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黑暗记忆
捡起地上被丢弃的牙膏，从未见过牙膏的暮晓城，用柔嫩的小手，挤出了一点，尝了一下。
嗯，是甜的。
又接连尝了几口，暮晓城对这个小玩意失去了兴趣，随意的丢在路边。
“好疼。”
肩上背满木柴的背兜，压的他娇小的身子喘不过气。
“暮晓城，快点跟上！”
奶奶在前面呵斥了一声，让他走快点。
看着渐行渐远的奶奶，害怕被抛弃的暮晓城顾不上身体的疲惫，连忙背着与娇小的身材极度不相符的背兜跟了上去。
傍晚，一大家子在吃饭，桌上摆满了香喷喷的饭菜，自己异父异母的姐姐，一边吃着饭菜，一边喝着在那个年代足以称的上昂贵的牛奶。
“吃吧。”
一个暮晓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女性长辈，端着一盘随意翻炒过的劣质蛋炒饭，摆在了他的小桌子上，冷漠的说道。
自己的奶奶像是完全没有看见一样，嘘寒问暖的为自己的姐姐夹着菜。
屋内，是一桌其乐融融的大家子，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饭菜。
而另一张小桌子，只有一个懵懂，不知世事的小男孩，以及一盘看不见鸡蛋的蛋炒饭。
这一年，他六岁。
……
……
……
“为什么？明明是他先动手的，凭什么要我认错。”
带着一丝哭腔，暮晓城难以接受这样的处理结果。
他被强行推进了厕所，身上沾满了肮脏的排泄物，被全年级的同学围观嘲笑。
结果，在老师和双方父母的商量下，反而一致认为是他的错，要求他道歉。
“忍忍好吗？我们家经不起折腾，已经赔了上千块钱了。”
母亲不仅没有同情他，反而指责他为了报仇，用铅笔捅了那个死胖子。
“好，我忍……”
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势单力薄，暮晓城咬着牙，选择了忍耐。
这一年，他十岁。
……
……
……
“去你爸那里，好吗？”
看着眼前这个冷漠无情的妇人，暮晓城心中，不知为何感到一阵莫名的凄凉。
又要被抛弃了吗？
既然不想养他，又何必生下他。
他对自己的那个混蛋亲生父亲再了解不过了。
黄赌毒，烟酒样样均沾。
喝醉后，还会像对待一个沙袋一样，暴虐的殴打他，释放自己的怒火，仿佛自己根本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最严重的一次，他被打到好几天都下不了床，身上到处是淤青。
他再也不想回到那个恶魔身边，可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却亲手把他推进火坑。
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甚至连掩饰都没有。
养不起了，所以不想养了。
这一年，他十二岁。
……
……
……
……
“我看错你了，你也就这样了，只配一辈子庸庸碌碌，生活在肮脏的社会底层，做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
看着聊天记录里，冷漠无情的嘲讽，暮晓城只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本来只是一次并没想让她造成任何损失的玩笑，没想到，仅仅只是说出来逗她玩玩，还没有付诸行动。
她就已经急眼了。
或许，这样的想法在对方心中早已存在了许久，只是平时为了保持形象，没有像今天这样撕破脸，说出了实话。
被最爱的女孩如此羞辱，暮晓城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面对自己无比心爱的人，他根本对她提不起丝毫的恨意，即使对方已经撕下了和善的面纱，他也依然不愿站在她的对立面。
仅仅只是因为，她曾为他带来过一丝难得的温暖和关心，为他灰暗的人生中，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对不起……我……”暮晓城忽然说不下去了。
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对方尊重自己呢？
人家长相漂亮，家庭条件不错，成绩全年级第一。
而反观他，却只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坏学生。
如果他今天没有做出这样的蠢事，或许对方还有兴致再多陪他聊聊天，可现在，或许彼此的关系已经走到了尽头。
“如果我曾给你带来麻烦，我很抱歉。”
“但请不要忘记。”
“我爱过你……”
发出最后一段消息，暮晓城删除了彼此的好友，蜷缩在角落里，止不住的大哭了起来。
这一年，他十四岁。
……
……
……
……
“什么生活？”
“我没有生活。”
“我活在黑暗里。”
“你明白吗？”
歇斯底里的宣泄完十六年来内心积压已久的情绪，暮晓城的眼圈通红，脸上早已布满了泪水。
“这个世界，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糟糕。”
“暮晓城，这个世界命运比你悲惨的人很多，但他们没有像你这样自哀自怜。”
看着眼前这个居高临下，生活美满的女人，暮晓城不知为何，突然笑了，眼泪伴着讽刺的大笑止不住往外流淌。
他突然发现，面前这个女人根本没有在乎他说的是什么，只是一味的想以自己那学过几年思政课程的尖利嘴唇，来居高临下的批判自己。
他敞开了心扉，本以为，能从这个被自己称作老师的身上，找到一丝关怀。
却没想到，换来却是被狠狠的捅了一刀。
她面带嘲讽的看着自己这幅狼狈的模样，自己生活美满，便以为别人的消极思想都是矫情，自哀自怜，并毫不留情向一个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的人捅下尖刀。
“你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啊……”
留下这句话，暮晓城头也不回的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他发誓。
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再也不向外界敞开心扉，再也不向别人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永远都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的心理。
这一年，他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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