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废掉的人生
孤独成了心智被黑暗扭曲的导火索。
一个生活惨淡的可怜人，本会庸庸碌碌的度过颓废的一生，却意外走上了写作的道路，于是毅然离开了那个令他噩梦缠绕，如同监狱的地方。
本以为这是一种改变，却没想到生活还是那个样子，虽然脱离了监狱，但外面的世界却是一栋更大的监狱。
……
……
2022年2月28日//0:16
夜晚，街上是刺骨的寒风，路边是一杆高耸的广告牌，上面闪烁着黄色的m字logo。
一位身穿黑色外套，带着口罩的少年，推开麦当劳的大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刚刚才兼职下班，暮晓城走在回家的路上，脸上尽是工作后的疲惫与厌倦。
离开麦当劳餐厅后，他径直向一处停满共享单车的路边走去，并习惯性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凌晨零点十六分。
来到一辆共享单车旁，将背包放在座位上，暮晓城从包里取出了一双黑色的手套。
这是他在冬季上班的经验，若是骑行的时候不带手套，很快手指就会被呼啸的夜风吹得冰冷僵硬，产生强烈的刺痛感。
暮晓城今年才刚满十七岁，他可不希望自己年纪轻轻就患上了风湿性关节炎。
现在的他可以说是一无所有，最大的本钱就是年轻和健康，若是连身体也垮了，那估计这辈子就完全废了。
“叮……欢迎使用共享电单车，骑行前请戴好安全帽，注意安全哦。”
已经重复了数百遍的提示音响起，暮晓城深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坐上单车，拉上了兜帽。
驾驶单车离开停车位，滑过一段人行道后，暮晓城小心翼翼的向左右看了看，等到一辆高速行驶的轿车从前面驶过后，才拐入车来车往的公路上，接着将转把拧到底，迫不及待的赶往回家的路。
穿过几条街道，周围的车流陡然增多，前面一排排的车辆停滞不前。
稍微减慢了点车速，暮晓城踩着自行车踏板，从单车上站起来望了一眼前方的状况。
不是堵车，或者发生了交通事故，而是交警在查酒驾。
前方是一处比较短的行车隧道，此时几名交警站在路边，手里拿着仪器对来往的车辆进行检查，一辆闪烁着红蓝警示灯光的警车停靠在路边。
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自从前段时间被请去局里喝了一次茶后，他每次见到穿着制服的公职人员就跟老鼠见了猫的一样。
虽然最近没做什么坏事，但总会莫名有些心虚。
默默的带上如同摆设，颇具形式主义色彩的塑料骑行帽，暮晓城按耐住心中想要逃走的冲动，让自己看上去像是一个回家的正常学生一样，减慢车速向着检查点驶去。
到了检查点，交警看他是一个还背着书包的学生，也很听话的戴上了安全帽，并没有过多的说什么，甚至连检查的意愿都没有，只是看了一眼就放他过去了。
“呼……”
经过隧道后，暮晓城紧张的呼出一口气，一把扯下头顶的安全帽，逃也似的离开了检查点。
……
行驶在仅有廖廖几辆车的公路上，暮晓城的镜片已经被水气蒙上了一层白雾。
凝结还是升华？
初中的物理知识已经模糊不清了，就仿佛之前的苦读是一个笑话，现在全都快忘光了。
现在已经是2022年2月份了，他也记不太清具体的时间了，反正就是在去年八月份，还是九月的时候。
他突发奇想，自我感觉自己有写作的天赋，于是就休学了，而且是整整一学年！
虽然中途也可以回去，就是在本月的时候，提前到学校讲一声就可以回去继续读书。
但那样的话，可就丢人丢大发了，曾经的同班同学变成了自己的学长，看不起自己的老师更加看不起你了。
毕竟当初他可是热血沸腾，跟自己的班主任和法治老师在办公室当面对线了整整两个小时，甚至还被被校长请到办公室里，唇枪舌战了一整天。
估计等他回去的时候，那个原本他挺敬重，但后来却令他无比厌恶的班主任，会冷笑着讽刺他：“呵，暮晓城，你不是挺厉害嘛？怎么，现在又跑回来了？”
还有那些同学们或鄙夷，或敬佩的异样眼光，那感觉就像是在看一个勇敢的追逐梦想，最后却认清现实的失败者。
现在已经出来了将近大半年，他也领了几个月的工资。
倘若此刻有人问他：“你后悔当初的决定吗？”
或许他会沉思许久，但最后的答案都是“不后悔。”
打工当然不好玩，很辛苦，每天累的跟条狗一样，还得天天受气，但与之相比，暮晓城却更不喜欢被关在学校里。
或许在外人眼里，他的做法就是年少轻狂的自我陶醉，结果换来被毁掉的人生。
古话说：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枪打出头鸟，风吹出头草。不懂得适时收敛个性的人，迟早要倒霉。
暮晓城当然明白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愚蠢，放弃了铁饭碗的专业，跑到社会上一边打工一边写书。
其实他本可以利用上学的闲暇时间写书，既不会把自己逼到没有退路，又能够没有后顾之忧的写作。
放弃学业，是毫无疑问的下下策。
但还是那句话，道理谁都懂，但是做得到的又有几个？
他讨厌穿制服，讨厌学校的制度，讨厌班主任的嘴脸，更讨厌被束缚。
喜欢他的人，或许会觉得他很酷，敢于抗争，做出了自己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讨厌他的人，觉得他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无知叛逆的不良少年。
别人怎么看他，他既不在乎，也没精力去在乎。
说实话，在尝遍了社会的毒打后，他其实也不像以前那么在乎脸面了。
因为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在他还弱小的时候，自己的尊严一文不值；而当他强大了，自然都会有人抢着给他送来尊严。
有句话说的好，你若盛开，蝴蝶自来，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不过道理懂的再多又怎样。
懂得和做到之间有一道巨大的鸿沟。
要是他真能将自己学到的那些道理付诸于行动，不说呼风唤雨，这辈子也不会过得太差。
说到底，他就是一个废物罢了。
这接近半年的时间，暮晓城认清了现实的残酷，也认清了自己的无能。
高中时期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被这个残酷的社会给粗暴的掰开了拧碎，然后踩在脚下狠狠的吐了一口浓痰。
什么狗屁各种委员，什么健身大佬，都他妈是个笑话，他也就在那一片小鱼塘里嘚瑟一下了，出了社会啥也不是。
不过，即便现在已经被社会毒打到怀疑人生了，暮晓城也不打算回到那个在他眼中与监狱无异的地方了。
并不是因为害怕丢脸，只要钱到位，别说让他忍受别人的嘲笑和鄙夷的目光了，当众跪在地上叫爸爸都行。
他现在真的是被毒打到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之所以不回去，只是因为，回去了又能怎样？
回去了，难道人生就可以重新开始吗？就可以重回正轨，过上与其他同学一样的生活吗？就可以改变命运吗？
说真的，他这辈子真的已经废了。
小学时贪玩，把自己眼睛给搞废了，整了眼镜。
初中时贪玩，把自己的成绩给玩废了，从班上前10名耍到倒数25名。
然后初中毕业后，他也是头铁，本可以选择普高的，却出于不愿意去参与内卷到爆炸的高考，以为职校的生活更加轻松，听说还分配单位，于是选了自己最不擅长的理科学院，而且是最硬核的信号专业。
结果……
到了学校后，他整个人都懵逼了。
“不是，你这垃圾职业学院还要没收手机？一天学习12个小时？”
“天哪，这什么绝绝子的课本啊，笑死我了，根本看不懂。”
本以为自己一个在中学属于平均成绩的人，到了一个职业学院，哪怕是在比较好的A班，也是降维打击般的存在。
结果真进去了才发现，自己中学的时候是菜鸡，现在依旧是菜鸡。
别人只是文科成绩过不去，所以才来这里的，他一个把文科修到剑走偏锋的人，才能考到470多分的人，去那里纯属就是找死。
至于文理两科两极分化有多严重呢？100分的历史，他能考到接近满分，120分的数学，他只考了11分……
以这样的成绩，就算勉强熬到了五年制毕业，也只能去最差的单位，做一个默默无闻，在铁路上拧螺丝的信号维修工。
更何况，他根本就熬不下去了。
嘎吱……
一个丝滑的漂移拐弯，暮晓城将车停靠在路边，用手机扫了一下二维码，进行了还车。
他现在聪明了，自从被坑了几十块钱后，就养成了随手锁车的习惯，不然黑心的资本家会一直扣费。
有次他忘了锁车，费用就一直不停的跑，当他再次打开小程序的时候，看着上面几十块钱的待缴费用，差点没气的把车给砸了。
这绝对是故意的，30分钟没骑行，按道理也就自动锁车了，狗日的资本家硬是给计了几个小时的费用。
估计要不是怕一下子把羊给薅秃了，以后不来骑车了，现在就不是几十块钱能解决的了，恐怕已经把他银行卡给刷爆了。
所以最后他是怎么做的？
只能认栽呗，一边嘴里骂骂咧咧的，一边缴完了骑行费用，毕竟自己买一辆车既不方便，也不划算。
虽然平白被坑了几十块钱，心里特别不爽，但也只能认了。
锁上车，暮晓城背着自己三年没舍得换过的迷彩背包，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独自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略显单薄的背影，在黑夜的飘飘细雨里显得格外孤独，如同这座并不大的城市里，无数的底层打工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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