着,自不会为看不住主子的人心疼。
若是他在只怕要罚的更重,直接断了手脚,丢到深山里喂狼。
世人皆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但苏挽青丢了这是事实,找回来的她幸运,可若找不回来呢?依现在的世道,苏挽青的容貌,多半落个余生凄苦。
他见过太多险恶,心早就黑透了。
然而苏挽青少经人事,内外皆干净,也正因如此他才利用她的软善把人留下。
……他继续听着。
苏挽青轻声道:“我那时小,喜欢的丫鬟不见了自然要问,别人越躲我越问,直到奶娘无奈说那丫鬟死了,因为残疾家里没人要,大冬天在破庙硬生生给冻死的,我听完便病了一场,从此落雪时有噩梦。”
时隔那么久,说完苏挽青还十分悲伤,那是第一次她的身上间接背负上人命,沉重的压抑。
如今再看看身后乌泱泱的一群人,她们的目光真挚而热切,渴望黑暗中能被人拉一把。
苏挽青心中怜惜,继而转身抓住他的手。
小姑娘掌心汗浸柔软,和他的粗粝坚硬不同,溜进去温温软软的。
“王爷。”她小声求:“不杀好不好?”
她知道赵谦牧喜欢她碰他、求他、依赖他。
果真男人眼中漆黑,情绪翻滚又压制,其中只落着她一人,他盯着她特别认真。
苏挽青眸光一闪,也觉自己卑鄙,利用他对自己的心思救这么多人,换做谁都会选人多的吧?苏挽青想。
“以前只是死一个丫鬟,我就病了老做噩梦,如果王爷因我斩杀这么多人的话,我以后应该都睡不着了。”
苏挽青认真说:“那样的话,我会病也会死的。”
谁知这话才落,腰身忽的一紧。
她蹙眉抬头,无辜的眼珠看他,发觉赵谦牧拢起的眉头,不知为何散去的阴翳忽然又浓重起来,好似比方才有过之而无不及,带着一点血淋淋的腥气。
……像看护幼崽与争斗的凶兽。
苏挽青心里一沉,众目睽睽之下,忽然伸手制住他。
赵谦牧不过是听到“死”字一愣,转而娇娇软软的身子就如马车那样抱住了他腰,这一幕也叫跪着的众人纷纷惊愕呆滞,寂静无声。
他们自来嗜杀成性的王爷,不止为她放下的屠刀,竟然还被忽然强抱?
这一刻。
所有人都有一个猜测——这个姑娘。
这个娇的摔倒都要抹眼泪,但敢顶着盛怒来求情的姑娘,日后怕是靖南王府的第一人。
只是谁也不知,如今赵谦牧胸膛,那个她们敬佩,实则已经瑟瑟发抖的姑娘,究竟用了多少勇气才敢以身饲凶兽。
用安慰且近乎娇气说:“王爷我困了!”
赵谦牧嘴角稍动,低眸,眼睛定格在这个依赖他的姑娘,看了许久,终究没有把虚假的她推出去。
“苏挽青,你很会嘛!”赵谦牧说:“但没有下次了。”
即便虚情假意,他也喜欢,但哪怕喜欢依她也只有一次。
于是映着殿中明亮的烛光,方才提剑要杀人的王爷,忽然一声不哼抱着他的姑娘,就那么平静的走进光里。
赵谦牧把她放在床上,薄唇微掀,“方才伤脚走出去,脚上疼不疼?”
“不疼了。”苏挽青乖巧坐着。
疼也不说,否则他还要疯。
“给本王看看。”
苏挽青沉默,没敢抬眼。
因为感觉到他说这话时对她的不信任,下意识把脚往裙摆缩了缩,“上了药就不疼了,没磕多重,真的。”
左右就是不想给看。
因为母亲教她,女孩子的脚是很隐私的,不能随意给谁看。
但她的想法总能被他一眼识破。
赵谦牧眼皮微掀,凉然一笑也不跟她争,就看在她受了伤,方才还抱他的份上,不和她争。
说完不待她再绞尽脑汁找别的话头,就催促:“不疼就睡觉。”不是困了?
其实苏挽青不困,她马车上睡过,但总怕他嘴里说别的似是而非的话,又担忧他再说看她脚,赶忙翻身滚到被子里。
“王爷不走吗?”
“睡你的。”
苏挽青被褥把自己盖的严实,犹豫了许久才大着胆子说:“王爷这样不好……我是成过亲,现在勉强算丧夫的新寡妇,您与我走太近有损王爷形象。”
她一本正经驱逐,熟不知自己的可笑。
赵谦牧靠在轮椅上,下颌微抬,眼眸深沉,意味深长:“有件事本王忘了和你说。”
“恩?”苏挽青好奇。
“纪肆死前,留有和离书一封,故而你算不上寡妇。”
男人轻飘飘的语气,却又每个字眼都带着玩味儿,摆明不是忘了是刻意看她笑话,真是有病,怎么老欺负人呢?
苏挽青不说话了,抿唇好不幽怨。
因他赖着不走,苏挽青无法,反正他但凡做个人,总不能强迫生病的她,苏挽青这样劝慰自己。
之后就装作睡着看不见的样子,这样逃避他。
夜色无声,锦被温暖。
慢慢的苏挽青呼吸渐平顺下来。
赵谦牧撑着轮椅挪动起来,几番轻巧声中坐到了床尾,掀开被子握住她一只脚,伤的如何他今晚一定要知道。
然而十分不巧,他碰的是好足。
满室烛火通明,风吹床帏轻晃。
男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褪去了她的白袜,转眼间系铃的纤足入手,弧度小巧触感温润,嫩生生的脚趾蜷缩,全然偎在他手,因为小臂微动带响铃铛铃铃。
本是看伤的男人,就此呼吸沉重。
记忆中的山间流水,那份纠缠多年的春梦,这一刻忽而破土重出。
——是她吗?
烛光倾洒下来,他的眼尾由淡转红,灼热的目光寸寸游弋。
无声的安静之中,女孩轻闭的睫羽微掀,慢慢撩开一条缝……
然后绰绰光影中,瞧见那个男人。
他眼中的红色,从未有一刻这般浓郁,其中的迷恋是诡异的、占有的、病变的,似如热火将她肆意侵袭。
男人低头,呼吸渐近。
足尖一蜷,满室生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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