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嘱托

两个人大手牵着两个小手，小狼看上去被投喂得很好，体态均匀，没有某一部分过于肥胖，身体基础好，底子就在那，原寐教了他大概一刻钟，就慢慢放开手让他自己试着走几步。小狼一开始没了钳制还觉得很兴奋，结果没有人在上面引导自己，颤颤巍巍走了几步就摔了一跤。

        原寐想要去扶他起来，可是定睛一看却见到小狼不屈的小手倔强地支撑起身体，而后努力让身体站立起来，两条小短腿还在慢慢适应身体的重量，忍不住地颤抖。小狼还是努力挣扎着向前走了几步，身体一抖就要前倾摔倒，吓得原寐想要向前扶着他，面前的小人前后摇晃了几下，小狼还是稳住了身体，开始慢慢地尝试两腿走路。

        在一旁眼观了全过程的原寐心里忍不住赞叹：“不屈不挠，不错，有我当年的风范。”虽然他面上不显，不过心里已经在给小狼疯狂点赞了。

        小狼这边暂时不用注意。原寐转头看着严无归两人离开的方向，疑惑这长青博一天来找一次严无归，心里腹诽：“这两人什么时候交情这么好我居然不知道？”于是原本想要站起来的身体又赌气地一屁股坐下了轮椅，在一旁暗自生闷气。

        另一边，严无归听了长青博需要文房四宝后，愣了一下突然笑道：“若是你一早就说需要文房四宝，我们早就到了，这会还要绕一圈。”长青博摆手：“无妨，请带路。”而后严无归带着长青博走了蛮长的一段路，终于走到了一间还算看得过去的房间里，长青博这会走多了有点喘，心里狂吐槽：“大意了，这里的一圈和我理解的一圈完全不同，这里的一圈抵得上长府的外围两圈了。”严无归回头看他累的气喘吁吁又努力维持端庄的样子，解释道：“我是武人，体质比一般人好很多，所以你觉得累不过我完全没什么影响。”长青博看他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难免小肚鸡肠：“你和我解释什么，存心来膈应我吗？”不过他还是很讲面子的，大方道：“无妨，我，呼，我还可以。”严无归看他那逞强的样子，笑而不语。

        严无归伸手推门进去，从门口处可以一眼窥尽里面的布局，一床，一桌子，洗漱台上放着文房四宝，床的对面就是放衣服的柜子，如此简单，却又如此整洁，长青博不可思议道：“哇，我记得男孩子的房间都很乱的，能这么整洁真是少见。”严无归走到书桌台上，那边纸上有还没有干掉的墨迹，长青博低头看了一眼，心里感叹，嗯，写的还不错。而后想起自己鸡爪一样的字，只觉得不忍回想。严无归收起早上练好的字，重新铺了一张信纸在桌子上，一边加水慢慢研墨慢悠悠问道：“长大夫为何需要文房四宝，需要写些什么，若是觉得在下的字好看我可以代劳。”

        长青博心里觉得自己被小小冒犯了一下，连忙拒绝三连：“不行，不准，不让，这封信很重要，我要亲自写。”就算到时候你说我字丑我也要写。

        严无归低头专心研墨问道：“写信为什么一定要来原府写？这封信很重要吗？”长青博点点头，严无归研墨的手顿了一下，心想：“这是要拉原府下水？”

        不过严无归没有多问，只是想看接下来长青博想做什么，他研好墨之后，退开了好几步：对着长青博道“长大夫可以尽书了。”

        长青博施礼谢过，而后掀开衣摆端正坐下了，提起笔的一瞬间脑子里还在构思怎么写，直到笔尖蘸上了新鲜的墨水，这才开始动笔。从严无归的角度看过去，虽然看不清写的是什么，不过看长青博写的洋洋洒洒，心想看这人握笔姿势端正，态度谦恭，也是个爱好书法的人，下笔千钧，力透纸背却又入木三分。严无归克制住想要一睹为快的心情，等待着长青博写完。

        直到最后一笔落下，长青博长舒一口气，觉得好像自己心底的重石放了下来，接下来要做什么事都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了。他起身把信封包装好，上面写上自己自认为最好，最端正，最骄傲的四个大字：云候亲启。

        而后长青博把信包好后递给了严无归，严无归看上去没有很惊讶的样子，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他接过信问道：“这封信写着云候亲启，莫不是长大夫想要我交给云候？这个云候。”严无归仔细一想，脑子里闪过一个人影，而后惊讶问道：“这个云候，莫不是云州知府爱子，我朝最厉害的武师，云候？”

        长青博点点头：“他和我自小相识，相信无归也听过我父母的威名，我父母在武师界的地位可以与云候并驱。所以我需要你帮我一件事。”

        严无归有些震惊，看着“云候亲启”四个大字，心在疯狂跳动，他自小就听说云候的故事，那是同龄人现象级的偶像，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自小天赋过人，十六岁便成为了王朝最厉害的武师，屡战屡胜，这些年四处奔走除妖，在民间极富盛名，他一开始心高气傲不满父母拿他来和自己比较从而达到贬低自己的目的，对他厌烦至极，但是自从踏上武师道路以来，他才知道，功力每提升一层，都是难如登天，等级之间如云泥之别，修炼上的打击让他这些年对云候产生了向往，渴望像他一样变成更厉害的武师。

        如果，如果真的有机会一睹芳容，怕是让他当场死去他都愿意。

        严无归颤抖地接过信封，结巴问道：“你，你是想让我，让我，亲自到云州去交给云候吗？”长青博听完这话后疑惑这人怎么结巴了，不过没有多想，只是摇头：“如果，云候三个月后来到临沧县，来寻我，可是我不在家的话，你就帮我把这个交给他。如果，他三个月之后没有来，麻烦你到云州找到知县大人的家，交给他。”长青博没敢把事情说得更严重，其实这封信可以相当于他的遗书了，如果把事情说的严重了，让重情义的人为此赴汤蹈火，危及自身，他认为就是他的不是了，没有必要为了一封信这么拼。

        严无归摩挲着手里的信，疑惑问道：“只是这样，只是让我交封信？如果他三个月后会来，你为什么不自己交给他？”

        长青博低眉垂眼，心想因为那时我可能不在了。他笑笑说：“三个月后我们这些医者有个顶级大夫举行的交谈会，我虽然技术低微，但如果能被其中的高人指点一二也是莫大的幸运，归期不定，况且这三个月里我先前约了很多同道中人，去各地走访学习，做大概蛮长一段时间的赤脚大夫，我怕他等不及，而且你是武人，有武功优势，长居临沧县，这封信交给你保管让我比较放心。毕竟，云候不是一般人，这里面有对我而言比较重要的私事，我也只认识你一个武师，其他人我未必全然信过。”

        话是这么说，哪怕列出了这么几点理由，也不能让人全然信服：“我们相识不过短短两天，你就将你认为重要之物托付与我，岂不是太过轻率了？”

        长青博心里叫骂，你这人问题怎么那么多？其实最重要的是这人是目前长青博唯一认识的武师，至少面对危险有着不一般的自保能力。长青博心里骂他平时不苟言笑的，这会说这么多干嘛？他脸上皮笑肉不笑，干巴巴道：“我当然不是轻易相信你的，我虽然不是我父母那么厉害的武师，但是这封信里面的内容说重要也不重要，全看我怎么想，你若是不愿意或者有所顾虑，我另外嘱咐别人就可了。”说完就要把信抢回来，握住信封一角使上了力但是信封却纹丝不动。而后这封信被严无归一把扯了回去，他现在可以断定，这封信并不是特地找他的，只是最好的选择是他罢了。既然不是什么危险的事，能亲眼见一下自己偶像，也算是不亏。严无归把信收到怀里，道：“君子一诺，泰山不移，我自会把信交到云候手里，长大夫可以放心。”

        长青博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但还是自嘲道，其实这封信里面的内容只是对上一封信的补充，你有武力应当可以自保吧，但愿不会让你陷入危险之中。长青博施礼谢过，而后两人一起出了门朝着原来的路走回院子。

        院子里，原寐发现小狼意志力和天赋很不错，不过五岁的孩子才会走路实在是只能说大器晚成，算不上有什么天赋，但是原寐不这么看，他现在把小狼划到了自己人的范围，眼睛开始自带滤镜，看他做什么都觉得天赋异禀了。而后原寐抱起小狼仔细给他检查了一下身体，发现小狼膝盖和手掌都有挺厚的一层茧，一看就是长期爬行或者跪地导致的。

        “不会写字，不会认得自己的名字，不会用碗筷，连走路都是第一次，也不会说话，只会啊啊啊和爹爹爹地叫，为什么？我看长大夫不像是会乱教育孩子的人？这个孩子一点都不怕生，对陌生人也没有恶意和畏惧感，看来也没有受过虐待，可是为什么教育他的人不好好教？或者不是用人的方式教人？”原寐皱眉苦想，却百思不得其解，最终也只想道两个可能：“第一，就是这几年你不在长大哥的身边，他把你托付给别人照顾，而那个人不会教人。或者，这些像动物一样的教学方式，就像是，教你的人是个动物，要么，就是妖怪了。”这么一想原寐被自己的想法恶寒到了，浑身一抖，连连摇头：“荒唐，这也过于荒唐，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小狼坐在原寐的腿上，手里把玩着刚刚扯来的狗尾巴草，原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而后左手从后背抚上他的后脑勺，捻住了几根软软的头发，轻轻的扯了下来，攥在手心里。小狼感到轻微的刺痛后敏感地抬了一下头，周围一片平静，他没有在意，继续把玩着手里的草。

        原寐听到后边一前一后的脚步声，不用想也知道是长青博和原无归回来了，他转头喊道：“长大哥，你们要不今晚留下来吧，天色也不早了。”

        长青博走上前抱起小狼，小狼疑惑的“啊”了一声后，察觉到了是熟悉地怀抱，高兴地支起小胖手环住了长青博的脖子，长青博眼神溺爱地摸着他的背。他摇摇头：“不了，现在离夜市解散还有点时间，足够我们回去了。这孩子认床，在这里只怕睡不好。”

        原寐无法，只好同意：“那长大哥记得随时来这里坐坐。”而后和严无归两人一起送他们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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