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往事（二十二）
林楷在这里坐了一会儿，到考试快要结束的时候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我先走了，要是有机会的话，让向致带你到家里玩，我这次要在青宁待得久一点。”
姜曙的声音礼貌而疏远，“好，谢谢叔叔。”
把人送走，她站在原地发起了呆。
炙热的阳光打在身上，她却觉得有点冷。手里的麻薯从刚才一直攥到现在，已经融化，黏糊糊地粘在手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校门开了，拥挤燥热的人潮朝姜曙的方向涌来。而她像是感觉不到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
林向致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一幕，赶紧把她拉到了路边树荫下。
“怎么了？”
姜曙的头上全是汗，林向致来不及拿纸，直接撩起衣角给他擦着汗。
“怎么了？是不是中暑了？”
感觉到他来，她的脸色惨白地笑了笑。
“没事，可能是太阳太大了。”
林向致一脸的担心，想摸摸她晒红了的脸，但又不敢。
她有点累，语气也淡淡的，“我下午就先回去了，有点累了。车我骑走还是给你留下？”
“你打车走吧，这个样子怎么骑车。”
“也对。”
两人在校门口打不到车，林向致把书包摘下来挎在脖子上，在她面前蹲下。
“干嘛？”
“上来，背你到那边的路口打车。”
姜曙朝后退了两步，“不用，你去吃饭吧，我自己走过去打个车就行了。”
这里人这么多，这样背着，也太尴尬了吧。
“要不抱着？”
“……”
一番无声的对视，姜曙趴上了他的背。
四周不断有视线投过来，林向致丝毫没有觉得尴尬。
她的头侧枕在他的肩上，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完美的侧脸。
突然很想伸出手摸摸他的脸，她好像还没有摸过。
林向致背着她一直在路边的人行道上走，道路两旁茂盛的树木就是天然的遮阳伞。
树荫打在两个人身上，姜曙身上的汗消了大半。
她轻声问，“林向致，你以后想做什么？”
风吹动树叶，“簌簌”地响声占据了林向致的耳朵，但他还是听见了背上的人问出的那句话。
“想……”想和你在一起。
马路上的一声喇叭打断了他的话，也刚好到了地方。
“行了，把我放下来吧，那边有空车。”
林向致点头。
对视的时候他看见她的额头上有汗，于是从口袋里掏了一块手绢出来给她擦汗。
两人之间燥热的气氛太让人压抑了，所以姜曙决定说点什么缓和一下。
她看着他手里的淡粉色手绢，调笑道;“你一个小男生怎么还随身带着手绢呢？从实招来，是不是学校里哪个小姑娘送的？”
这话刚说完，她就看见了那个手绢一角的布料很熟悉。
那是她那天撕下来的裙子的一角。
她的脸瞬间蹿红，愣愣地盯着。
林向致也明白她已经看见了。
“我，我先走了。”她像是逃一样跑走了。
等姜曙走了，林向致还呆站在原地。
她是在抗拒自己靠近吗？
手绢上的那块儿布料上的血迹已经变得有些淡了，也从原本的深红色变成了暗褐色。
就像是原本的玫瑰枯萎了，即使是在阳光下也不能再重新恢复往日的美艳。
姜曙一路上都在回避去想关于林向致的事情，因为她觉得这么多天的一些事情需要单独找一个时间去仔细地想一下。
回到家后的她把自己进了卧室，拉上窗帘。原本明亮的屋子瞬间变得黑暗。
她顺着墙壁缓缓坐在地板上，双手环住自己。这样的氛围让她感觉这世界好像只有她一个人。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点心动呢，只不过是从心底里觉得两个人不可能，然后自欺欺人罢了。
在后来的日子里，她曾经也有过那么一丝丝的想要和林向致就这样生活下去的念想。但两个人之间的年龄和未来都像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她开玩笑地想，如果今年姜曙三十岁，林向知二十四岁，那她可能就不会这么犹豫了。可是林向致今年十八岁，他还没有上大学，还有无比光明的未来。
青宁是个小城市，如果林向致以后为了她一直待在这里，那对他是不公平的。
其实如果要让姜曙用一次形容自己的话，那她可能经过一段思考后的答案应该是“自私”，之前的姜曙不想放弃已经安定下来的生活搬到别的地方去，但现在的她其实挺想试一试的。
这些想法都只存在于今天之前，林爸爸说他要出国，那是一个对姜曙来说很遥远的两个字。
他如果真的出国，那两个人应该就这样散了吧。
林向致对于她来说像是希望和支柱一样。她喜欢这种被需要的感觉，这样让能她感觉到她存在的意义。不是林向致需要她，而是她需要林向致。
越想越乱，之前和他一起经历的事情都翻涌上来，她敲敲自己的脑袋，不能胡思乱想了。
等他回来，等他亲口跟她说。
下午的时间过得异常漫长，姜曙终于听到了楼下拔电车钥匙的声音。
但是等了很久，门都没有响。
她靠近门口，想开门看看。
在她的手放在把手上的一瞬间，她听到了门口的声音，好像是邻居经过打招呼的声音。
她松开把手，通过猫眼看到了门外站着发呆的林向致。
他是不是也觉得这段日子过得太快了，是不是也很舍不得……
深吸一口气，收拾好心情，她推开了大门，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扬起笑脸，
“你回来啦！我刚才听到你停车的声音等了好久也没见你回来，怎么不进来？”
她侧身给他让道。
林向致也被惊了一下，脸上也浮起一些不自然。
“刚才在楼下跟猫猫玩了一会儿。”
“行了！解放了！恭喜你，终于结束了高考的‘荼毒’！”
她站在门口朝他张开怀抱。
林向致抱她的动作有些犹豫。
在两人贴近的一瞬间，姜曙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箍住了自己。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怎么了？”
“没什么，就想抱抱你。”
林向致宁愿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只要怀里能抱着她，让她做什么都行。
一两个人都是笑着，但心里都揪着疼。
这间屋子外有很多人在欢呼解放，但是却有人希望被永远困住。
到了晚上，姜曙打算请他吃个饭，毕竟结束了高考是一件痛快的事情。可她还没说话，林向致就先来找她了。
“姐姐，我今天晚上回家一趟，晚饭不用等我了。”
姜曙正在看饭店，听完后无措地把手机摁灭了。
“好，你去吧。高考完，应该跟家人庆祝一下的。”
林向致想说什么，但他还是想了想，低下了头。
她装作不在意放下了手机，打开文档开始工作，余光和耳朵却一直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看到他背上书包拿上钥匙走出门，姜曙不止一次地想要叫住他。
门响的那一刹那，她收回眼神的瞬间看见了那张已经划到最后一格的倒计时。
自己做那张倒计时的时候可能不会想到，那不是给林向致的倒计时，而是给自己的吧。
家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其如果她一直过这样的日子就罢了，那她现在就不会觉得自己一个人的生活难以接受了。就像是小朋友一样，如果没有尝过甜味儿，那就不会想吃糖了。
她苦笑了一下，林向致走了，大象也丢了，自己现在真的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想到这儿，她拿起一个猫罐头下了楼。
三花正在睡觉，听见脚步声一瞬间就跳了起来，看清来人后又闭着眼趴了下去。
“怎么了？嫌弃我了？现在就只有咱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了。”
她打开罐头，三花这才慢悠悠地出来。
三花越来越胖了，性格也温顺了很多，除了不跟她回家以外都很好，不管是摸摸还是抱抱，甚至连贴脸这种要求都可以满足了。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是楼上的一位阿姨。
“又来喂它啦。”
姜曙淡淡地笑了一下，“嗯。”
“之前前面那栋楼有一个小男孩想要抱抱它，它把人家的脸上挠了好几道，没想到在你手里这么乖。”
姜曙的手摸着三花的头，怜爱地看着，
“之前也很凶了，喂着喂着就乖了。小动物嘛，会知道谁用心对它的。”
“是啊，要是我说，要是没有那个能力养这些猫猫狗狗就不要养，这样养了又扔掉真是丧良心。”
她的手一顿，“它是被扔掉的吗？”
“是啊，就是前面那栋楼，之前有一个小姑娘养的，后来搬走了以后就把它扔在这儿了。”那阿姨指了指前面的楼，“之前还有什么动物保护什么的来过，想要把它带走，它死活都不走。”
那阿姨走后，姜曙摸着它的头，“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非要待在这里了。”
吃的正香的三花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一样，停下进食，歪着头看她。
“因为这是你的家是不是？”
它也曾经深信过它的主人吧，但后来还是被抛弃了。所以它现在只相信自己的家，不再相信别人能带给它的家。
三花蹭了蹭她的手，像是在奖励她猜对了。
林向致回家了，林楷正在家里等他。
他回家的时候林楷正站在他的卧室前，听见脚步声的他迅速低下头掩下情绪。
“回来了。”
“嗯。”
林向致的态度还是那样，如果不是他说要回来聊聊他根本不会回来。他已经高考完了，人生进入了一个新的节点，确实应该聊一聊了。
“叫我回来干什么？”
林楷答非所问，“怎么搬家什么都没拿？”
林向致看了一眼还保持着原样的卧室，“那不是我的东西。”
林楷扭头朝客厅走去。
以前自己的儿子对他就是这个态度，他也从来没有向他解释什么，总是想着他还小，以后还来得及，现在让他想这么多不好。
时间一晃，他居然已经快要成年了。
林楷坐在沙发上拿起水壶想要倒杯水，却忘记了里面没有水，又尴尬地放下了。
“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你和那个小姑娘……谈恋爱了？她还不错。”
林向致的眉毛一凝，“你去找她了？”
“嗯，你上午考试的时候我去见了她一面。”
“你为什么去找她！”他快步走到了沙发旁。
所以今天下午姜曙的状态不对都是因为他，是他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了？你跟她说什么了？”
他的脑子里现在开始胡思乱想，他想回去。
林楷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就算是当初他和她妈妈离婚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过。
“我没跟她说什么，就是聊了聊关于她的情况，她问了一些关于你的问题。”
“她问了什么？”
“你的未来。”林楷顿了一下，“我觉得，她还是很看重你的前途和家世的，不然她也不会问。”
“你怎么回答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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