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凋月

羽生结弦刚搬过来的时候就听说，隔壁宫泽家有个独女，调皮能惹祸，但可爱又聪明，每次挨了打都捂着屁股笑嘻嘻，没事儿人一样，皮得很，是个实打实的小磨人精。

        那天由美带他和姐姐去拜访邻居们，各个楼层绕了一圈，他饿得不行，偷偷咬了口本该作为礼物的饼。就小小一口，被传说中的小磨人精当面无情拆穿，从此结了梁子。

        两个国小生都在七北田读书，冤家路窄还是同班，打打闹闹又是匆匆好几年。

        时间久了难免会听到些闲言碎语，大概是宫泽家阿姨当年差点难产，所以对这个宝贝女儿看重得很，随着年纪增长，管教得越发严苛，就连穿白裙子都是为了检查她是否在沙地中跟小朋友疯玩。

        若是弄脏的地方多了，是要被打手心的。

        他青梅竹马的小磨人精慢慢不爱笑了，他很奇怪。好在后来她又爱笑了，就是笑的时候眼睛里不如以前亮堂。

        邻里邻居们包括由美都夸宫泽家养出了个小淑女。

        但羽生结弦不想夸，他甚至有点生气。

        他和她有个秘密基地，可她已经缺席很久了，久到秘密基地都被工程队铲平，盖起高高的大楼，他们也没能用泥巴做完那个小火箭。明明约好了，要一起去看月亮上的辉夜姬。

        羽生结弦记得工程队施工那天，他在旁边哭得老大声，而她终于姗姗来迟，穿着漂亮的白裙子，摸摸他的小蘑菇头说：“结弦，不要哭，会没事的。”

        羽生结弦盯着自己脏兮兮的掌印，特别想将两只手的泥巴全糊在她的白裙子上。

        他不喜欢她变成这样。

        国中三年级，她被用心险恶的坏小孩剪烂了衣服，老师一通责怪后，更是委屈得厉害，他见不得她哭，索性去拉她的手找老师查监控，要为她打抱不平。

        羽生结弦没想到，画面里的坏小孩，长了一张宫泽澍里的脸。

        她定睛看着屏幕，表情呆呆的，很陌生。

        那次，是他第一次知道她生病了。

        人的精神和大脑是医学无法全面解析的存在，宫泽真季的名字以更高频的方式出现在大家的生活里，她母亲恨铁不成钢地打过骂过，但她似乎冥顽不灵，即使被抽了巴掌，也硬要说自己有个双胞胎姐姐。

        更会选择性遗忘被心理医生告知的事实。

        “也许长大了就能改善，强行扭正认知，对孩子的精神世界会造成无法估量的损伤。她年纪还小，我们不建议再刺激下去了。”

        换言之，随她吧。

        于是善良的羽生家和无奈的宫泽家陪她一起过家家。

        宫泽澍里只剩两个朋友，一个是他，一个是看不见的她。

        羽生结弦发现，她生病也并非全是糟糕的事，过去那个任性胡闹的小磨人精好像偶尔也会回来同他说说话。会恶作剧的搂紧他，会带着斤斤计较的占有欲说喜欢他，会发着高烧，瞒着父母跑去游乐场赠他滚烫一吻。

        他们之间的轨迹逐渐颠倒了。

        他开始变得温和包容，而她日渐偏执，除了成绩不赖。

        他看见了她心底墨绿的苔藓，它们正源源不断吸收着混沌的养分，让她的花园成片枯萎。

        在宫泽阿姨眼里，考学是一生之重，比女儿还要重，他不被允许作为告知真相的第一人。

        他看着她与另一个自己拉扯而痛苦，他也忍的好辛苦。

        但他们都要长大。

        羽生结弦开始让自己接受宫泽真季的存在，因为他跟她一样，都想要保护同一个人免受伤害。

        6月3日那天，她20岁成人了。他将自己不能启齿的爱意藏进那块绿石头里。哪怕在场所有人都会倾向她囚笼中的无暇，但他还要选她，选她的漆黑与孤僻，拥抱她的晦暗和扭曲。

        羽生结弦不合群，一开始就不。

        他的花滑路如此，面对喜欢的人亦如此。

        谁让他第一眼见到的就是那个小磨人精，这是老天爷安排的事，他没办法。

        ※

        羽生结弦成年后参加过一些采访节目，大多围绕冰上事业侃侃而谈，那时的他，已经是血染冰场的年轻领袖了，这样形容虽然多有夸张，不过中国那一战后，爱慕他的人的确多到数不胜数。

        瞧着镜头中那张愈发俊秀的脸，很难不让人去尝试探究他近二十年的情感史。

        当抽到了何为理想型女性问题时，羽生结弦的回答一度被誉为：最接近满分的答案。

        什么样的女性可以被他视作理想型呢？

        ——「喜欢上的那个人不就是自己的理想型吗。」

        好像说了，又好像没说。

        但其实，他想自己已经说得很直白了，期待听懂的那个人，自然会听懂。

        他藏在时光里的那个小姑娘有着世上最善变的脸，爱她良善与狡诈，爱她温柔和隐晦，即使她的灵魂一分为二，他仍可以毫无保留地爱。

        他没能让她开出美丽的花来，但他的花园早已爬满了墨绿的深苔。

        才不要放手。

        ※

        总有一天，会有人接纳你的一切。

        在遇见他之前，请完整地爱自己。

        你是他的理想型，也是他的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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