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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竹林


沈宴珩一跨进横云院,就瞧见傅云黛小小的一团蹲在廊下,正在随意坐在地上的关山说着话,只是她手里还端了杯什么。

        他走近了些,才听清楚了关山的话。

        “这酒可是好东西,你家夫君从宫里给我讨来的山杏酒,旁人我还不给尝呢,就是看你这女娃实在有趣,才分你一杯,喝喝看。”关山怂恿着。

        沈宴珩脸立马黑了大跨步上前。

        此时廊下吹过一阵风,傅云黛身上不过穿着一件夏日的罗裙,一个哆嗦,她打了个喷嚏,手一抖,杯中酒尽数洒了出来。

        “哎哟哟。”关山心疼地拿过酒杯,正惋惜着,沈宴珩已经走至廊下,自上而下地看着傅云黛。

        傅云黛抬头,对上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有些心虚。

        “夫君,你回来啦,”傅云黛站起来,亲昵地跟他说话,伸出手,“我手上洒到水了。”

        “你确定是水?”

        “当然不是,”关山拿着那一滴不剩的酒杯,嚷嚷道,“哎呀,这可是山杏酒诶。”

        沈宴珩垂头看了关山一眼,“师傅再让阿黛喝酒,本王半坛酒都不会给您了。”

        关山直瞪圆了眼睛,不敢说话。

        沈宴珩带着傅云黛进了屋。

        “你生气啦?”

        “怎么穿那么少?”

        两人同时开口。

        傅云黛:“今早起来的时候总觉得整个人晕晕的,不想穿太多,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沈宴珩把她拉到洗手盆前,帮着她净手,“绿竹和我说过,你是一滴酒也不能沾的,往后师傅若再怂恿你喝,你可千万不能喝。”

        “我知晓的,不会喝的。”傅云黛说着,“关山师傅的人/皮面具,是怎么做的,我从未见过这个呢。”

        傅云黛很是好奇,今早起来看见关山的脸不一样,这次知晓原来此前他去康王府的时候,脸上贴了面具,给自己换了张脸。

        她觉得这个甚是不错,倒是可以向其讨一张给傅景策,他打理家中生意,经常要出门和人打交道,若是有这个面具,倒也方便些。

        “那是他自己捣鼓出来的,他也就那么一张,宝贝得很。”

        傅云黛叹了口气,“好吧。”脸颊鼓了起来。

        沈宴珩觉得有趣,伸手捏了捏她脸,傅云黛就偏头作势要咬他手。

        两人在房里闹起来。

        可终究是敌不过天气,傅云黛午觉醒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又打了好几个喷嚏,绿竹立马去请了大夫。

        到了晚间,竟是直接发烧了。

        沈宴珩坐在床边,脸色不慎好看。

        “殿下,王妃娘娘这是旧疾,开方喝药也是只能缓一缓,想要根治还是难得很,”那郎中把完脉后道,“这几日王妃娘娘可切不能吹着风,旁人瞧着是刚入秋,但娘娘的身子是顶不住的。”

        沈宴珩示意自己知道了,“去拿药吧。”

        一整夜,沈宴珩都没闭眼,时刻看着傅云黛。

        傅云黛整个人身上发烫,睡梦里时不时还难受得哼唧几声,中间醒了好几次,沈宴珩扶着她喝了水,又沉沉睡去。

        翌日傅云黛才稍稍退了烧,可沈宴珩摸着还是发烫。

        “你家姑娘往常这种情况要持续多久?”

        绿竹对傅云黛的事情最是清楚,马上应道:“回殿下,久的话要一个月左右才好,快一些半个月也就恢复,只是冬日里,姑娘终是要反复生病的。”

        之前沈宴珩问过傅景玉关于傅云黛身子弱的原因,傅景玉也没有瞒着,仔细同他说了。

        沈宴珩心疼地看着还睡着的傅云黛,傅云黛睡得极不安稳,像是梦到了什么,手胡乱摸着,沈宴珩就握了她的手,俯身下去,才听着傅云黛一抽一抽的声音,“爹爹,阿娘。”

        原是想家了。

        沈宴珩不禁自责,自己娶了她,倒让她无法回家,南州和临京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快马加鞭的,也要走上一日才到,自己现在又不能带她去。

        沈宴珩垂头亲了亲她额头,又吩咐绿竹去煮药。

        晚些时候,傅云黛才醒了过来,一睁开眼,浑身的不对劲,她就知晓自己又病了。

        沈宴珩连忙上前,“怎么样,可还难受?”

        难受是肯定的,傅云黛却摇摇头,嗓子干得说不出话,沈宴珩便倒了水,扶着她喝下。

        缓了一会,傅云黛才开口:“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了,饿吗?我让厨房去煮粥来。”

        傅云黛靠在沈宴珩怀里,蹭了蹭,“我想喝豆腐汤。”

        “好,你躺下,我让人去弄。”

        最后,沈宴珩搬了张案几横在床上,喂着傅云黛吃东西。

        “郎中说了你身子不易动,这个月就在屋里躺着,不要动了。”沈宴珩说着。

        人一生病,就容易犯懒,傅云黛也不另外,听到沈宴珩这么说,她也没拒绝,只点着头应了。

        等到十月二十一日时,傅云黛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事。

        这半个多月来,她不是在床上躺着就是在屋里逗猫,今日突然想起,二十三日是敬佛节,要去弘法寺的。

        等到沈宴珩回来,她连忙问了。

        “我向父皇说了,你生着病就不去了。”

        “今上应了吗?”

        “应了,你就在府里好好养着身子。”沈宴珩跟他解释着。

        如此傅云黛便放下心。

        二十三日一早,宫里宫外的人全都浩浩荡荡往弘法寺去。

        许多人瞧见就连敬佛节这么大的日子,康王都未曾现身,不禁心里嘀咕,但瞧着周兆辉却是一脸淡定,毫无半分不对劲的地方,众人心底又是一阵猜测。

        弘法寺方丈领着一众沙弥在寺外恭候,而后因着众人入寺参拜。

        敬佛节不过就是一个早上跟着和尚在佛堂里外念经,下午的时候各自在寺内走动或是祈福,晚间则是在寺里过一夜,隔日起来再走,有些心里实在敬佛的,甚至会借此在寺里住个几日。

        姜家因着王素棠信佛,除了姜品昊外,其余人每年都是要陪着王素棠在寺里住上半个月的。

        姜月冰用过午膳,照旧去了一间佛堂给自己逝去的姨娘上香,而后在寺里走着。

        路过一片竹林,却是瞧见远远站着的人似乎是自己大姐姐,她不想上前打招呼,只连忙拐了个弯准备避开,却突然被人捂着嘴拉进竹林里头。

        姜月冰害怕极了,手胡乱往后打去,那人抓住她手,“四姑娘,是我。”

        男子的声音,且并不熟悉,姜月冰心里还是害怕,但因着那人唤她四姑娘,她还是停了动作,身后那人便放开了她。

        姜月冰赶忙走前两步,回头看去,“何小将军!”

        “四姑娘安。”何长明靠在一节竹子上,又随手摘了片竹叶咬在嘴里,一副地痞流氓样,哪有真心跟人行礼的样子。

        这副样子跟姜月冰平时在大庭广众下瞧见的不一样,她面上带着气,又怕,她略微整理了衣裙,问道:“何小将军将我带到此处作甚?”

        何长明往姜月霓的方向努努嘴,姜月冰迟疑地看过去。

        姜月霓正站在那边,四下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何小将军何意?”姜月冰心底咯噔一下,难不成他对大姐姐有意。

        “我得一人所托,给他打个照应,他要同你大姐姐说说话,是以方才看到四姑娘你,就只能将你带进来了。”

        姜月冰不信,什么人要跟大姐姐说话得费这么一通心思。

        看着姜月冰脸上不信的表情,何长明吐掉竹叶,“四姑娘想不想听,我带你过去。”

        姜月冰立马摇摇头,“我不想听,今日之事,我绝不会说,我不曾见着小将军,劳烦小将军让我走。”

        “就像那日在毓王府瞧见我一样,你都不会说出去,是吗?”

        姜月冰愣了一会,“何小将军在说什么,月冰听不懂,我不曾在毓王府见到你。”

        何长明就笑了,他敢肯定,那日在毓王府,姜月冰绝对看见他了,但是何长明不解的是,她真的如傅云黛所说,没有将那事说出去,而现下又是一样,她亦是要将今日这事当作不曾发生过一般。

        何长明眼一斜,瞧见那人身影,突然起了心思,“得罪四姑娘了,还请四姑娘莫要出声。”

        姜月冰还不解这话是什么意思,何长明又将她拦腰抱起,双足轻点,往姜月霓所在方向而去。

        姜月冰腾空而起时轻呼了一声,看见自己离姜月霓越来越近,硬是吞下惊呼。

        何长明把她带到一块大石后面,大石旁边是斜起的土堆,正好遮住两人身形,又能听到姜月霓那边的声音。

        姜月冰蹙着眉,第一次对何长明生气,她心一狠,掐住他手,何长明手痛,倒吸一口气,放开了她。

        两人堪堪站稳,就听到一声,“姜姑娘好。”

        姜月冰一惊,忙噤了声,也不敢动作。

        大石外边,姜月霓听见声音,抬头望去,亦是惊讶,“薛小将军。”

        薛齐睿朝她行礼,姜月霓又问:“那纸条是薛小将军差人送去的?”

        薛齐睿便点点头,“是我。”

        原是今日用过午膳后,姜月霓便被人塞了一张纸条,约她申时在弘法寺后面的竹林边上见,说是有要事要说。

        姜月霓心底疑惑,但想着这弘法寺里今日皆是宫里禁军的巡逻,不会有事便也赴约,只是不曾想到会是薛齐睿。

        “薛小将军有何要事?”姜月霓对他的印象不差,在临京一众适龄少年里,他算是出众的一个了。

        “我……我听闻姜姑娘正和陈以朗在议亲?”薛齐睿支支吾吾问道。

        陈以朗正是礼部侍郎陈由的长子。

        姜月霓蹙眉,“谁同你说的,薛小将军,我尚未出阁,你这般说,岂不是要坏我名声?”

        她母亲虽看好陈以朗,但也只是还在接触,并未到议亲的地步。

        薛齐睿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我是……”

        “薛小将军既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月霓告辞。”姜月霓提着裙子就要走。

        薛齐睿慌了,忙道:“姜姑娘稍等,我,我喜欢姜姑娘你。”

        姜月霓脚底踉跄了一下,五官差点错了位。

        薛齐睿看着担心,想上去扶住,被姜月霓止住,“你……你知晓你在说什么吗?”

        “我说,我喜欢姜姑娘你,我薛齐睿自小便喜欢你,是以我时常关注你,才知晓你与陈家在议亲,哦不不,不是议亲,是接触。”薛齐睿一股脑说着,“姜姑娘,我今日约你来此,就是想表明我的心意,不是有意冒犯你的。”

        他说得磕磕绊绊,姜月霓却是脸一红,他说他自小喜欢自己,顾不及那么多,姜月霓径直提着裙子走了。

        薛齐睿也不敢喊,只在后面挠挠头,也跟着走了。

        躲在大石后面的姜月冰已是满脸震惊,她从未想过,竟是有男子会这般表白,回过神,压下心底震惊,她和何长明拉开距离,匆匆行了个礼,就要走。

        何长明挡住她去路,“我怎么感觉,四姑娘每次见着我,都很害怕。”

        “没有啊。”姜月冰下意识反驳,“既然那……结束了,那我也该回去了。”

        “是吗?那不如四姑娘和我聊聊方才听见之事?”

        姜月冰跟见鬼一般看着他,谁要跟一个外男聊这种事,她这下也礼也不行,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走。

        何长明也不拦着,只是觉得有趣,又觉得那薛齐睿实在嘴笨,绕了那么大一圈,还让自己帮忙看着有没有人来,结果也没说出什么来,要是换成自己,定是能说服姑娘和自己结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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