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经历
杜连生呼吸一窒,缓了缓说道:“我娘在半路上染病,还没有到北疆就离世了。”
若莲还想再问付姨的事情,但见杜连生脸色狠厉,眼神划过一丝嗜血的恨意,若莲不敢问下去,便转了话头:“付生哥哥,你被救下之后呢?”
杜连生眨了眨眼,恢复了正常的神色,继续说道:“我跟着养父一边养伤,一边学了些功夫。后来镇北军招兵,我就报名了。刚好我养父是镇北军军师的挚友,承蒙他和冯远将军的照顾,我就留在了镇北军。”
“然后呢?”若莲紧追着问。
杜连生没有看若莲,自顾自说道:“那时的我心中充满仇恨,我恨国中佞臣当道,国君不分青红皂白。我恨蛮族踏我土地,肆意烧杀我族人。我跟着镇北将军北征,每次战斗我都参与其中。只有战场杀戮,只有敌人的鲜血头颅,才能平复我心中的愤怒。”
“等我在北疆安顿下来之后,回过一次江南镇里。那时候我已经是镇北军的一个小队长了,奉旨在江南办事,借此查出了县太爷和马地主勾结枉法之事,将他们扔进大牢。”
“我把被封的付宅清理了一下。那时候你们都不在了,罗大婶告诉我说,你和杜姨离开了小镇,没有人知道你们的下落。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杜真叔叔因为我们家四处奔走,才惨遭横祸的。我查出了那几个受县太爷指使的混混,也一并处置了。”
杜连生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顿了顿继续道:
“当时我军务在身,派手下人找了几天,都没有找到你们的消息,便回了北疆。刚好那时,蔷儿她因选妃之事避来了北疆。
“小莲,蔷儿是个好姑娘,她对我很重要。”
若莲心里的苦,在听到杜连生最后一句话时,满溢了出来。
苦,不堪言。
此时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天微微亮了,杜连生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露水,对若莲说:“小莲,见到你与杜姨无事,真的太好了。如今世道太乱,兵祸肆意,天灾不断。如今你们孤儿寡母在世间飘零,留在将军府,还有一方安宁。将军府虽然比不上宫廷王府,但绝对安全。你和杜姨在这里,我也就放心了。”
若莲心底一片悲凉。
一路北上行来的艰难她都咬牙挺住了,为的就是替父亲和付家洗清冤屈,为了一个公道和沉冤得雪,这个信念支撑着她一步步走到今天。而今付生说,他已经亲手把仇家抓进了大牢,亲自将所受的冤屈平反昭雪了。
她应该开心的,她应该如释重负的,可是为什么她笑不出来?
如果她不冲动,跟母亲一起守在江南,守在家里,是不是就可以等到付生回来?是不是付生娶的人就是她了?
若莲此刻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就是一个大笑话。
这些年受的苦、这些年自己所坚持的信念都像个笑话。
这些年她都做了什么?
为付家伸冤?付生他自己一个人就做到了。
为爹爹正名?付生他帮她做到了。
她这几年一路坎坷,为了付生,一直的坚持和努力却让自己变成了如今这个尴尬的样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付生他是活着回来了,但若莲知道,如今的他不再是她的付生哥哥。
他再世为人,他是杜连生,是将军府的姑爷,是大名鼎鼎的镇北军副将,是冯远将军的左膀右臂。他不再是以前那个羞涩的背着药箱的付生,他是驰骋沙场手刃蛮族的杜连生。
对现在的杜连生而言,若莲,她算什么?
三姨娘。
他老丈人的一个小妾。
想到这里,若莲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一发不可收拾。
从江南一路到国都,她经历了多少人世间的罪恶。到了将军府一直的隐忍和委屈求全,还没得出个自己想要的结果,现在付生告诉她,仇报了,冤伸了,一切早都解决了。这些年,都白忙活了,白遭罪了。
杜连生看着须臾之间变得有些癫狂的若莲,很是担心:“小莲,你怎么了?”
怎么了?
若莲抬头,眼前的杜连生与以前的付生重合,她停止了大笑,幽幽开口似叹息:“付生哥哥,我还是想像以前一样叫你付生哥哥,可以吗?”
杜连生点点头。
“付生哥哥,你都已经是副将了,怎么还和以前一样笨呢?你都完全不懂若莲的心思。”
杜连生皱着眉,担心地问:“小莲,你在将军府过得不好吗?”
若莲摇摇头,头上珠翠步摇碰撞发出脆响。
她知道杜连生有多不容易才能有今天的地位,她的人生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了,怎样都已经没关系。她不应该让重获新生的杜连生陷入为难和危险。
如果自己恳求,付生他会带自己走吗?
将军府的姑爷带着将军的小妾私奔?别说冯老爷了,冯远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们吧。
若莲自嘲,怎么可以,她舍不得。
只能继续留在将军府,最起码,离他还能近一点。反正自己也忍这么久了,一辈子也不长。
若莲哭着说:“我笑,当然是因为我高兴啊。付生哥哥,我一直以为都见不到你了。你还活着,你还亲手为付叔叔还有我爹爹报了仇,我好高兴啊。”
杜连生沉默了一会儿,思索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敞开:“小莲,造化弄人。而今,我娶了冯蔷,你嫁了蔷儿的父亲。若你有所顾忌,怕冯将军介怀,我亦可以当你我初识。今晚冯将军叫我出去吃宵夜的时候,有旁敲侧击的试探过,我不知道你现在在将军府的情况,我怕一言不慎,影响你以后在将军府的生活。”
杜连生的一席话,把若莲又一次拉回血淋淋的现实。她原本是可以无所顾忌的,她不期待荣华富贵,不期待顶戴殊荣,只求良人归期,现世安稳,可如今
如今,她已经没有了良人。
想到当初进府时,冯老爷他是知道若莲一心要救青梅竹马一家的,如果说杜连生和若莲是旧识,冯康一定会明白杜连生和付生的关联。
她是无所谓冯康如何,但付生现在的身份是他女婿,公之于众恐怕不行。
“付生哥哥,你你是真的喜欢冯蔷吗?”
“蔷儿”杜连生见若莲把话题引向冯蔷,看了若莲一眼,老实回答道:“蔷儿她对我很好,那几年我在北疆,满脑子都是恨命运的不公和打败蛮族的念头,冷血孤僻到几乎无人敢接近。王爷见我如此不妥,便调派我去护送蔷儿来北疆。蔷儿她不怕我,天天来找我,见我不理她,她也不说话,笑嘻嘻地坐在一旁陪着我。她跟其他人都不一样。对我来说,她耀眼得像太阳,慢慢融化了我这块石头。”
若莲的心慢慢坠入谷底。
自从见到付生后,她曾抱有一丝希望,她恶毒地想过杜连生当初跟冯蔷在一起,是跟她一样带有目的性的。
可是她忘了,她的付生哥哥,一直都是善良敦厚的人啊!怎么会像她一样恶毒呢?原来他和冯蔷真的是两情相悦在一起的。
多余的那个人是她呀!那她怎么办啊?
杜连生见若莲嘴唇嗫嚅着,听不清在说什么,而且脸色看起来很差,便说:“小莲,你忙碌了一宿没睡,脚上还有伤,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有什么话我们以后再说。昨晚我刚收到北疆的军令,有些军务要处理,我会在国都多留几天再走。”
若莲点点头,但她没有动。
她不愿意回去那个院子,走进那里,仿佛就贴上了冯康妾室的标签,她离杜连生的距离就越来越远了。
杜连生低叹:“小莲,你回去好好休息。杜姨的病,来得凶险,加上之前已伤了根基,你要打起精神,照顾好自己,才能照顾好杜姨。”
若莲听了这话,乖乖点头,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说:“付生哥哥,你若得空,能否来找我,我还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杜连生点点头,若莲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回院子。
朝霞此时已经勤劳地染红了小半边天,虫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鸟叫声渐起。
难得的静谧早晨,杜连生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安心地欣赏过了。得知若莲和杜姨还活着,这些年压在他心头的愧疚和担子卸下了一半,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享受着此刻的勃勃生机。
接下来的几天,杜氏的病情稳定了下来,不再咳血,但清醒的时间还是很短,说不上几句话又睡过去了,若莲几乎寸步不离地陪在床侧。
杜氏的病像块石头压在心头,但更令若莲身心俱疲的是,冯老爷像中邪了一般,天天要若莲陪侍,行为举止亲密地就像是新婚小夫妻。
不仅在房中,就是在众人面前也肆无忌惮。下人们可都是时刻在关注主子的呀,年过五旬的将军红光满面,夜夜笙歌,暗地里都在传三夫人怕不是会做迷魂汤药吧。
这些事情杜连生当然不会知道,自从家宴过后,他就在处理紧急公务,运往北疆的粮草出了些问题,刚好他如今在国都,就留下来对接,这几天也是忙得连轴转没回过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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