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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狡猾


敛秋带着傅云黛走到横云院,停下。

        “傅姑娘,这就是殿下的院子。”敛秋说完,上前敲了敲屋门,“殿下。”

        “进来。”里边传来沈宴珩声音。

        敛秋便将傅云黛带了进去,“殿下,傅姑娘来了。”

        这句话说完,敛秋就发现自己居然忘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傅姑娘她是怎么进来的?莫非又是从那院墙过来,可是那院墙边上可没有梯子等,这未来的王妃娘娘,看着也不会武功啊。

        可是并没人给她解答。

        沈宴珩在听到话后,抬头看到傅云黛身影,眼睛都亮了起来,“敛秋下去吧。”

        “是。”敛秋应声退下。

        沈宴珩立马起身,走到傅云黛身旁,有些不相信般看了她两眼。

        就在傅云黛以为他要问自己怎么来了时,沈宴珩却皱了皱眉头,“你还是翻墙进来的?”

        傅云黛点点头,沈宴珩眉头皱得更厉害了,“我这边没有梯子,你,跳下来的。”

        不是问句,这是肯定的。

        傅云黛只觉这般好似有些丢人,还想辩解两句,沈宴珩却突然弯腰,从她衣裙下摆捏起一片树叶。

        傅云黛这才发现自己刚刚跌下来时有树叶沾上了衣裙,可她却也不知道。

        沈宴珩撇了那树叶,动作迅速拉过傅云黛的手。

        果然,衣袖两侧皆有灰尘,甚至傅云黛一只手上还擦破了,有着淡淡的血丝。

        “不要紧的。”傅云黛想抽回手,她虽是个娇生惯养的,但却也不至于这点伤便要喊疼。

        “怎么不要紧?”可沈宴珩却抓着她的手不放,脸色有些黑,朝门外喊,“敛秋,把药箱拿来。”

        门外传来一声“是”。

        傅云黛还没反应过来,沈宴珩就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

        “你这般太危险了。”

        傅云黛有些赧然,“可我要找你啊。”

        沈宴珩愣了一会,手却依旧抓着她的手腕不放,他盯着她那双新月一般好看的眼睛,声音有些低,“找我做甚?”

        傅云黛没回,回问道:“你额头上的印子,是怎么回事?”

        沈宴珩也没骗着她,“今日磕头磕的。”

        傅云黛有些紧张,“那道圣旨,是吗?”

        她不知道今日这件事来龙去脉,其中弯折更是不知,但是沈宴珩“不祥”一事,她已从何长欢,姜月冰几人口中得知,这件事多多少少也是今上放纵造成的。

        而今日小紫山庄院倒塌之后,临京城内议论纷纷,都认为是沈宴珩之故,若今上依旧心存芥蒂,亦是认为与沈宴珩有关,那么这件事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今上自然冷眼相对,将这事压下来。

        但午间时沈宴珩进了宫,而后今上就颁布圣旨,若说此事与沈宴珩没有关系,傅云黛自是不信的。

        沈宴珩“嗯”了一声。

        两人一阵沉默,门口传来敛秋声音,“殿下,药箱属下拿来了。”

        沈宴珩这才放开傅云黛手腕,自己去开了门,接过药箱,复又关上门。

        沈宴珩回到傅云黛边上,在她面前蹲下,将她手腕放到膝上,细细给她涂上药,又包上了纱布。

        “谢谢,”傅云黛说道,“你额上的,也擦一下药吧。”

        “不用。”沈宴珩将药箱收到一旁,起身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以后莫再再这样了,危险,身上可还有地方受伤?”

        傅云黛摇摇头,“没有了。”

        沈宴珩上下看了她,“那就好。”

        两人沉默一阵,沈宴珩率先开口,“今日城中议论之事,是我命人散播的。”

        傅云黛原先还有些担心沈宴珩会不会被外边的议论影响,现下听到他这样说,却是松了一口气,但依旧有些忧心。

        “是为了让今上心软么?”

        沈宴珩沉默片刻,“不是,父皇一向看重皇室脸面,后边这边议论只会让他觉得愤怒,而这个时候,我去请旨查清此事,自证清白,父皇生气之余,就会想到,与其让百姓继续议论,倒不如真的让我去彻查,正好可以绝了往后再次议论的可能。”

        听完这话,傅云黛一阵心惊,沈宴珩到底要经历多大的悲痛,才能在认清自己父皇的面孔之后,去谋划这样的事。

        傅云黛不禁伸出双手,紧紧握住沈宴珩的手,安慰的话却说不出口。

        沈宴珩感受到手上温热,看向那双如白玉一般的手。

        他想起那日在秦初韵的宴会上,傅云黛弹琴时,他就曾看着这双手发呆,现下,这双手正握着自己的手。

        傅云黛从未干过粗活,一双手自是柔嫩无比,而自己的手却是因着常年在外,骑马握缰绳而生了不少茧子,此时两双手放在一起,沈宴珩突然生出一股自卑来。

        傅云黛善良,而自己却曾杀过不少的人,她娇生惯养,是家里人的捧着的一块宝,而他虽生在皇家,却是一颗飘摇不定的草。

        他深吸了一口气,生出一股把自己剖开了呈现在傅云黛面前的想法。

        沈宴珩又道:“不仅如此,那小紫山倒塌,亦是我命人去做的。”

        傅云黛有些震惊,可随之而来的却是疑惑,她亦问出心中所想,“这是为什么?”

        “小紫山建造之事,姜品昊克扣朝廷发下来的钱财,工部侍郎齐科是个胆小的,不敢告状,不敢惹事,只得拿着拿钱,建了一座纸糊的东西,因着那庄院是在城郊,皇家根本不会到那里去,所以一直没人发现,我要让姜品昊把钱吐出来。”

        “就为这事?”

        沈宴珩深深看了她一眼,自然不是的,我该为你攒聘礼,还有嫁妆。

        姜品昊皆届时一定不会诚心为你准备出嫁,但若是他有把柄落在我手里,那就不一定了。

        可傅云黛想的却是不一样,她自那晚知道沈宴珩有争夺那位置的想法之后,也给自己做了心里准备,可若是沈宴珩是为了钱去冒这些险,那倒不必啊。

        姜品昊克扣的钱多,那能有她的多吗?

        先不说家里产业,光爹爹给她的在临京的几间铺子,一个月便能挣好些钱呢。

        “自然不是,”沈宴珩又说,“沈其彦你知晓吧?”

        “那个康王?”傅云黛想了好一阵。

        “是,”沈宴珩冲她笑,“他在小紫山附近有一处庄子,用来藏银子。”

        藏银子?

        傅云黛发觉这些皇家人当真奇怪得很,作为父亲,看着自己儿子蒙冤无动于衷也就罢了,怎么着一个皇子还要藏银子,自己那些个俸禄,有什么好藏的?

        可若不是俸禄呢?

        傅云黛脑海里蹦出这么一个想法,突然又觉得这事有些好玩起来。

        “他的银子,莫非不是正当渠道来的,你想黑吃黑,把他庄子里的银子,都吃啦?”傅云黛说这话时,两眼发光。

        她开始抛掉自己刚刚的想法,冒险又怎么样呢,谁会嫌银子少啊。

        沈宴珩原本担心面前的姑娘听了这些会对自己生嫌,嫌弃自己一肚子坏水,嫌弃自己手黑,不曾想,这表情看上去,似乎还很是期待的。

        沈宴珩勾着嘴角摇摇头,“他庄子里头的银子,我自然是要的,不过不能全要。”

        傅云黛赞同地点点头,“你要是做这事,确实得小心些,不能被他发现,自然也不能全要,免得他一发怒,做出什么事也不一定呢?”

        姑娘的表情煞有其事,沈宴珩不禁笑出声,他再一次忍不住地,伸出手刮了刮她那小巧的鼻子。

        傅云黛处在自己的想象当中,手依旧握着沈宴珩大掌,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听到他发笑,有些羞恼,“你笑什么?”

        “傻姑娘,”沈宴珩笑着说道,“沈其彦的银子,来自银矿。”

        说完,沈宴珩就静静看着对面姑娘的脸,想看她有什么反应。

        私采银矿是大罪,知而不上报也是大罪,莫论自己不仅不上报,还要将银子收为己有。

        一般的姑娘家听了都要害怕,傅云黛更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若自己身处险境,她定是也跑不了的。

        可傅云黛面上确实生出疑惑,而后又明白过来,一双眼睛有些意外,却透着惊喜,盯着沈宴珩,“银矿!他私采银矿!这银矿,皇家不知道,是不是?”

        银矿可是好东西,而且私采银矿的是康王沈其彦,若是沈宴珩利用得当,便能从中谋利,且全身而退,这样的好事,哪能不开心。

        傅云黛在不知不觉中,已将自己同沈宴珩绑在一处,而她自己却毫不知晓。

        这反应是沈宴珩意料不到,闻言道:“是。”

        傅云黛却更加开心了,“那你想好怎么对付他了吗?”

        沈宴珩却觉得好奇,问她,“你怎么是这般反应?”

        “什么反应?

        “你为何不害怕?”

        “我为何要害怕?”傅云黛反问,“你是觉得你自己散播传言,还有小紫山倒塌我该害怕,还是银矿这事我该害怕?”

        “难道不该害怕吗?一般的姑娘家莫说知晓这三件事,就算只知道一件,那也是要神情严肃,从心底害怕的,你怎么看上去,还很开心一般?”

        傅云黛本就不是什么娴静温良的性子,她自小虽是身子弱,但在自己不生病时,亦是跟着父兄一道出门,父兄装作笑面虎同人谈生意时也并未避着她,甚至还常常告诫她,富从险中求,人生在世,总会经历一些难事,若是动不动便退了,慌了,怕了,那无论你有聪明的心思,那都是无用的。

        所以在知晓姜家利用她的时候,她也从未慌过,只是静待其变,却不曾想到,这静待,却是变来一个心仪她的男子。

        傅云黛听着沈宴珩的话,笑起来,像只狡猾的狐狸,“殿下不是知道我是什么性子的吗?我那日便同殿下说过,我绝不是那些克己复礼的高门贵女。”

        “然后?”沈宴珩挑眉,感觉她现在狡猾的样子十分可爱,这才是原来的她吧。

        当时秦初韵宴会上安静弹琴的她,宫宴上遵守礼仪的她,都不是真正的她,现在在他面前,狡猾的,对做坏事充满期待的,才是真正的傅云黛。

        沈宴珩又开心起来,因为傅云黛在他面前能展现真正的自己。

        “然后?”傅云黛面上全是狡猾,却又带些女儿家的可爱,“外面议论的殿下的事,是十几年前今上放纵造成的,哪能怪殿下你,小紫山庄院倒塌,是姜品昊克扣朝廷拨款,工部侍郎软弱造成,又怎么能怪殿下,最后,银矿,私采银矿的是康王,殿下全然不知,那又关殿下什么事呢?”

        沈宴珩再也忍不住,心底的笑意全部浮现在脸上,“你真是,深得我心。”

        饶是傅云黛再聪明活泼,听到这话,也不禁红了脸,正要反驳,就听见外边的敲门声,“殿下,属下有要事要报。”

        卫风在外头恭敬道,有看着一旁的敛秋冲他挤眉弄眼,很是疑惑,他不禁小声问敛秋,“你抽风啊?”

        敛秋示意的表情便停住了,殿下和未来的王妃娘娘相谈甚欢,你现在进去,不是破坏好风景呢吗,殿下定然会生气。

        更何况,她守在外面,自然是将屋里两人的话都听见了,当未来的王妃娘娘说出“怎么能怪殿下呢”这一番话时,她便也明白了自家殿下会钟情于那位姑娘。

        听到卫风损自己的话,敛秋心想,算了,让你自己进去撞枪口好了,到时候,你就知道本姑娘心有多善良了。

        沈宴珩让卫风进了来。

        卫风踏进院子,意外瞧见和殿下并排坐着的傅云黛,竟也脱口而出,喊道:“王妃娘娘!”

        这一声斩钉截铁的称呼让傅云黛想到敛秋刚刚也喊了一声,心下不禁有些羞,又想着这或许是因为沈宴珩,又抬头嗔怪般瞪了沈宴珩一眼。

        沈宴珩却也觉得卫风的称呼并无不妥,但傅云黛轻飘飘地一眼,却让他差点坐不住,那眼神过于亲昵,他竟有些招架不住,只能化作怒气,看向卫风。

        卫风不像敛秋,猜得透女孩子家的心思,还觉得自己对傅云黛的称呼并无不妥,但看到殿下撇过来的眼神,只觉得要坏,他终于知道敛秋刚刚那抽风一般的表情是何意思了。

        谁知道殿下和未来的王妃娘娘在屋里谈话啊!殿下那般喜欢这位姑娘,谁又敢来打扰?

        卫风觉得如果自己没有说出点什么重要的事,殿下一定会把自己丢到九外天边去。

        他拱手,恭敬说道:“殿下,属下有要事要报。”

        “说吧。”

        卫风状似无意般看了傅云黛一眼。

        沈宴珩察觉,开口,“你也知道是唤王妃娘娘了?”

        卫风哪里还有不明白,不敢再耽误,殿下那眼神跟刀子似的,他连忙开口,“今日得了殿下的令,去工部侍郎家走了一趟,同齐大人谈了一阵,那齐大人竟然透露,小紫山的选址,是康王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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