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聚姻缘相交折字门(10)
李霄这一头刀光剑影直燎火星子,把一群失了主帅的饭桶杀得溃不成军,当即便有惜命的扔了阎罗旗崩溃逃命,那几个缩在后头没挨砍的顽固之徒交换眼色,调换连弩对准了人群中那道绿色身影。
此时李霄心里的火苗沸腾得要蹭出天灵盖,滚烫的岩浆牵动起寒渊,每一剑都凶猛刚烈,哀嚎和叫饶都做耳旁风,纷乱的身影陡然一下变成一幕线团,而她就是不费吹灰之力穿行在其中的一把梭子。
几个阴兵被李霄逼到无路可退,胡乱挥砍,十几个人围上来包抄李霄,她面无表情地翻身跃起,反手扫出一道剑风,狂风拔地而起直冲云霄,扫得一圈宵小一齐倒地。
滚滚烟尘惊得密林飞鸟四散,落叶卷得漫天乱飞,正是久违的破穹庐。
跑了几个胆小的杂碎,还有不长眼的往上冲想要用命来拦她,李霄一剑戳穿了两个小兵,摁着人脑袋回身便是一挑。
一堆人来不及撤码上来扎成一根实心“糖葫芦”。
本来想借这帮草包试一手吞江海,和破穹庐的磅礴汹涌不同,吞江海讲究快准狠,可惜李霄这人勇有余而力不足,是个地地道道的莽张飞,看似霸气外露,实则被纯阳内力牵着鼻子走,只会耍两手威风,勇猛上头想要更进一步,老天爷当即一盆冷水熄灭了心中那股子歪火。
吞江海黏手上没挥出去,寒渊拔不出来了。
老爹的面子先丢了。
一堆人牢牢套进剑锋,寒渊戳进骨头里一时难□□,几个阴兵爬起来想要偷袭李霄,举起刀枪便冲上来要她的命。
叶麒麟扼死一个阴兵,瞧见这惊险一幕,叫声都抖了八度:“姑娘小心!”
李霄头都懒得侧一下,跟谁较劲似的犟着脖子往外拔剑,蹬腿踹了那当头的阴兵一脚,正好踹在那人心口,那人只顾着防备李霄的剑,没料到传闻中的侠义之辈也和三岁小儿掐架一样不讲武德,挨了个实心疼,带着呼啸的风声一连撞倒好些白给的草包。
背后风声乍起,穿破雾气。
李霄耳朵根耸了两下,大叫:“林!春!风!”
林春风果然听话,蹭地一下从密林中蹿出一道模糊的影子,快得好似闪电,根本看不清是个什么东西。
金乌毒箭破空袭向李霄后背,一团身影鬼魅般掠过树梢,大袖翻飞尽数把那要命的金乌毒箭兜进了袖中,他悬在高处,朝露遮挡了面色,遮不住一双皎洁的眸子。
林春风兜着两袖毒箭,向更高处退了一步,像是在瞄准头,他朝众人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还给你们。”
袖袍赫然挥向那群作恶的阴兵,方才射向李霄的毒箭此刻全部被林春风掷向了敌军腹部,一群连弩兵平时只晓得缩在人后放冷箭,眼下附近能拖来做挡箭牌的全都被李霄拦截,另一边几个道士又和余下的阴兵打得叮叮咣咣,立时便抱头鼠窜。
金乌箭到的比他们的脚程快得多,还没逃几步,金乌毒水烟花似的炸开一片片鬼哭狼嚎,一朵金花凋零成血泥,旁边马上又开起新的金花,花开花落此起彼伏,腥风熏得林春风蹿上了最高的树冠。
凹谷里哀鸿遍野,李霄咬着牙终于把寒渊□□,一时没收住劲差点摔了个屁股蹲,吓得她身后一个小喽啰以为她耍“醉剑”,当时绿着脸丢盔卸甲逃了。
就在李霄手疾眼快要薅住那串“糖葫芦”的时候,身后一双手撑起了她,温暖而又坚定,一看果然是从树上蹿下来的林春风。
李霄刚站稳,林春风忙道:“去救人,不能耽搁了。”
林春风压着李霄的寒渊,她没办法再恋战,他此刻脸上的神色十分坚定,好像生来就是带队施令的一把好手,谁在他身边都是一个听从指挥的前锋。他没有工夫跟李霄细说为什么现在不能再耽搁,李霄也很默契的没有问东问西,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心里就变的暖和,好像把后方交给他,就不用担心飞来冷箭。
她鬼使神差的应了,抄起寒渊就要走,突然又顿住了脚步。
“那你呢?”
“我留在外面,”林春风拾起一把勉强能用的金乌箭,扣在腕上,奔逃在雾色中的人哄乱嘈杂,他的目光穿过人群望向那两座安静的哨台,他道:“你先去,等我找你。”
那几个道士把残存的阴兵杀得四处乱窜,徐舟山嘴碎得不行,一边收拾杂碎一边念叨着“我师父说过”,把缓过劲来的莫甘宁烦得直翻白眼,不客气地把徐舟山推到河边斩草除根,以免召来后患。
李霄再也没多想,拎起寒渊插进背鞘,觉得还是得谢谢林春风,时间紧迫又不知从何说起,牛头不对马嘴的憋出来一句:“你别跑了哈!”
林春风:……
李霄纵身一跃扎进雾气中,轻快的脚步与那些逃命的人背道而驰,很快便与那寨门外的几个道士碰上,好在雾气浓重,日头也只点点红,李霄存心不想和那几个愣头青碰照面,路过他们时故意加快了脚程,雪泥鸿爪般只点了几处空地借力,真就有了林春风步法的几分神韵。
她在心里疯狂祈祷一定要避开那几个臭道士,千万不要碰上,千万不要。结果甫一擦肩,叶麒麟最先和她碰上,他一掌拍晕了手里的阴兵,抱拳拱手客气道:“方才是小道失礼,不知阁下……”
李霄蹭一下飞快地弹开了。
叶麒麟还以为李霄暗自生气,认为他卖了他们的行踪,他自认为有失江湖道义,虽然事急从权,但现下仔细一琢磨万一要是李霄他们功夫不行,那岂不是白白害了两条人命,心里又愧又急,扯着嗓子喊到:“甘宁,快去和前辈一起救人!”
莫甘宁应了一声,把徐舟山喊回来补位,一掀道袍跟着李霄头也不回地往寨门里冲了。
两人一前一后闯进寨门,李霄的心崩到极处,提防着从雾里哪个角落又蹿出来只小鬼伤人,让莫甘宁追上来,哨台上的火把下人头晃动,李霄衣袂翻动,赶到那岗哨上,当即逮住一个想逃的喽啰,寒渊还没架到那人的脖子上,李霄威胁人的话还没出嗓子,那软骨头干脆地抱头跪了下来。
先前被阴兵首领压着严防塔哨不敢逃,然后李霄一剑把他们的头给宰了,外头兵荒马乱,没地方逃,现下李霄都杀进家门,他还跟人犟个什么劲,不打自招先一步投降了。
那软骨头告饶道:“别别别杀我,问我什么我都交待,姑奶奶饶命。”
李霄没想到这人这么痛快,开门见山问到:“被你们拐来的人在哪?还有几条活口?”
那人瑟缩着交待道:“一个没杀!我们都是听上头的嘱咐办事,没有命令哪敢动手杀人。都好好的关在黑牢里,都没事!都活着!”
这人被吓得不轻,李霄也没跟他废话,一掌拍晕了他,飞也似的奔向山坳去寻那黑牢,山坳湿寒,雾气更加浓重,两人衣裳都结出露珠,屏息凝神穿梭飞奔,意外的是没有碰上意料中的拦路虎,一路只有探照火把列在谷道两旁,两人如入无人之境般顺利摸进一条羊肠小道。
李霄头前探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莫甘宁在后头不时自报家门顺带问一嘴“姑娘这般好的功夫不知师出何家”,李霄跟聋了一样没吭声急着找黑牢,莫甘宁问了两遍自觉没趣也不再多话,索性安静跟着李霄一同探路,两人在小道中越走越黑,仿佛又回到了夜里,只听得见两人的心跳声。
走了不知多久,小道陡然折了方向,出现两个岔道,李霄心头涌上一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不安来。
不能让她探道,她和褒圆圆一路倒霉就倒霉在让她当先择路乱闯,但凡是她挑的道一定沾一脚脖子烂泥,后头还有凶险恭候多时。再走错路可就耽误了救人的时间,李霄朝莫甘宁招了招手,示意“你来选路”。
莫甘宁蹲在岔路口犹豫了一瞬,嘴里嘀咕了两下当即选了一条极为狭窄的道钻了进去,李霄跟着他摸了进去。
甫一进小道便涌上一股腐烂的霉味,李霄腹中翻涌着恶心,脚下一滑不知踩到什么鬼东西,沾了一脚腥臭越走越深,走到尽头路陡然一下断了,莫甘宁把头贴上石壁,仿佛能听见细微的水声,招呼李霄退后一步,轰地一声起掌震碎了石壁,结果这片空心石壁连接着地道,两人脚下一空一起落了下去。
两人被摔得眼冒金星,爬起来瞧清跌进了一处空心山谷,原来石泉寨依山而建,不知哪位大人竟有饕餮手笔把山腹给掏空了,山腹直通山谷,寻常人摔下来怕是要当场归西。
周围窸窸窣窣像是有什么动静,李霄警醒,当即拔出寒渊架在身前,寒光陡然映亮了一瞬,莫甘宁也把拂尘横在胸前,自觉靠过来贴住李霄的后心。
然后便听见一阵铁链拖动的声响,李霄在暗中定了定神,掏出火折子点燃了悬在山壁上的火把,一方火光照亮了大半片山谷,不远处一个依山而建的石牢映入眼前。
石牢里关着一群老弱,在暗中缩着,陡然见了亮光被刺痛眼睛还不适应,人堆里头一个披麻戴孝的身影搡开众人,冲到最前方,一身脏污依稀可见娇俏颜色,陶二扒着牢笼喊到:“是李霄吗!”
一嗓子声音不大,回荡在山谷里久久不散,李霄没太大反应,莫甘宁的神色先变了。
莫甘宁明显声音有些发颤:“李霄?”
两个人杵在山谷里是不速之客,不用把他们和阎罗宫的喽啰放在一起比较便也知不是一道人。
陶二胡乱抹了一把脸,又揉揉眼,确信不是幻觉,那山谷里确实有人来了,手里还拿着那把他想疯了的寒渊剑,陶二激动地喊道:“我的娘诶,霄霄!霄霄!我在这儿!快救我们!这儿!你看后面干什么,后面也是牢笼,好多牢笼!”
他这一嗓子喊得惊天动地,身后冷不防有人喊道:“原来你是个男的!”
听声音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明显有些动怒,陶二哪顾得上跟人解释,要不是铁杆缝隙太小,他就差把头伸出去喊李霄。
莫甘宁这时转到李霄身前,一张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上瞧下瞧,终于确信碰上了他此生最不想看到的第二个人,颇为晦气的一甩衣袖先一步要跃上石牢去救人。
哪知还没蹦起来便被李霄一下给摁了回去,莫甘宁气急败坏道:“把你的脏手拿开,别碰我!”
莫甘宁说了什么李霄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此刻的心真的要跳出嗓子眼,脸色难看到莫甘宁话音落地便察觉到不对劲,顺着李霄死死盯着的方向一回头,那山道的暗处缓缓走出来两个东西,由暗到明,在摇晃的火光下近来。
两个鬼气森森的红白童子在黑暗中露面,还是熟悉的五寸钉,颊子上两撇煞红,李霄在心里直喊舅舅救命。
血傀儡。
难怪一路上没有追兵,也没有防哨拦截。
血傀儡没有一丝人气,原本藏匿在黑暗中没有被惊醒,不知是嗅到了陌生的气息还是被陶二的喊声惊动,睁开眼醒了,莫甘宁没有见过这种诡异的东西,李霄先一步察觉到了黑暗中潜伏的危险气息。
那血傀儡可是见血封喉,要么你死,要么我自爆,绝无回寰的余地。
渗人的气氛把莫甘宁逼得后退一步,不由自主道:“这什么鬼东西。”
另一边石牢中的百姓见到有人来纷纷动了起来,凑到牢笼前,李霄的冷汗直冒,千万别喊,别喊,陶二也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捂住旁边一个小孩的嘴,示意嘘声。
捂住一张嘴,这里这么多人,黑压压的都是百姓,陶二三头六臂也没办法让所有人都噤声。
李霄心一横,没办法了,先发制人动起手,揽住莫甘宁的臂膀,蓄力把那拂尘率先一步打向那红童子,拂尘带着呼啸的风声扑卷挥过来,两个血傀儡眼珠子滴溜乱转,默契地抬手去接,浑厚的内力碰上这诡异的掌风,当即便没了脾气一消而散,整柄拂尘碎成一把齑粉,飘飘散了。
莫甘宁手一抖,吓得不轻。
还没缓过来便听见李霄小声道:“逃吧,这鬼东西见活口就杀,你先动手打的它们,现下应该只盯着你一人杀。”
莫甘宁一腔怒火涌上脑袋,还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那两个血傀儡真如李霄所言哼起古怪的童谣纵身跃下山壁,直勾勾奔着莫甘宁追来。
李霄被这鬼东西祸害过,当即一骨碌滚到一旁的暗处躲了,莫甘宁愣了两下当即转身就跑,引着两只血傀儡冲进山道,哀嚎声从狭窄的山道传出回荡在整个山谷——“李霄!你妈的!老子就知道碰见你个背时鬼准没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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