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人心
向南早已经想到，自己来找这个堂弟，可能没什么效果。
但他却没想到，自己还在这个半大的孩子身上，碰一个软钉子。
这还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好吧，既然你们不念亲情，那也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摇了摇头，他像是江湖大侠一样冲向东东拱了拱手，失望地说道：“好吧，既然你不想帮忙，那我也不再打扰，告辞！”
向东东没有说话，低着头往嘴里塞了一块肉，眼睁睁看着向南“落寞”的离去。
等到向南的背影在视线中再也看不见时，他那冷漠的嘴角才浮出一抹讥讽的弧线，用力把嘴里那块肉咽了下去。
走出学校的大门，向南开始认真思考起后面的计划来。
他来找向东东，说到底，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他也从来没把希望放在这个十几岁大小的堂弟身上。
事实上，向南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出来混，兄弟靠不住，亲人靠不住，到最后，只有自己才能靠得住。
他才不会像程虞锦那群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一样，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良知上。
他既然已经决定了来岩城，就已经有了更激烈的手段。
这些手段，即使是以前的向南，其实也觉得很反感。
那就是之前说的，通过拉别人的亲人下水，最后把目标给彻底侵蚀掉。
向南以前出来混，讲的是义气，讲的是“祸不及妻儿”，当初看《古惑仔》的时候，他就觉得吴镇宇扮演的那个“靓坤”，特别可恶，不但干掉了南哥的老大b哥，还把b哥的妻儿都给坑杀了，虽然那句“出来混，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的台词的确很酷，可向南却不赞同这种做法。
如今被逼到要跟靓坤一样，拖人家的妻儿下水，向南也觉得心里挺愧疚的。
但没办法，现实就是自己的那个二叔，的确是太过分了，现在向南如果不反击的话，死的就会是他跟向小西。
电影里的坏人，为什么作恶的时候会屡屡得手，经常逼得好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因为法律对于好人来说，就像一个圈子，圈住了他们的行为跟手脚，而坏人则总是会跳出这个圈子做事，所以好人们对于坏人往往束手无策，只有在受到侵害之后才能愤然反击。
而警察又是靠什么来制服坏人，维护正义？
说到底，就是因为警察有枪，他们做事的圈子，比起坏人来更大，更普通人相比，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向南一早就已经看透了，要想对付坏人，在规则的这个圈子里行事是不行的，哪怕就算你靠着法律的武器，最终获得了胜利，但伤害已经造成了，犯罪的行为也已经产生了，你的亲人或朋友，已经变成了“受害者”。
法律永远只能弥补，而不能消除伤害。
他可不想自己傻乎乎的先变成“被害人”，然后再靠着法律来替自己找回公道。
他只相信自己的双手，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所以向南的planb，其实真正的目的只是来见见这个堂弟。
如果他还认自己这个堂兄，稍有点儿良心的话，那自己就和他一起，再劝劝那个贪婪的二叔，争取让这件事得到一个圆满的结局。
如果他不识时务，非要跟着自己的贪财老爹一条道走到黑的话，那对不起，向南就要真正的启动自己的计划了。
这条计划，就是通过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把小堂弟的把柄捏在自己手中。
对于混道上的人来说，想要腐蚀一个人的方法，其实有很多。
比如说带他去赌博啊，带他去泡妞啊，带他去见识各种各样的堕落生活啊，甚至带他去吸那玩意儿啊。
这些都是比较阴毒的犯法，基本上只要沾上，一辈子都回不了头。
还有温和一点儿的方法，那就是仙人跳。
仙人跳又可以分跳财、跳色等好多种，其最终的目的，无非就是抓住受害者的把柄，让他们乖乖的听话，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向南念及这家人毕竟是自己的亲戚，所以决定选择稍微温和一点儿的方法，也就是准备给小堂弟表演一场仙人跳。
甚至连具体的过程，他都已经想好了。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找几个不认识的人，帮他来设这个局，他自己是不能露面的，一方面是为了怕小堂弟察觉，另一方面也是担心以后吃官司。
所以向南走着走着，脚步就变得轻快起来。
看来是该去和本地的帮派亲热亲热了。
正在他用心的思考着后续的一应计划时，向南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人潮拥挤的十字路口，突然前面发生了一阵骚动，接着他听到有人喊：“出车祸了，快去看看！”
周围的人流如同浪潮一样朝同个方向涌去，把向南也带得不由自主的跟着走了过去。
眨眼间，向南就看到前方聚集了一大批人，围着马路的中央，里面传来一阵阵嗡嗡的议论声。
“切，车祸有什么好看的？”向南不屑的撇了撇嘴，刚想离开，却冷不防听到旁边几人的说话，顿时停住了脚步。
只听一个路人甲小声地说到：“哎呀，怎么这么严重，这个老头儿在流血诶，会不会已经死了？”
“不知道，看起来挺吓人的，我们要不要走近点儿看看？”路人乙回答。
路人丙问到：“怎么都没人去扶他一把，先看看人有没有事，再去叫救护车呀！”
“扶他一把？”路人甲、乙同时看了路人丙一样，像看见鬼一样小声地嘀咕道：“你疯了，谁敢去扶？前阵子新闻上就有个大学生，去扶一个摔倒的老太太，结果被人讹了二十几万，那大学生一家都是山区的贫困农民，最后闹得差点儿没全家服毒，去扶？你先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那么多钱吧！”
向南正是听到这句话，突然一下顿住了脚步。
怎么会这样？
人家老头儿都快流血死了，可周围这些人，却因为害怕被讹，而没有一个敢上前帮忙？
难道众目睽睽之下，还有谁敢光天化日的讹钱吗？
向南心头涌出一股怒火，突然上前推开了挡在前方的人群，用力挤进了车祸现场的最中央。
“诶你这个人……”被他挤开的吃瓜群众明显不服，想要大声朝他抱怨，但被向南那双愤怒的眼睛一瞪，也就迅速偃旗息鼓了。
向南顺利的挤进了人群的中央。
地上确实躺着一个老头儿，穿着一身朴素的白色衣裳，昏迷不醒，他的头部有一摊浅浅的血渍，不多，可看起来挺吓人的。
而肇事的车辆早已经逃之夭夭，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所有人都围在老头儿身边，指指点点，但一直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一个人主动靠近他，或是查看一下他的伤势。
向南朝那个老头儿打量了一阵，却突然轻轻的“咦”了一声。
因为他发现，这个老头儿他好像认识。
这个老头儿应该姓钟，向南叫他钟叔。
他可是最早跟着向南的父母开公司的那批老员工之一，二十几年来，他一直在向南父母的影视公司里，兢兢业业的做事，直到前段时间向南的父母出事，公司被迫关门，他才不得不离开公司，说是去投奔自己的儿子儿媳去了。
可向南怎么也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他。
也幸好是被自己看到他，否则按照这个情况，钟叔很可能因为得不到及时救治而出问题。
向南不敢再怠慢，连忙快步冲了上去，蹲到钟叔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声喊到：“钟叔，钟叔，你有没有事，你醒醒！”
旁边围观的人群看到有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突然冲了过去，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有些好心的，就站得远远地招呼向南：“小伙子，你小心点儿，可千万别被讹钱啊！”
向南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朝他打招呼的大叔，焦急的喊到：“快打120啊，这是什么地方，我不是本地人，不太熟悉！”
那大叔楞了一下，这才掏出电话来拨打了急救电话。
这时向南又朝周围的人喊到：“有没有懂急救啊，先来帮他止止血啊！”
所有的围观群众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主动站出来。
向南急了，差点儿破口大骂到：“你们怎么这样，老人家流了这么多血，你们就在旁边看着吗？”
人群里几个胆子稍大一点儿的群众回答他到：“我们也想帮忙啊，可是我们又不懂急救，再说了，我们还怕被讹钱，现在的这些老头儿老太太，我们可扶不起！”
向南抿了抿嘴唇，忽然想到曾经看过的一部小品里的台词，用力咬了咬牙说到：“有什么扶不起的，人倒了可以扶起来，人心倒了，那才是真的扶不起来了！”
一句话说完，周围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说得好！”人群中，突然有一个中年人推开了挡在他前面的群众，大踏步走了出来，对向南说到：“人倒了可以再扶起来，人心倒了，那就扶不起来了！小伙子，我佩服你，我是一个私人医生，我可以帮他试着止血！”
说完他蹲在钟叔的身旁，认真检查起他的伤口来。
而周围的其他围观群众，仿佛被向南这句话给镇住一样，他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像是要说什么，但话到喉头，却又纷纷吞了回去。
他们恐怕永远都不会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地方，会在这样一个年轻人身上，听到这样一句令他们不得不反思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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