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色以欲无限好2
作者有话要说:</br>主角所在的大陆形如不是非常规则的同心圆,中空的圆孔就是天海,也就是内海。
天海形如近似椭圆的平行四边形,东边是玫国,南边与玫国相邻的是珪国,朗国在玫国东部,与天海、珪国并不相邻。
玫国、珪国皆与旭国北部相接。
“打,自然是打不起来的。原因嘛——”
吴边落用食指和拇指轻轻卡住装着青梅泥的小瓷碟,将它的底部悬在自己的眼前。
几只光泽绮丽的小鱼正摇头摆尾地在湖藻间游弋,一个个珍珠色的气泡碎裂在灯光流动的瓷碟边。这上的釉彩明显和窗台上的春戏百蝶瓷瓶出自一家之手,只是稍多了些用久的痕迹:
“这种瓷器出自北方中部,以精美的花木鸟禽釉彩扬名。要使这些图案如此栩栩如生,首先得拥有大量乌木,取其叶榨汁。再将折翠鱼苗投放在混和了叶汁的池水,反复如此饲养几代之后,才能取鱼鳞中最光亮的那几圈,以特殊的手法熬出鱼胶,作为最关键的一味原料制成涂料。”
“而由于风水气象,乌木多长于天海南岸的珪国境内,除了与之有着相似地理位置的玫国,其他国家难得一见。”
吴边落停了停,放下手中被摩挲着的碟子,向北窗走去。她继续说道:
“爹,你一直相当喜爱这种瓷器的图纹,可惜黄白之物不足,家中只有几件,像这个小瓷碟就是。”
吴边落拿起插花瓷瓶,双手在其上细细抚摸:
“而前几日,爹你抱回一大摞类似的瓷器,并告诉我这一批瓷器正在普遍降价中。而这批新瓷器,例如这个瓷瓶,与旧时候爹置办的那些瓷碟之类有一处不同——它们的触感更加细腻,光洁尤如美玉。”
口中说着,吴边落将瓶中插着的花枝取出,以一个巧妙的角度轻倚在窗沿上,以免损伤腊梅那嫩黄的衣瓣:
“天海沿岸,尤其是各国交界之地,商人地位普遍高于其他地区,皆因这些商人大多为朝延所驱使,玫国、珪国、朗国尤甚。而珪国西方的商路更加通畅,玫、朗两国更重于南、东,所以旭国内来自北方的瓷器,大多来源于看重花纹的玫国与以触感为上的朗国。”
吴边落将瓶口对向窗边摇曳着的烛光,瓶中所盛的液体更是放大了瓷瓶内底的花纹——几颗绕月旋转的星星。她看罢,又走过来将瓷瓶递给义父:
“看这底部的花纹,非常符合朗国拜月的传统。”
话锋一转,吴边落继续道:
“所以,朗国普遍生产了、集中北部瓷器优点于一身、而价格反倒更加低廉的新品的原因就很明显了:朗国有了新的可以获得大量低价乌木叶汁的渠道。由此,再结合地理位置以及珪国急需一个新的盟国以牵制气焰嚣张的玫国的现状,就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珪国与琅国很可能达成了某种同盟,使得珪国将自己的物产大量低价卖给了琅国。”
义父抚掌菀尔,接过瓷瓶后随手放在一边,笑道:
“若诚如边落所言,那数国之臣皆要羞愧自己的尸位素餐才是。可一切不过是你的一家之言罢了。朗国与玫国才是邻国,玟国何不向朗国许以更大的利益呢?边落能轻易猜到一切,况乎其他人呢?”
吴边落的视线投射过北窗,凝视千里之外:
“朗珪联盟之事本就不以隐蔽为目的。两国之所求,不过威摄玫国以求安稳,既无交战之心,也无交战之力。”
“玫国地处天海东岸,夹于北方烨国、南方旭国、东方珪国、西方朗国之间,抓住了多少国家的陆上商路。”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玫国能存活至今,是因为他周遭的小国没有吞并它的实力,而大国则不会眼睁睁看着战略要地被其他与自己实力相等的大国吞并;也是因为玫国历代君主广结善缘,与诸国结盟联姻、同心僇力之果。”
“如今玫国先视珪国姻亲如无物,未必免有数典忘祖之嫌,朗国如何敢再与之联合?更何况如今玫国颇有国力强盛之势,大国若视之不见,难道要放任玫国将朗国珪国逐个击破,一统天海东南岸不成?扶持朗珪两国与玫国相斗也成必然之势。”
“更何况,这种集两家长处于一身、物美价廉的新瓷器明目张胆地问世,本身就代表着朗珪两国已经拥有了一条可以越过玫国的互贸通道,这条通道只可能来自玫国南的旭国。”
“旭国看似为了他国之事费心劳力,但换一个角度,它岂不是把朗珪两国生产链中重要的一环捏在手心里了吗?而新瓷器对源自中北部的瓷器市场造成的剧烈冲击,必然使同类瓷器价格大幅下降。”
“总之,为了天海沿岸,诸大国都会尽力维持这些小国的‘和平’。而除了战争以外的‘小矛盾’,最后便宜的不过是周遭大国。”
顿了一顿,吴边落收回目光,看着义父叹息道:
“诸国只会让这三国越分越小,绝不会容忍他们一统为大。‘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前提,得是渔翁本身就有单独拿下一只鹬或一只蚌的能力。”
吴边落说到这,才感到口中一阵干涩,便从小几上取来茶盏,为自已斟了一盏清茶。接着,她又毫不客气地拿起义父左手边贮着梅汁的小盅,放在鼻边嗅了嗅,确定这只是单纯无害的梅汁后,就将之悬于茶盏上方滴了两滴,轻轻摇动,使之弥散在茶水中。
而义父幽幽地盯着吴边落手中的小盅,接口道:“边落这话很是呢。若是实力不够却掺和了进去,那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吴边落把小盅放在,浅啜一口茶液:还不错。酸和涩夹杂在一起,反倒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清爽味道,让人想到夏日里熏风刮过池塘的气息。
解了口渴,吴边落继续说道:
“玫国亦不是个只会坐以待毙的傻子。根据近日里获得的可靠消息,玫国已有将那位珪国公主出身的病逝贵妃追封为皇后,以及将她遗留下的孩子封为太子和长公主的意向了。玫国是怯了,开始服软。可事到如今,玫国已经失去了珪国的信任。”
“珪国,恐怕会再送一个宗室女入玫皇后宫,以照拂嫡系公主留下的血脉。在这当口,玫国如今的皇后可就尴尬了。”
“朗、珪两国即使自个儿不能得到什么,也一定会让玫国损失点什么。而玫国却不能对珪国、朗国动手,因为它要顾忌自己是否会左右受敌。若是大国不插手,朗国、珪国能耐足够的话,玫国恐怕会就此衰败下去。虽然这件事的前提是不可能发生的。”
“天海广若无涯,沿海各国多有盐碱地,农业不丰,国库来源主要是商业。若珪朗联盟长期协作,共同以较低的价格垄断沿海货物在陆地各国的市场,长此以往,则可以不战而屈玫国之兵。玫国国库空乏,国本动摇,如同被人釜底抽薪,焉能长久?”
说罢,吴边落抬起睫毛,偏过头看向义父的眼底:“我是怎么也不明白了,横竖是翻不出天去了的,义父,你说玫国何必要搞这么一出呢?”
义父只是笑笑,没有其他肢体上的反应。他的头仍是低着的,好像除了那碟子青梅这世上就没有值得他关注的东西一般。
吴边落有些气闷,但她看不到义父的神色,只能去听他口中说出的话:
“你既心有猜测,又何必问我呢?”
吴边落深深地看了义父一眼,缓缓道: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玫国自立国以来,盛产美人儿。如今长成待嫁的几位公主贵女更是才名远播。怕是出不了几日,玫国又会多出几桩联姻来。这种作派,不是颇有几分眼熟吗?”
吴边落的声调在最后那句疑问里猛地提高,而后又如流星般垂坠下去:
“话说,去年秋日里我去北方办事时,截了一车运往西北‘那里’的银子。这小尾巴平日里可难捉了,好不容易逮一个,遂顺藤摸瓜之。直到不久前,‘瓜’终于熟了——义父可知我摸到了玫国的谁?”
吴边落将有些凉了的茶盏再次放在嘴边,以掩饰唇角的弧度。她满意地看到义父手中的动作放缓了。
“去年的太子侧妃、如今的玫国皇后孔氏。”
“真难得。他们……竟然告诉了你。还是,你自己偷偷查到的?”
义父用茶盏盖盖住碟子和小盅,取过一方雪白的棉帕,将沾在小银勺上的梅汁擦干净,再将之摆好后,望向吴边落。
“我本不知道。”
“难道爹不清楚吗?在组织中,这样的事即使我参与了,也不会有人告诉我;下属不属于我;我也没有时间亲自调查。”
“不过,刚刚我从爹的反应中确认了这件事,可比什么调查来的都快。”
“唉,你这孩子,”义父笑着摇头,发出常常使吴边落感到迷惑的感慨:“你被教得太好了。……唉。”
他的神情又低落了下来,竟无端地生出几分悲叹。
吴边落实在搞不清楚这好歹是神秘组织的首领,却在将近不惑之年依旧行单影只的义父脑子里究竟动着些什么念头,只能“咔”地把茶盏放回小几上,开口问道:
“大年儿下的,有什么事儿好愁眉苦脸?”
义父用力舒了舒眉头,将身子向椅背上靠了靠,回道:
“大年下的,边落你脑子里就只有这些事吗?出来也有一年半了,也不见你沾染些烟火气,尽只喜欢说些谋略算计。”
顿了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饶有兴致地开口:
“假使现在闯进来一窝子土匪,硬要抢你去做压寨夫人,你要怎生是好?这些纵横奇策还有用吗?有些土匪们可没什么脑子,也不讲道理。”
吴边落难以言喻地瞅了他一眼,对义父的脑回路甘拜下风:
“就算我让爹你憋住了话头,也用不着这样挖苦我吧?我们假设,爹你所说的这件事正好命中了它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最终确实发生了;但你就算看不起我,难道还看不起我那在山里的武师傅吗?”
义父噗嗤一笑,将双臂后展,举过头顶,舒活了一下双肩的筯骨,道: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假使他们的武功都比你高呢?”
吴边落认真思索片刻,觉得这十有八九是个出于义父瞎扯的愚蠢问题,毫无意义,纯粹找茬。
于是她决定报之以找茬,不屑地发出冷哼:“呵呵。”
同时,她的眼神从义父的脸上唰地扫过,还以颜色:“我才十三岁,要啥没啥,瞧着不像个姑娘,倒像个小子。不过义父你——可要比我好看许多。”
义父:“……”
“逆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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