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羞赧
傅云黛今日到佛堂前,刚一跪下,就想起了自己昨日忽略了什么。
她上次急匆匆就离开弘法寺,不正是因为听了何长欢的话,觉得这寺庙实在很是诡异的原因。
说起来,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沈宴珩,只是没想到,沈宴珩经历了那样的事,竟然还能到弘法寺来,莫非是因为这是皇家寺的缘故。
傅云黛想不明白,她只觉得,若是一个地方或是一个人惹得自己背上那么大一口锅,她怕是一辈子也不会涉足那个地方,更不会理哪个人。
傅云黛理不通沈宴珩的想法,午膳刚吃完,再加上身子不爽利,就干脆让绿竹几人退下了,准备自己在房里睡个觉。
可还没眯上眼,绿竹就来说,“姑娘,方才有位公子来送了张纸条,便走了。”说着把纸条给了傅云黛。
傅云黛疑惑,打开,就看到上边写着,【小佛堂见,珩书。】
沈宴珩?
不是约的明日吗?怎的今日便来了,傅云黛来不及思考,叫绿竹给她梳妆。
沈宴珩在那日的小佛堂里站着,手里拿着一个红匣子。
“殿下。”身后传来傅云黛清脆的声音。
沈宴珩转身,只见傅云黛一身水雾碧绿长裙,头发梳成双平髻,两边各簪了一朵山茶珠花,显得整个人特别伶俐可爱。
“傅姑娘好,”沈宴珩也向她见礼,“明月珠我已经找到了,这个便是。”
说着就把匣子递给她。
傅云黛却没有接,她正盯着沈宴珩头上的簪子看。
这簪子上的坠子,怎么这样熟悉。
“傅姑娘?”沈宴珩也注意到了傅云黛的目光,心里偷笑着,喊了她一声。
傅云黛忙回过神,接过匣子,“多谢殿下。”
她打开匣子,里面一颗珠子洁白如莹,傅云黛伸手轻轻摸了一下,光滑至极,确实是佳品,母亲一定会喜欢的。
想到这,傅云黛轻轻笑起来。
沈宴珩看着她上扬的嘴角,心里也跟着愉悦了不少。
傅云黛合上匣子,“殿下的恩情我会记得的,殿下若是往后有什么我帮得上的尽管说,我人微言轻,但能帮的一定帮!”
“不过顺手罢了,”沈宴珩说道,“不过我倒是有一事想问傅姑娘。”
“您说。”
“傅姑娘觉得这弘法寺如何?”沈宴珩盯着她。
傅云黛心里吓了一跳,嘀咕着沈宴珩这是什么意思。
以她看来,她并不觉得一个人能这般毫无芥蒂地来往于曾给自己带来痛苦的地方,尤其是傅云黛上一次在这里见到沈宴珩时,他可是悄悄来的,还受了伤。
说到伤,傅云黛想到前两日自己去找他时,沈宴珩说的伤还没好。
她偷摸看了两眼沈宴珩的手臂,自以为动作悄悄地,沈宴珩不会发现。
可是沈宴珩一直盯着她看,怎么会落下她这几个眼神呢。
看到这,沈宴珩不禁觉得,偶尔示弱也不是不行。
若是让卫风和敛秋几人知晓沈宴珩此时心里在想什么,几人怕是又要牙疼上一阵子。
傅云黛收回目光,“算上这次,我来弘法寺也不过两次而已,对这里谈不上喜欢,但毕竟是寺庙,敬重之心还是有的。”
“那如果我说,这寺里的佛全是蛊惑人心,毫无半分佛心仁慈呢?”沈宴珩一脸不屑地说道,像是不屑于这几尊泥塑的佛像,又像是在暗示些什么。
他们此时还在小佛堂里,离着几步远的地方就有一尊佛像,傅云黛听到这话,饶是知道沈宴珩经历过什么,也不禁吓了一跳,瞪大了双眼,伸出手想要去捂住他的嘴。
手伸到半空,才觉不对,这动作有些逾矩了,她收回手,走到蒲团上跪下,“神仙在上,我们无意冒犯,刚刚,刚刚是在开玩笑,您宽宏大量,且不要计较,信女愿添香油钱为您塑金身,请神仙勿怪。”
沈宴珩看着傅云黛一系列动作,最开始觉得可惜,看到她跪下祈愿,又觉得实在可爱。
可惜的是傅云黛把那手收回去了,她那一双手实在好看,指如削葱根,看起来细细长长,白白净净,比起自己的手来,又显得小了许多,不知握起来会是什么感觉。
可爱的是她跪在佛像前絮絮叨叨地念着,可是出言不逊的明明是自己。
所以她是在为自己祈愿吗?沈宴珩想,那这便是第二次了。
傅云黛念了一会,转过头去看着沈宴珩,美眸微瞪。
沈宴珩回她以不解的眼神。
“殿下,您也过来拜一拜吧。”傅云黛说道,可是刚说完她就知道不可能,若说她此前还不确定沈宴珩对弘法寺的态度究竟是怎样,但沈宴珩刚刚那句话足以说明,他对弘法寺怕是厌恶至极,又怎么会跪,想来上次跟自己说他在大殿拜过了也是假的。
想到这,傅云黛又转回头,对着佛像磕了头,然后起身,对着沈宴珩说道:“殿下,我们去外边说话吧。”
一张小脸上表情郑重。
沈宴珩看得出来,傅云黛知道关于自己的传言,也已经知晓自己根本不可能对佛像下跪,起码不会在弘法寺内跪下,不然的话,她不会说完那句话就立马转回头去。
“好。”沈宴珩应了她,跟着她走出那小佛堂。
绿竹在外边等着,见姑娘出来,忙过去扶着她。
傅云黛还生着病,现在天又还热,绿竹就怕她又病了,根本没来得及顾及后面跟出来的人。
傅云黛把装着明月珠的匣子给了绿竹,绿竹疑惑地接过。
沈宴珩踱着步走到傅云黛身旁,绿竹这才瞧见他,忙行了个礼。
沈宴珩“嗯”了一句,他有些奇怪,傅云黛不是那般柔弱的人,怎么这次她的侍女这般紧张她。
傅云黛对绿竹说道:“我和殿下有些话要说,你且跟着。”
绿竹会意,就等傅云黛和沈宴珩走了一段距离后,在跟在后面。
“傅姑娘要说什么?”
傅云黛其实开始觉得有些累,心里想着要是能回去睡觉就好了,“殿下不该那么说。”
“哦。”沈宴珩挑了下眉。
“都是事在天定,可是殿下,您信天吗?”傅云黛转头看他,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像是笃定了沈宴珩不信天。
可沈宴珩确实不信,“我为何要信天?”
眼前的女子听完便笑了,“既然不信,殿下又何必说刚才那一番话。”
自然是为了看她对这弘法寺的态度如何。
沈宴珩也垂着头笑起来,“你不也不信吗,那为何刚刚还要跪下拜佛。”
“殿下,事在人为,人定胜天,这个道理您应该懂的,”傅云黛说道,“但到底人生在世,心里总要有一些念头和期望在,我虽不信天,但我乐意违背自己的心愿去信,我若是不信了,要是心里有些个期望什么的,我能去和谁说,我只能欺骗自己,神仙能听到,众神会帮我一二,让我也心安些。”
傅云黛后面说了一堆,无非也是想让沈宴珩能放宽些心。
沈宴珩“不祥”之事,姜月冰知道,何长欢知道,整个京城的人或许都这样认为,但是傅云黛不信。
她自己也是命运多舛,生下来就差点冻死在寒天雪地里,生母不知所踪,生父不慈,难不成她也是个“不祥”之人了。
若真是这样,那为何傅家满家和睦,哥哥嫂嫂感情深厚,家里产业蒸蒸日上?
她才不信这些。
可沈宴珩却突然问了一句,“你信我?”
傅云黛有些发懵,“什么?”
“事在人为,人定胜天,你不觉得寺庙起火,佛像碎裂是因为我吗?”沈宴珩说这话的说话,弯下了腰,紧紧盯着傅云黛。
他就这样问出来了!傅云黛吃了一惊,她以为这件事他就算是试探她的态度,也只会在两人说话的身后指鹿为马般询问一番,可没想到,他就这样问出来了。
傅云黛有些讶异,又迟疑着,她怎么回,自己信他吗?这话太亲密了些,又太大逆不道了。
沈宴珩被遣出京城是今上旨意,那就是说,沈宴珩“不祥”这个名头,是今上间接安在他头上的。
沈宴珩见傅云黛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直起腰。
傅云黛眼中却闪过一丝坚定,拽住沈宴珩的袖子往下拉,“我信你。”
像是怕沈宴珩不相信一般,她又重复了一遍,“我信你殿下。”
傅云黛拉着沈宴珩袖子,沈宴珩不得不又弯下腰和她平视,两人的距离很近,她眼中闪烁的光芒像是快把沈宴珩烫着。
“为什么?”沈宴珩声音低低的,两人靠得很近,傅云黛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
她忙放开那只袖子,退了一步,脸上早已红得跟朵花似的。
“那是我的事,反正我信你。”
沈宴珩低低笑起来。
“你笑什么?”傅云黛有些急了,感觉就像被调戏了一样。
沈宴珩学她,“那是我的事。”
说完就又继续走。
傅云黛跟在一旁,侧目看他,又觉得他长得实在好看,但心里又有些懊恼自己刚刚的行为,像是又掉进他的陷阱一样,干脆转过头不看他。
沈宴珩知道边上小姑娘有些赌气,可是他又不知道怎么哄人。
就在这时,傅云黛又转过头看他了。
傅云黛觉得沈宴珩头上这只簪子的点缀实在眼熟,忍不住又盯多了一会。
荷花坠子,鲜少有男子的簪子上会嵌荷花的。
等会,荷花坠子?傅云黛想起来了,自己丢了的那只耳坠,正是青玉荷花雕嵌珍珠耳坠。
当时在南州,她去首饰楼一眼就看中了这副耳坠,没成想到临京就丢了。
前几日沈宴珩问她的时候,她就起了疑心。
没想到真的在沈宴珩那里,而且,而且他竟然还将那坠子拿了下来,嵌到他自己的簪子上!
傅云黛脸上一阵子,又气又羞,想到之前自己还将男女互表心意时会用荷花样式的东西这个风俗逗姜月冰,没想到,一转眼,自己的荷花坠子就在别的男子头上。
从傅云黛那惊讶的表情来看,沈宴珩知晓她已经看出来了。
他憋住笑,问道:“怎么了?”
傅云黛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他竟然还问自己怎么了!
他肯定已经认定了那耳坠就是自己的,可是他还用其打了簪子,傅云黛顿时觉得他坏透了。
“你……你,”傅云黛想骂他,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咬着唇又放开,怒道,“沈宴珩!”
沈宴珩讶异,原来兔子急了真的会咬人,这不,连自己名字都喊出来了。
傅云黛也反应过来自己叫了什么,可现下她也不想遵守什么礼仪,也不看他。
沈宴珩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想去拉她。
傅云黛又退了几步。
一阵风吹过,夏日的风总是热热的,带着热气,更何况傅云黛本就生着病,刚刚又有点急,不免咳了几声。
她有点喘不过气,轻拍了拍自己胸口。
沈宴珩慌了,也不敢上前,忙道,“我错了我错了,我回去就把它还给你,你别气。”
见他这样说,傅云黛又羞起来,不知道怎么回他,干脆瞪了他一眼,“你坏透了,”转身便走了。
话是很重,但沈宴珩却知道她不生气了。
只想着她刚刚那一眼,许是因为咳嗽的原因,眼角泛着红,声音又带着点责怪和娇羞。
沈宴珩觉得浑身不对劲,似乎在叫嚣着什么。
绿竹一路只远远看着两人,不知道姑娘和毓王殿下在说些什么,听到姑娘大喊了一声毓王殿下的名讳,心下一惊,怕殿下要责怪姑娘,但远远看去,毓王殿下似乎没有这个意思,绿竹听到姑娘咳起来,心又提起来。
看到姑娘急急走过来,连忙上前扶住,“姑娘别走太急,您还病着呢,待会又烧起来就难受了。”
沈宴珩听到这话,看着她背影,原来她病了,难怪她的侍女那样紧张她。
回过神,他又有些自责,自己不知道她生病,还把她喊出来,今日她到弘法寺本就舟车劳顿,还未休息一日又被自己约出来,似乎还气着她了。
沈宴珩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里透出紧张和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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