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聚姻缘相交折字门(6)
陶二扑倒在死人身上,捶胸顿足哭到:“我那短命的相公,把我一个人扔下叫我怎么活……”
他哭得伤天动地,言语中道出家乡闹灾,家里只剩下两口人,逃难途中相公病死,无奈之下只能拖着死人上街,卖身葬夫。
由于身世太过凄凉,旁边几个热心肠的大哥摸出几吊碎钱送来,陶二抽抽嗒嗒地接了,掂了掂银子,又把钱给送了回去,他道:“我一个妇道人家,要找人打棺材,又要请人安葬我相公,多谢几位大哥好心,但这些钱不够,还是拿回去吧,看哪位公子家中缺个洒扫的下人,把我买回家去,一来能够了我相公的身后事,而来也给我寻个去处。”
几个人一听客气地劝慰了几句走了,周围的看客陆续散开,只剩下少数瞧热闹的人还凑在原处。
旁边一家酒楼靠窗坐着两个人,小二端上来一壶烧刀子,客爷道了声谢打发走了小二,笑眯眯地吃起酒来,举杯道:“佳人在侧,此间乐,不思蜀哇。”
李霄瞪他一眼,林春风装作没瞧见,给李霄倒了杯酒,劝道:“歇会眼,别瞧了,你都把锁子甲和凤尾针给他俩了,安心地在这等就是,瞪着眼看能把阎罗宫的人给看来吗,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李霄仰脖灌下酒,辣地直哈气,林春风笑弯了腰,托腮道:“你真好骗呀,这么烈的烧刀子一口闷,哪天人家喂你喝毒,也这么痛快吗?”
李霄咳着道:“听你这话的意思,骗了我几回?”
林春风直摆手:“那哪敢,我骗天骗地,骗得我爹和秋雨团团转,哪敢拿假话糊弄你,把你骗急眼了,不得一剑把我劈成两半,我可不想做短命鬼,我还没活够呢。”
林春风这个人走到哪里嘴上都滑不溜秋,跟谁都能搭上线唠几句家常,偏偏李霄三两句话把人噎得张不开嘴,林春风碰上李霄有如两拳打在棉花团上,他偏偏又不肯轻易放弃,闲来无事总要拿话逗逗李霄,李霄最初还刺他两句,相处几天下来基本上由着他胡说八道,看八哥一样看他。
李霄一个没注意,桌上已摆满七七八八的小碟,大多数都是林春风从别桌顺过来,小二端着菜走来,林春风扔给小二几个铜板,交待道:“老规矩,记我爹账上,他发俸禄了记得去置府要账。”
李霄寒碜他:“你有钱充大头打赏跑腿的,把账记林大人头上干什么。”
林春风连忙道;“这你就不懂了,公家的事要记公家账上,求人办事得拿自己腰包贴。”
林春风扣下小二,问到:“你们酒楼最近生意怎么样呀?”
小二哈着腰脸上堆满笑:“托您和大人的福,最近太平无事,生意好得不得了,掌柜的还说到年关再招个跑腿的来。”
林春风招呼小二凑近些,袖子里滚出来一颗小金珠,小二眼睛放光,想去拿又把手缩了回来,林春风把金珠往前一推,朝小二微一昂首,小二乐颠颠地接了,四处睨了几眼,低声道:“春风哥,有事您说话。”
林春风朝账房后那排垒得半墙高的酒坛子努了下嘴,说到:“上次来你们这的酒还是绍兴黄酒,今天来一下子多了几十坛关外烧白,你们掌柜的打通了哪位大人的门道搭上丝贸栈道这条发财路?”
小二摇头道:“嗐,瞧您说的,我们掌柜的要有这本事能搭上哪位大人,早把黄龙庄给盘下来了,还守着这屁大点地方做什么。实话跟你说吧,掌柜的走的不是官家丝贸栈道,是朝廷之前要封没封了的小道,这可是这位爷背着官家开的道。”
小二神神秘秘地伸出两根指头来。
林春风云淡风轻地瞥了李霄一眼,拖长了尾音道:“哦——李二爷呀,我说谁有这个胆子敢在姜宗主盆里刨食吃,原来那位呀。”
李玄义的地盘就在悬泉,小二急得要上来捂林春风的嘴,掌柜的在不远处拨算盘,瞧见这两人鬼头鬼脑,喊了小二一声,林春风抛给掌柜的一锭银子,掌柜的立时换了脸色,笑得满脸褶子招呼道“好好陪林小爷聊聊”。
李霄不解问那小二:“李玄义没事开一条私家商道出来做什么?”
小二满头滚汗,忙抢过话堵李霄的嘴:“姑娘你说话小心些,咱们背后嚼舌头可别指名道姓的,再把瘟鬼给招来掌柜的得骂我骂上好些天。”
李霄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林春风夹来一筷子笋丝,道:“王侯不知百姓苦,不许黎民叹兴亡,他们这些人喂饱了手底下的狗,哪会真的管百姓的死活,不过是上头来人摆摆样子做场戏,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以后打听事口里给对方留些周旋的余地,咱们得罪人扭头能跑,他们还指着生计糊口。”
李霄点了下头,默默地扒了口笋丝,竖直耳朵听着。
小二擦掉脑门汗,小声道:“前些日子姜宗主奉了谕旨巡视丝贸栈道,他前脚刚走,后脚浑耶那边就来了使者,说是浑耶的人在丝贸栈道上丢了,朝廷这几年和浑耶交好,当即就把栈道给封锁了,咱们平头百姓哪知道这里头有什么事呀,以前栈道刚开通的时候匈奴几次打着丢了人的幌子要钱要粮,谁知道浑耶是不是也跟咱们耍花招,不过这次看起来和匈奴闹起来那几回不大一样。”
小二瞥了瞥四周没人留神他们的动静,把声音压得更低:“从咱们悬泉县到敦煌的栈道全都被锁起里了,玉门那边查得可紧了,掌柜的有亲戚在玉门开客栈,所有酒楼客栈都被秘密排查。封栈道的时候,掌柜的刚好滞留在敦煌,当天晚上有熟人说二爷开了一条新商道,不需要度关繻,只要有正经商簿册子就能来往,我们掌柜的就是这样带了几坛关外白酒回来。”
林春风一挑眉毛,打趣道:“我说这酒怎么喝着不对味,敢情你们掌柜的兑了水啊,几坛子酒兑成好几十坛子,喝着稀清寡淡的,退钱!”
小二直掌嘴,讨好道:“春风哥,别别别,咱不兴这样开玩笑,糊口嘛,兑点水常有的事,小半坛子才兑两瓢水,对面的可是卯起大缸兑水,不信您上对面瞧瞧。”
林春风招呼小二捧着碟盘走了,李霄尝试琢磨李玄义到底想要干什么,思考了很久还是捉摸不透她这个薄情寡义的二叔,垮起脸愁容满面。
林春风敲了敲筷子,把李霄的魂给叫回来,他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年纪轻轻的成天耷拉着一张脸干什么,楼下卖花的阿婆都瞧着都挺乐呵,人家可刚死了丈夫都没像你这样,等你老了脸不得垮成个哈巴狗。”说着扒起脸皮朝下拉,活脱脱一张哈巴脸。
李霄抄起一个馒头扔过去,林春风头一偏,砸进后桌一位客爷的酒碗里,溅起那人一脸酒花。
那人拍桌而起,直道:“谁打我!”
林春风忙带着笑向人道歉,说他娘子喝多了一时失手,那人不依不饶地问李霄是不是个哑巴,怎么连句道歉的话都不说。
李霄点点头,比比划划,阿巴阿巴,避免了一场争端。
一连几天下来都没有收获,除了几个想调戏陶二的浪荡公子和些许热心百姓,没有惊起半点风吹草动。还好老两口睡得早,没瞧见何小川深更半夜顶着一脸死人妆摸进院里,李霄告诫过他好几次跟陶二一起呆在集市口不要瞎晃,没得让人瞧见以为诈尸更不好收场。
何小川忙着往背上贴膏药,塞了满嘴饼子,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呛李霄:“还不是那个姓林的小子出的馊主意,为什么要我扮死人,一躺就是一天,屁股都要生疮了,这鬼日头毒得很,都快把我晒焦了,我师父看见了得多心疼……”
来河西之后何小川没少吃苦,玉树临风的公子哥晒得有如包公在世,李霄虽然担心陶二的安危,也不好拦着何小川不让人吃个饱饭,毕竟不是她躺在大路上,站着说风凉话的事她从来不干。
何小川饼渣掉了一兜,打了个饱嗝道:“赶集可马上结束了啊,哎我说鱼要是还不上钩,实在不行咱们杀进阎罗宫,我就不信了,朗朗乾坤还没个王法。”
李霄抱着手应和道:“好主意,那你去,明年这个时候我给你烧几张皮影。”
何小川说的是气话不假,李霄的心里也有些举棋不定,江湖上只闻阎罗宫的名号,至于阎罗宫在哪还没人能说得上来,连自称算无遗策的林春风都只摇头道:“颜青羊的窝说不准不在地上,几千里河山,上哪挖个洞刨他”。
李霄拍了拍何小川的肩,道:“先回去等着吧,说不准阎罗宫已经盯上咱们了,只是在试水才没有动手,这个时候街上没有人,把陶二一个人扔在外面,万一碰上个什么,他又不会功夫,岂不是对不住人家。”
她劝何小川的同时也在给自己喂定心丸,路走到这步确实没有其他的办法重头再和阎罗宫较量,只能祈祷上苍给人留一线生机。
何小川收了几张饼子藏进怀里,又咕咚咕咚灌了半茶壶水,吃饱喝足说起胡话来:“李霄,不管以后怎么样,你这份情我承了,以后走到哪,我都记着你的好……”
话没说完被李霄推出门去:“赶紧走,一会陶二再碰上调戏寡妇的怎么办,让他一个人呆着万一露馅了就糟了,你赶紧躺回去,把你那纸人收了,谁跟你那纸人呆一块不害怕,把凤尾针藏好了别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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