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7
【43】
冯岐出现的时间点实在是太巧合了。
如果江望亭不是确定自己的确不知裴荣会来找他, 也的确不知冯岐会折返，那么他都要怀疑这一幕是不是他自己设计的了。
毕竟能够赶这么巧的概率实在太低。
之前还在冯岐面前装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用这一招，比如雇个谁谁谁来找自己麻烦, 然后刚巧让冯岐看到, 顺理成章激发他的保护欲…
这招的确老土, 但架不住好用啊。
可事实上，江望亭都还没来得及施行, 季尚青那个狗东西就把进度打乱得一塌糊涂, 完完全全把他原本的计划彻底打乱。
像多骨诺米牌，前面一个倒下以后, 后面陆陆续续也会跟着倒下。只要发现一处是假的，那么其他的陆陆续续自然也会被发现。
特别是像冯岐这样敏锐的人, 说不准早就在背后把他之前每天的行踪轨迹拿到手里了。
江望亭每天都在等着他和他说结束，
然后一直都没等到……
冯岐过来后，裴荣脸上的表情完全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是硬堆出那种笑，不仅仅自己这样, 也叫那个臭着脸的少年一起。
太尴尬了，偏偏他自己本人还不觉得。
旁边看着的江望亭都觉得有些不适。
裴荣和冯岐打招呼, 自称是望亭的爸爸。
叫得那么亲热, 就像和江望亭感情很好一样，可就连冯岐都知道江望亭不喜欢他自己那个名字的事情, 他那个和他关系如此好的亲爸却并不知道。
冯岐没有回复他的话，他先看了看江望亭的表情, 才又在手机上拨通了一个电话，不多时听到他沉着嗓音。
“是谁让不相干的人进来的…”
“……”
很快，几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出现。
看着裴荣被带走的时候, 他的心里并没有特别高兴，也没什么其他感情，就只是那么看着，一言不发的看着。
如果不是裴荣那句可以把他妈妈接回来，语气里隐约带着施舍，他可能直接都不会和裴荣说话。
妈妈在江望亭的记忆里有点模糊，主要因为她还在的时候，他年纪太小。那些关于母亲的记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真实发生的过往，还是只是他的大脑为他捏造虚构的美梦。
到这个世界以后，他知道这个世界的妈妈还活着，可他却有点紧张忐忑，于是尽可能回避提到她。
听裴荣提起以后，才会有些怔愣。
冯岐在叫人请裴荣他们离开以后，顺手揉了揉江望亭的头发，他好像也没有什么想询问他的一样。表情依旧平静如水，动作娴熟的揽着他往里走。
一切就如同往常一般。
假如没发生之前的事情，可能还没什么，可这时候和一样以前就有些诡异了。
毕竟之前他搬进来的第一天晚上，冯岐可是说过如果他发现他在和他期间和别的男人有什么就会立刻结束关系，结果现在却好像并没有提。
这也让江望亭很不理解。
冯岐的行为和自己预期的完全不符合，他也不提让他走，也没说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结束，并且对他表现出来了比较强大的占有欲。
江望亭自然不会把送上门的钱往外推。
于是从表面看两人就好像完全没有被影响。
“我带你出去吃饭？”
冯岐轻揉他的头顶。
“好呀。”
这是江望亭几乎已经形成条件反射的回答。
可等回答完以后他又才反应过来，“我今天还要复习，我明天要考试。”说着顿了顿，“可以不出去，就在家吃吗？”
这是十一小长假收假后的第一个月考。
可能江望亭的注意力在不出去吃，要复习的重点上。可冯岐的重点却在他说家，他说在家吃。所以碧水湾对他来说是家吗？
冯岐征楞了一瞬，才又回复他。
【44】
说实在的，第一次见到江望亭的时候，
冯岐真没想过以后他们会走到这一步。
短短的时日里，可事实摆在眼前。
他已经习惯抱着江望亭睡觉，呼吸之间都是甜到发腻的草莓香。第一周第二周的时候，他还只是每周来一次，后面慢慢的变成一周两三次，再后面晚上不抱着他，不闻着他身上的气味就睡不着。
养的小兔子有在刻意的讨好他，冯岐当然看得出来，只不过因为对他的感觉还不错。所以连带着那点并不怎么到家的演技以及那些颤巍巍的示好也成了另外一种意义的可爱。
第一次看到他背着他抽烟，是因为有没提前和他说，他比他先到。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掐灭烟头，慌里慌张的像个生怕被教导主任发现的学生…
他之前见过许多人抽烟，包括冯岐自己也抽，但是都抽得比较少，对他来说，只要是成瘾性很强的物质，他都尽可能避免自己沾染上。
但那次…
冯岐在不远不近的距离观察江望亭，少年的手很好看，骨肉匀称，夹着香烟的样子也有种说不出的美感，烟雾缭绕间稚嫩的眉眼有些恍惚。
依稀可见一点点模糊的轮廓，
以及嘴角向下耷拉着的弧度。
那次冯岐甚至刻意多绕了一圈，看着江望亭欢快的朝着自己奔来，笑得眉眼弯弯，无比乖巧的样子，就仿佛自己就是他的全世界。
哪怕知道他前几分钟的样子，也很难拒绝。
江望亭本来就长得符合冯岐的审美点，偏偏还特别在他面前喜欢撒娇，双重加持下他完全就没有一点挣扎的掉落这个坑里了。
在和江望亭做那事的时候，冯岐都会下意识去看他的脸，看着他白皙面颊一点点染上红晕，清透眼眸浸满水雾，只一眼，心都化成一摊。
明明以前也不是多么纵欲的人，但那样的画面，只要看过一次以后，真的就会忍不住想再看第二次第三次。
小家伙最近要考试，每天复习很晚，有时一旁的冯岐看着他疲惫的样子，也开始学着之前江望亭那样不轻不重给他按揉太阳穴。
他之前还从没有给谁这样做过，不过他悟性好，进步的速度肉眼可见的快。
关于这个事冯岐自己没觉得有什么，
江望亭却有些不太适应…
特别是是在冯岐靠过来的时候，他还以为他是想和自己做点什么呢，结果却只是来给他按摩。
自从小长假结束后，他们开始各种考试。
高三的生活本来特别紧巴巴的，后面的学习任务只会越来越重。特别是月考考完回来的当天，他整个人累到不想说话。
实在是太累了，累到洗着澡差点睡过去。
冯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先是默默替他擦干净身上的泡沫，又拿干燥的浴巾擦干净身上的水珠，最后把他小心的抱到床上，给他换上睡衣。
而那会儿江望亭困得迷迷瞪瞪的，完全让抬手就抬手，乖得不得了。
收拾好一切，又完全凭借着本能把自己整个人蜷缩进冯岐怀里，手紧紧环在冯岐脖子上，黏糊得很。
而冯岐也像哄还没满月小孩一样，
轻拍他的后脊背，在他额头印下一吻。
“晚安……”
江望亭在这样的轻拍中陷入了梦乡，
入睡之前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等等…冯岐是不是有点对他太好了？
而且他已经发现他那些都是装的，居然…居然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给过了？按照正常逻辑还以为他们之间起码都会有一场争执，居然…没有。
【45】
冯岐和江望亭之前听过的霸道总裁有些不一样，他的性格虽然强势但不一点也不自我，比如自顾自做些不考虑他心情，却还美其名曰为他好的事。
他不是这样的。一般情况下，无论是给江望亭送礼物也好，还是带他去哪里玩也罢，只要是和他有关的事情，冯岐都会提前询问清楚他的想法和意见，不会擅自替他做决定。
之前可能只是听到了裴荣提到他妈妈，以为他想妈妈，但是他也不会直接不问他的意愿去接，他会提前和他沟通。
得到江望亭的拒绝后，也就没再提过那事。
只是江望亭没想到，没等冯岐去接，他妈妈倒是自己过来找他了。在差不多接近傍晚时分，在上晚自习之前，门口的同学说喊着江望亭的名字说有人找。
这个时间点不太可能是郑助理，
他还以为是自己那个亲爹又来了，
毕竟裴荣上次去碧水湾找过他后，冯岐问了江望亭的看法，得到他说随便以后。冯岐说交给他，他也就没再管了。还想着他怎么又过来了…
出门以后却发现并不是他的亲爹。
看到女人的一瞬间，记忆里那个模糊的面孔逐渐清晰起来。真奇怪，江望亭之前还不记得自己妈妈的样子，现在看到她以后，瞬间就想起来了。
嘴边那声妈，还有点叫不出口。
她和江望亭长得的确很像，一个看不出什么材质的簪子在后脑下挽着一个低低的发髻，看起来就格外岁月静好，虽然一开口就破坏了那份温柔。
她拉着江望亭到一边，先上上下下的打量，看出他没哪里受伤，表情才略略缓了几分。
不过紧跟着她又提起他爹，那个当初抛弃他另外找别人的渣男，提到他的时候，能够看出她的气愤，皱着眉一脸的嫌弃。
“怎么样，我早就跟你说了，那个哈麻批不是个啥子好东西，你还不信。他要真对你有勒个心，这么多年也没说来看你一眼。我看他八成没安好心…”
“你啷个这么瘦，他是不是生活费都不给你？”
“………”
【46】
真的好热情啊，而且能够感觉她对自己明显的善意，明明是和之前裴荣来找他时差不多的场景，但这次他都没怎么卖惨就从对方眼里看到怜惜。
江望亭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诶，对了…”
江嫣左右打量一下，又把他拉到楼梯口，他说她接到裴荣的电话，说他搭上了谁，总之让她来劝他。
“是不是他让你去的？”江嫣脸上的表情明显是担心，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有点欲言又止，“幺儿，都是我之前没给你做一个好榜样…”
江嫣是南方的，在那边的方言里，都管叫自己的儿子叫幺儿，是一种很亲昵的称呼，类似于宝贝。
这次来的目的并不是像裴荣希望的那样来劝江望亭帮助他爹，反而是希望江望亭能够离开冯岐。
她不知道冯岐是谁，只是单纯觉得江望亭一定不是自己愿意的，觉得他一定受了委屈。毕竟做别人的什么小情人本来就不是多么光彩的。
她听说还是个男的，更加怕他被欺负…所以想让他赶紧离开，他说她还有点存款的，可以在附近租个房子找个班干，然后赚钱让他好好读书。
“没有，妈，他对我挺好的。”
江望亭那一瞬间，眼眶酸酸涩涩的，他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在第一声比较艰难的妈叫出口以后，后面的就没那么难了。
怕她不信，江望亭又补充了一句。“真的。”
摸着良心说，冯岐的确对他很好。
毕竟对于一个财迷来说，给钱爽快又大方就是对他最好了。虽然可能那些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江望亭来说，算很多了。
但一句两句又和江嫣说不太清楚他和冯岐之间的事情，于是便含含糊糊的带过了。
听说她刚下火车不久，就连行李都还在外头。江望亭想也没想让她再等等，他回去去请个假。
最后两节晚自习，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让做两张试卷，他可以拿回去再做，这也是江望亭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请假。
他替江嫣拎着行李箱，哪怕江嫣一直说那箱子重得很，她可以自己拿，但江望亭一直充耳不闻，明明平时和冯岐相处的时候，远一点的水杯都懒得拿。
但那会儿又真的完全感觉不到一点累。
“妈，你晚饭吃了吗？学校附近有家店的烤鱼店听说挺好吃的……”
在去办公室请假的时候，江望亭顺便抽空给冯岐发去消息让今天不用来接他，以及他妈来找他的事情，不过没收到回复，应该还在忙没看到消息。
就算没看到他也知道冯岐不会说什么。
这边江望亭还没来得及收到冯岐的回复，就遇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是已经有段时间没见的季尚青。
看得出来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几乎在江望亭刚出校门的时候就看到他那辆张扬至极的红色跑车，也不知道在原地等了多久。
【47】
也没等多久，也就三个多小时吧。
明明也就两个多星期没见，再见面的时候却感觉好像很久一样。季尚青能够回忆起来的关键那个小骗子明明已经看到了他却还是装做没看到。
这几天他因为要养伤的关系，所以都没有出门。一直给那个小骗子发消息，他从来不回。不管发什么都不回，都当作没看到一样。
但他要是给他发红包或者转账的话，
又收得贼快，这会儿又不装看不到了。
这个选择性失明，几乎就快把我就是贪财写在脸上的小骗子，季尚青以前应该是最讨厌这种人，可为什么会喜欢他？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搞不懂。
可感情就是这么毫无由来，一开始应该只是对他好奇，毕竟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在那么嘈杂的，灯红酒绿的环境下安安静静写作业的人。
那是季尚青头一次认认真真的看一个人看那么久，他当时刚回国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来着，因为本身就高兴，那天多喝了点儿酒。
喝到最后头晕晕乎乎的，
记不清到底是凌晨三点还是三点半。
当时他没点过江望亭的名，季尚青以前基本上只在楼上的贵宾包厢，几乎很少会到楼下的大厅，主要是觉得底下太嘈杂了。
可那天应该是就是喝多了，季尚青撑在楼上的栏杆处往下看，就是一眼看到了江望亭。
大厅的确一如既往的非常嘈杂且凌乱。
不过其中一个卡座倒是被收拾的干净，和周围那些一片狼藉的桌子形成鲜明对比。并且一个穿着侍应生制服的少年正安安静静的写什么东西。和周围那些喝得东倒西歪的人非常的格格不入。
侍应生的制服就是普普通通西服套装，可穿在他身上就是感觉和其他人不一样。
腰身处的恰到好处的收腰设计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略单薄但挺拔的脊背，因为隔得有点远，季尚青看不太清那人到底长什么样，但只是看着他，便觉得耳边原本嘈杂无比的环境霎时消声。
真的…太好奇了。
【48】
季尚青摇摇晃晃起身下楼，等走近了才发现他居然在写作业。写一本物理练习册。
可真稀奇啊，明明旁边就是各种款式的洋酒，周围有好几个喝醉而耍酒疯的，呼呼大睡的，甚至还有一些谁都知道什么意思的某种声音。就连房间的灯光也那么昏暗，可他居然一点不受影响。
他上前询问了他的名字。
那个少年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似乎在分辨他的身份，他先是非常有礼貌的询问他是否喝醉了，又很热情的说需不需要他另外帮他打电话叫一下朋友来接。
他甚至还打算扶着他先在旁边休息一会儿…
无论回答的态度还是回答的内容，
完全挑不出一点毛病。
可真的是这样吗？
那时候刚回国没多久的季尚青凝视黑发少年的五官，在他过来以后，对方手上动作明显停滞，在与他说话的时候，脚尖的朝向也和他朝着相反的方向，身体的倾倒方向也是远离他的。
很明显，他不喜欢甚至讨厌自己。
当时的季尚青反应被酒精麻痹得迟钝，当时他想也没想问了出来，明明之前性取向一直正常的他那会儿却鬼使神差的想让他陪自己。
当时的江望亭嘴唇抿紧，眉毛下压明显是烦躁微表情，但还是耐着性子和他解释，说他那时候已经下班了，现在的时间是属于他个人的，他没有义务陪他…
季尚青一直是那个店的贵宾，被捧习惯了，被这样一个小小的侍应生下脸当然不高兴。当时便从口袋的钱包里随手抽了一叠现金美金朝着他砸去。
中间也混合着一点兑换的现金，具体数目不记得有多少，但纷纷扬扬的洒了一地，还有几张划过他的脸，留下几个小小的红印。
江望亭并没有生气，好像不觉得这是对他的侮辱一般，脸色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眼里的那一点点心疼反而是心疼那些钱。
他蹲下把地上的钱一张一张的都捡起来。
其中一张落进了一个酒杯里，他也捡起仔仔细细的把上面的水珠擦干净，在桌下的，垃圾桶的，一张也没落下。
最后全部装进口袋后，他略带征求的询问他，
“哥哥给我大概二十分钟时间可以吗？我还剩最后一页了……”
只是那声轻轻柔柔的哥哥，真让季尚青老老实实在旁边等了他二十分钟，他从没那么认真看一个人的侧脸看那么久，看着他高挺的鼻梁，以及垂眸时还可以看到又浓又密的睫毛。
看着他把作业写好以后，又放回旁边的黑色挎包里，又一脸淡定的问他的包厢是哪一间。
他在他面前一杯接一杯像喝白开水一样喝着那样度数极高的洋酒，因为喝得急，中间还呛到了一次，他不甚在意的随意拿手背胡乱擦拭着。
少年水光潋滟的唇浅浅勾起，漂亮的眼里却没有一丝丝笑意，“怎么样…季总消气了吧…”
后面几次季尚青又神使鬼差的去找他，明明在那之前他喜欢的类型都是胸大腰细的美女才对。
有时候在周六周日他放假的时候，他想约他出去吃饭。每次约不出来，后面发现只要另外转一笔钱，就可以把人约出来…
明明也就几个月之前发生的事，季尚青现在回想起来却仿佛有种过去好久的感觉。不过和之前一样的是江望亭在看到他的时候，依旧是熟悉的微表情。
如果季尚青没猜错的话，
他应该是想装不认识自己的。
【49】
季尚青猜得没错，江望亭的确想装作不认识他，但很明显不可能。季尚青发现他后，开着车缓慢跟在他身边，特别烦的问他最近有没有想他之类的…
江嫣还以为他就是那个冯岐，江望亭小声和她解释说不是，心里想着，冯岐可比他要成熟多了。
“我不认识他…”
裤兜里的手机微震，没拿出来看也知道是季尚青给他转了钱，但这次他没有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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