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不用担心半夜再被野兽抓破了衣服，飞鸟睡了一整夜的好觉，甚至因为没什么事需要做，所以直接睡到了上午。
简单洗漱之后，飞鸟在散漫的阳光中溜达下楼。他四处看了看，旅馆里并没有发现少年介的身影，但旅馆的老板中村先生恰好正在整理桌椅，见到飞鸟便热络的上千攀谈：“早上好，飞鸟先生，昨日您休息的好吗？”
“很好。”
飞鸟客气的向他点了点头，就听老板继续说：“我昨天刚好碰见茶屋的老板，听说您独自在山中做研究，这可真是了不起呀！”
中村先生对着飞鸟竖了竖拇指，见飞鸟没有反驳的意思，便接着道：“我们这里的山林确实比别处都要茂密，两山之中还有一处峡谷，山里的水系在谷底汇集成深潭，是个钓鱼的好去处。从后山顺着小路步行大约一个小时就能到达，虽然路程上有一点远，但是风景实在很好。”
“我们店里提供免费的渔具，您要是觉得呆在店里无聊，饭后不妨去那边转转。溪谷里的水质很好，还长有很罕见的金色细鳞鱼。因为是冷水鱼，肉质非常细嫩鲜美，不论是做汤还是煎烤都很好吃哩。”
“唔，好啊。”提到吃点，飞鸟就一口答应下来，想了想又说：“顺便再采些蘑菇回来吧。”
“哈哈，要是一般的客人我肯定是不会这样建议的。毕竟不小心采到毒蘑菇就不好了。”老板说着，憨厚地笑起来：“不过飞鸟先生能够独立进山，懂的一定很多，我一个乡下人就不多嘴啦！”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吃过饭之后，中村先生热情洋溢地找来了渔具和背篓。
飞鸟拎起渔具摆弄了两下，忽然之间又想到了什么，转过头问：“对了。我听说这里是做人偶出名的村子，但是为什么，不管是在旅馆还是茶屋都见不到任何有关人偶的装饰？”
“……啊，这个啊。”老板用手指蹭了蹭脸颊，对于这个问题似乎并不陌生，看起来飞鸟也不是第一个问起的人。
“是这样的，除了村里一个叫做伊子的小姑娘之外，每年的六月之后大家就不再制作新的人偶了。按照村子里的规定，制作好的成品人偶如果没有卖出去的话也都会在五月的最后一天统一焚烧，所以现在是看不到人偶的。”
“哦？”飞鸟不免有些疑惑，问：“为什么只有那位伊子姑娘特殊？”
“伊子是我们村中手艺最好的人，只是可惜那孩子自小体弱多病，没办法外出劳作。伊子的父母又只有这一个孩子，如果不继续做人偶的话就没有经济来源啦！”
“因为你家开了旅馆，所以村子里的其他人就不再留客。同样因为伊子体弱，你们就将六月之后的订单让给她一个人来做……这样看来，你们村子非常团结，村民之间的关系也都很好啊。”
“让您见笑了，大家只是互相照应而已。”老板和煦的笑了笑。
“原来如此。”飞鸟点了点头，道：“这样说确实很合情理，不过在六月这样的淡季依然这么多人慕名而至，这其中居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比如……传说之类？”
“是这样的。”老板中村平静的说道：“关于人偶的传说向来都有很多，但其实无论是消解灾难还是寄宿灵魂，那都是外人的说法。对于我们匠人而言，人偶就只是我们倾注了心血的作品而已。”
“明白了。”飞鸟没有再追问下去的打算，最后和老板打了个招呼就转身离开了旅馆。
山中的路对于平时出门要乘坐马车的贵人们或许有些崎岖难行，但对于飞鸟来说就跟平地没什么差别。甚至他只用了不到一半的时间就到达了老板所说的溪谷，一直到黄昏时分才满载而归。
飞鸟回来的时候，一天没见的中村介正在和大厅里客人说话。从飞鸟的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看见少年圆润的后脑勺和身着华服的客人脸上充斥着嫌弃和不耐烦的表情。
只从衣料的材质和剪裁上判断，那名客人的出身即使达不到产屋敷的级别也不会低上太多，当然他神情中掩饰不住的高傲也恰到好处的诠释了这点。
这样一位锦衣玉食仆从随行的贵人委屈自己呆在位于深山的一间破旧旅馆里，如果说只是为了一只没有作用的人偶那应该鬼都不信。
只不过飞鸟也没什么兴趣惹这个麻烦，这世上有千万种人，大家都有各自的活法，只要不牵涉到自己那就是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中村介好不容易安抚好了对着菜色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客人，转身看见飞鸟时先是震惊了几秒，接着少年脸上便露出了恼怒的表情，几步冲到飞鸟面前，伸手就要去抓飞鸟的领子。
“你怎么还在这里！”中村介压低声音吼道：“不是让你一早就离开吗？！”
“我的衣服还没做好，走了我住哪里？”飞鸟拍开少年的手，拎着装满了金鳞鱼的鱼篓走近旅馆，背后的沉甸甸的竹篓里还塞了满满一筐的蘑菇。
飞鸟把鱼和蘑菇交给老板来烹饪，多余的食材就算做了加工费。为了表示感谢，中村先生毫不犹豫地支使起了自己的儿子。
“快去把我们酿的酒拿来！”老板这样说道。
“……”
中村介深深看了飞鸟一眼，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碍于父亲就在身边，最终还是只能不情愿地走到柜台前拿了一只酒葫芦过来。
对于儿子的态度，中村先生只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转过头对飞鸟解释道：“这是自家用山泉酿造的清酒，在村子里也很受大家青睐。如果不嫌弃的话，也想请您品尝一下。”
“谢谢。”
旅馆一楼的面积一共也没有多大，说话间中村介已经拿着酒壶走了过来。飞鸟伸手去接，然而就在快要碰触到酒壶的瞬间，面色沉凝的少年却突然战略性地松开了手。只是下一秒，就见飞鸟手腕轻轻一落，快要砸上地面的酒壶就被飞鸟重新捞到了手里。
“没事了。”
飞鸟轻描淡写地将酒壶在掌心转了个圈，拔开壶嘴当场喝了一口。老板中村紧盯着飞鸟的侧脸，在飞鸟凑近壶口时呼吸很短暂停滞了一下，但片刻后飞鸟就垂了垂眸，赞道：“不错。”
“……您喜欢就好。”中村先生闻言立刻松了口气，不住的劝飞鸟多喝一些，飞鸟也依他所说，将一壶酒喝了个干净。气氛之和谐，让在一旁看着他们的少年脸上的表情直接从担忧变成了麻木。
吃吧，多吃一点。
吃饱了才好上路。
少年用看在砧板上甩尾巴的活鱼的眼神看着飞鸟的侧脸，在心里默默想到。
大正时代科技已经开始改变人们的生活，比起那些灯火辉煌的热闹城镇，深山里的村子显得格外幽深合寂静。
这种极度的寂静非常适合睡眠，但同样的，一些异样的声音这样的夜里也就显得格外突兀。
就比如中村介半夜偷偷来开自己房门的声音。
飞鸟起初并不是很想搭理这个神经兮兮的小子，但当他听出伴随着脚步一起接近自己的还有轻微的水声时，他就立刻睁开了眼睛。
“我醒了。”飞鸟说。
“——！”
中村介张开了嘴，却并没有叫出声音，因为飞鸟及时坐起来捂住了少年的嘴。等到少年平静下来开始对着自己疯狂眨眼睛的时候，飞鸟才松开手，然后听到他万分惊讶的说：“你居然没昏过去？”
“所以我要是昏过去你就准备拿水泼我吗？”飞鸟瞥了一眼少年手里提着的水桶，水面上的波纹正向四周漾开。
“我没事。”飞鸟叹了口气，说道：“我在野外的时候能够致人昏迷的东西不知道吃了有多少，这么一点料还迷不晕我。”
“那正好。”中村介将水桶扔下，拉起飞鸟的胳膊，不由分说道：“现在赶紧跟我走，再晚就走不掉了。”
“你都做到这个份上了，真的不打算跟我讲讲前因后果吗？”飞鸟坐在床边看他。
“先走再说。”少年咬了咬牙，硬是将飞鸟拉出了门外。
房门外是极度寂静的幽暗，今夜没有月亮，只有黯淡的星光透过云层与走廊尽头的一扇木窗，勉强勾勒出走廊的轮廓。
借着这些微的光亮，中村介拉着飞鸟向楼梯快速移动，只是刚刚走到岔路口，飞鸟便突然停住脚步然后扯着少年的衣领将他塞进了左手边的通道。
接着，飞鸟也跟着闪了进来，以后背贴着墙面的状态竖起一根手指贴近唇边，做出了“嘘”的动作。
似乎是理解了什么，中村介的身体一僵，但却立刻安静了下来。或许是因为紧张，起初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但随即，少年就听到了楼梯那边传来的响动。
“……咚……咚。”
是脚步声。
但和正常有轻重缓急的脚步声不同，楼梯处的脚步声要更加沉闷，就像累极了的人每一步都用全脚掌踩得结结实实的，并且每一步之间的间隔也有些久，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缓慢的吱嘎声，与之相伴的还有重物拖过地面的声音，随着位置上的接近愈发清晰。
少年的心跳跳得更快了一些。
旅馆二楼是以“t”字型为布局，从楼梯走上来后向前与向右各有一条通道，分别罗列着五间房间。飞鸟的房间就在直行通道的最里侧，此时他们两个站在“t”字拐角刚好可以借助阴暗的环境隐藏起身形，当然，前提是来的东西不会左顾右盼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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