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诺兰庄园（二十）
玛格丽特听了奈特利先生的话，忍不住好奇：“您……已经结婚了？”
奈特利先生一怔，好整以暇地问道：“你为什么这样认为？”
玛格丽特揉了揉鼻子，抬头打量着他，认认真真地说道：“没有吗？我以为像您这样绅士，样貌、品性和财富无一不是顶好的，足以让您的身后追随无数的女士们，这一点，您不否认吧？”
如果面前是一位适龄淑女，奈特利先生一定觉得对方意有所指、另有所图。可是，这话由一位十三岁的小淑女老气横秋地说出来，只让奈特利先生觉得啼笑皆非。
“不，我没有结婚，曾经也不觉得自己有结婚的必要。”
玛格丽特挑眉，独身主义？这么前卫吗？
不过说真的，连父亲亨利·达什伍德先生都是从老单身汉伯父那里继承的诺兰庄园，这种情况似乎很普遍。
“曾经？那您现在改变了想法？”玛格丽特忽然抓住了他言语中的用词。
她警惕地睁大了眼睛，他不会对埃莉诺或者玛丽安感兴趣了吧？
“嗯？我说这个词了吗？”奈特利先生愣了一下。
玛格丽特确信地点了点头。
奈特利先生眉头紧锁、沉默半晌：“我……”
“玛格丽特小姐，原来您在这儿！”贝蒂忽然出现，打断了奈特利先生的自白，她的脸红彤彤的，兴奋地说道：“您上次说，缺一个做木工的人，是吗？我有一个朋友，他或许能帮助您。”
玛格丽特惊喜：“我不过随口一说，你竟然放在心上，他是谁？”
贝蒂这才突然发现奈特利先生的存在，匆匆行了一个礼，对方好脾气地示意不用管他。
“他是我的朋友安东尼，是我父亲生前的朋友的儿子，在镇上做木匠徒弟。上次我向您讨要了一碗清炖牛肉汤，便是送给了他……当他得知您需要一位木匠时，便很兴奋地表示，愿意为您效劳。”
“他的技术怎么样？”
“安东尼是我见过最优秀的木匠，虽然只是学徒，但天赋很高。要不是木匠接活总是要他师父出面，他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可是，他私下为我做事，他的师父不会生气吗？”
贝蒂瞅了瞅玛格丽特：“安东尼说，就当他是帮我做点东西，他的师父不会说什么的。”
玛格丽特眨眨眼睛，是那个意思吗？贝蒂竟然已经心有所属？
[那我更得见一见、把把关了！]
“他在哪儿？”
“我让他在庄园外地界处的铁门那里等着。”
“走走走，让他来厨房，我要见一见。”玛格丽特催促道，让贝蒂扶着去往厨房。
奈特利先生忽然伸出了手，示意她挽住：“让贝蒂去把她的朋友找来，我扶您。”
“谢谢您，奈特利先生。”
安东尼是个不善言辞的小伙子，比贝蒂大不了几岁，脸皮很薄。玛格丽特只是将自己画好的蒸笼和豆腐模具的图纸展示给他，详细地解释其中的原理和作用，安东尼的脸便涨得通红，脸上雀斑都变得格外清晰，只知道不停地点头，头却越闷越低。
玛格丽特忍不住担忧地凑近，心想，他真的听懂了吗？
奈特利先生则不露声色地将着急解释的玛格丽特稍稍拉开。
安东尼立刻松了口气，跟在贝蒂身后前往庄园后的木工房。
“唉。”玛格丽特长叹了口气。
稚嫩的面容却露出了老气的无奈，奈特利先生嘴角忍不住上扬。
“你在烦恼什么？”
“贝蒂……算了，我和您说这些做什么。”
对方可能是个独身主义，和他说又能得到什么有效的反馈呢？
奈特利先生不再追问，作为绅士，他从不会主动问及别人的隐私。他环顾四周，目光聚集在墙角菜篮里红红绿绿的辣椒上：“这竟然也是食材吗？我的庄园里种了一些，有好几个品种，但只是当做装饰。”
“当然。”玛格丽特提起了些兴趣，“您想尝一尝吗？”
“我尝过。”奈特利先生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情，“只是感觉到舌尖很痛。”
玛格丽特点了点头：“‘辣’是痛觉的一种，这倒是没错。但辣椒本身也有独特的清香，您没有发觉吗？”
奈特利先生一时无言。辣椒是在这两年才种上的，味觉迟钝的他感觉不到其他味道，更不会尝试连厨娘都未曾听说过的口味了。
这时，玛格丽特的肚子咕噜一声，她忽然反应过来，下楼正是为了吃早餐，却没想到看了一场免费的戏。又因为见了安东尼一面，忘记了吃饭。
她尴尬地摸了摸肚子，问道：“您吃早餐了吗？”
奈特利先生正要点头，却忽然意识到什么，摇头：“我没吃饱。”
“那正好！”玛格丽特笑眼弯弯，“让您尝一尝辣椒的味道！”
她立刻忙活开了。
从菜篮里挑出了一个不那么辣的菜椒，刀工流利地切开，将中间的籽和经络片下，收集在一旁，又将菜椒切成了滚刀块。她又从柜子里找出了三个鸡蛋，单手打蛋在碗中，用叉子飞快地打散，下锅前，又在蛋液中加了些许苹果醋，去腥且蓬松。
热锅冷油，蛋液“次啦”一声下锅，很快就膨胀凝结了起来。翻炒过后，菜椒下锅，滚烫的锅和油将菜椒的清香瞬间激发出来，翻炒间，白色的水汽和香味蒸腾而起。
熟练挥舞着锅铲的人的面容一下子变得模糊。
奈特利先生忽然感到一阵极度的饥饿。
这种饥饿并不仅仅来源于胃，更来自灵魂和心脏。
他不由地感到一阵茫然和恐惧不安。
奈特利先生已经习惯了黑白分明的世界，已经接受了味觉迟钝的自己，可菜肴香味的冲击让他一下子重温、甚至更加触碰到了五颜六色的美妙。
所以，他控制不住地、好奇地跟随玛格丽特小姐来到他不该靠近的厨房。
眼前的小淑女根本不知道她做了什么。
而他却看到了痛苦的将来——潮水退去，色彩消逝，一切堕回黑暗。
玛格丽特洒好调料，偷偷尝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从锅里盛出两份粥，放在桌上，回头去取勺子和叉子，却听到身后一阵落荒而逃的脚步声和贝蒂的呼唤：“奈特利先生，您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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