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是风动
今天回去，许衣又做梦了。
这次她梦到了更多、更杂的画面。
忽而她变成了一个半人高的孩子，和另外一大一小两个小朋友蹲在一个绿色的小桶边上，看里面四处乱窜的小鱼。
“叶临川，你看这些鱼多可爱呀，我们把它们烧了吃了吧！”
“不要吃它们！”边上年纪小一些的那个孩子焦急道，“它们还这么小，不好吃的，我们养着它们吧，不要吃它们吧！”
“小鱼才好呢，剖干净拌腌料，裹上鸡蛋液和面粉放到油锅里炸几回，香香脆脆，连鱼刺都酥酥的，再撒一些胡椒粉，嘶溜——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方才说“不要”的那个小朋友“哇”得哭了，不知道是被气哭的还是馋哭的。
梦里的自己哈哈大笑，一时没能蹲住，往后仰去，好在有人早已眼疾手快垫在了她的背后，不教她摔一个屁股蹲儿。
小鱼们全然不知到自己正在鬼门关蹦迪，它们游啊游啊，来来回回，杂乱无章。
忽而画面一转，许衣面前又出现了一大圈绯红的跑道，跑道内侧是绿意盎然的草地，跑道外是开阔的水泥地，再往外，是大树赐予的树荫。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坐在高高的看台上，身边是一张摊开着的卷子。三五个男生从下面的一阶高台走过，末位的那个少年眉眼清秀，嘴角扬起温暖的弧度。这位颇为眼熟的少年落在最后，脚步停留了半秒，在她手里留下了一颗温热的、有些化了的太妃糖。
看台上的风吹动着她的发丝，她偏过身子一把按住了即将被风吹跑的试卷，却发现自己的视线有些昏暗，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前倾倒。就当她觉得自己要摔下去的时候，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人轻轻地拥抱了她一下，然后拉开了二人的距离。许衣抬头，自己面前的正是叶临川。他的面容已经褪去了青涩，望向她的目光却仿佛在岁月的沉淀下越发深沉。
“衣衣，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哪边？”
对方不语，只牵起许衣的手，只回以她温柔的笑意。
暖意包裹着许衣的手心，叶临川带着她一步一步走进灯火喧天的闹市。
那条他们晚上并肩走过的街市被许衣搬到了梦境之中。
她看到了星光一样泛着白光的灯串，挂着彩铃、手工绘制的狐狸面具，被高高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水墨油纸伞。她看到了一团又一团灿烂盛放着的花，在棕色鸟笼里上下跳动的白色小雀，看到一群孩子围着一个大水缸玩着捕鱼游戏。
麻辣烫，关东煮，馄饨、水饺、蛋炒饭，炸鸡、烤串、千层饼……
糖葫芦，水果捞，油枣、金酥、梅花糕，奶茶、千层、棉花糖……
应有尽有。
他们从街头走到街尾，站在一棵需二人方能合抱的大树下，看着枝干上随风飘扬的红绸，仿佛站在时间的尽头。
“真好……”身边那人叹道。
许衣偏过头，看到对方嘴角噙笑，目色盈盈，倒映着满树红丝。待他低下头，眼里消去汪洋，温柔又潋滟的眸光里，只剩一个她。
“真好。”
那一刻，许衣觉得自己的心中也有一个枝桠繁茂的树，树上绑满的红绸被这忽如其来的风吹得上下翻动。
——————
应许衣的自己要求，她想自己去单位，叶临川便没有来接她。
许衣起床后，拆了一瓶牛奶，拿出昨晚他们买的面包放进微波炉叮了几分钟，坐在吧台桌前慢悠悠地吃了顿早饭。
出小区大门的时候，里面的师傅乐呵呵地和她打招呼。
“上班去啊姑娘？”
“是啊，师傅。”
“今天你朋友没来带你啊？”
许衣囧了一瞬，张口就来：“啊，他今天有事，而且……也不好老麻烦人家。”
门卫师傅摇摇头，用一种后来人的语气道：“小伙子巴不得你麻烦人家勒。我看人准，我看他人挺好的，有耐心又有礼貌，寻常小姑娘家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样的毛后生做对象。”
说完，他又连忙摆手，“我就瞎念叨念叨，你不用在意我这老头子，快去上班吧姑娘。”
许衣走出大门的时候，脚步都快了不少。
公司门口几百米的地方就有一个公交车站，因而许衣自己去单位也很方便。
她下车刚走几步，边上就开来一辆蓝色的轿车，车子在她边上缓缓停下，按下车窗。
“是许衣啊，你挺早的呀。还有点路，我带你进去？”
许衣看着驾驶位的张雪冰，摇摇头，“就几步路，我走走就好，谢谢啊。”
虽然她对这位同事的印象并不算太好，但是她俩实际相处的时间不多，现在对方看上去还算和气，许衣也没必要作筏子。
她笑着说完这些话，和张雪冰摆摆手，就准备走过去了。
“哎，几步路也是路嘛。”
“真不用啦，”许衣继续微笑，“两分钟的事，张姐你先去单位吧，谢谢啦。”
听到许衣这声“张姐”，张雪冰愣了几秒，又连忙将车开上去，赶上许衣，“哎，你等一下。”
许衣停下来，转头看她，心里已经有了几分不耐。
“我听说你要辞职了？”
“嗯。”
公司里面，但凡说出口的话就不可能成为秘密。许衣昨天下午提的辞职，顾及到了晚上，公司里大部分的人都知道了。因而张雪冰问出这个问题，许衣也并不奇怪。
“为什么辞职啊，这个单位不是挺好的吗？”
“因为一些个人原因。”
“那你可要想清楚啊，现在就业环境可不像你想的那么好。你们现在年纪小冲动，心也定不下来，这啊，都是通病。可要是到时候青黄不接的交不起房租、或是左右看几轮找不到这样的工作，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张雪冰啧然道，“你要是觉得公司其他地方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和我说嘛，我要是有时间倒也能帮你问问，毕竟我和你们不一样。”
说着这话的时候，张雪冰脸上微微露出一股傲然来，“要有难处，你可千万不要不好意思。”
全款有房，零花钱百万的许衣暗自吸了一口气，“不麻烦张姐了，真的是个人原因。”
她不愿意在这单位边上的大马路上再谈论这个话题，便一边默念着静心咒，一边扯着难以维系的笑容道：“啊，我早上还有事要早点去做呢，我先不聊了啊张姐。”
说着，快步走了。
许衣听到身后一句微不可闻的嘟囔，然后看到蓝色轿车从她身边驶向相同的方向。
见状，许衣松了一口气——这大早上的遇到这样的同事，可太糟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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