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清君侧

一直在安庆隔岸观火的石达开接到洪秀全密召后大惊，决定带上数十骑轻骑直奔天京。

        此时，他的岳父-卫天侯黄玉昆正在营中佐助军务。他劝告石达开，要他带上大队人马进京，防止韦昌辉下黑手。

        但石达开急于回京，又自恃兵强马壮，没把韦昌辉放在眼里。

        等他赶到天京城，看到城内血流成河，浮尸塞满秦淮河。翼王嫉恶如仇，心直口快，不免责备韦昌辉滥杀。

        韦昌辉杀了杨秀清，控制了天京城，野心膨胀，连洪秀全都不放在眼里，更别提石达开了。

        石达开竟然胆敢说自己滥杀，韦昌辉怒不可遏，怒斥他道：

        “翼王，你这是什么话！之前，你爱惜羽毛，不愿参与诛杨。我和燕王冒着生命危险进京，死伤无数，才诛杀了杨逆。你倒好，什么都不干，反而在这说些风凉话！”

        石达开看着韦昌辉，这才发现他已变了。一向不敢大声说话的韦昌辉，此刻声色俱厉，满脸的骄横。他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喷出的怒火中隐藏着一股杀气。

        韦昌辉一发怒，立刻从门外冲进来几个荷枪实弹的亲兵。韦昌辉看了眼他们，示意他们站成两列。

        石达开顿感不妙，心生恐惧，生怕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拿他开刀。

        他慌忙道歉，说道：“石某无知，没能体谅北王的苦衷，还请北王原谅。”

        道完歉，他又恭维起韦昌辉，说：“北王为国除奸，大功大德，今后还需北王总领天国朝政，必能拨乱反正，成为天国柱石。石某愿服从北王指挥，以效犬马之劳。”

        石达开一向光明磊落，说话也很豪爽，从未向韦昌辉说过这种谄媚的话。

        韦昌辉很受用，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

        石达开的马屁把韦昌辉暂时麻痹了。他知道此地不能再留，便借口北王军政繁忙，匆匆告辞而去。

        他刚走，韦昌辉的心腹就从屏风后钻出来，谗言道：“石达开心里不服，刚才的话可能只是敷衍北王的。此人智勇双全，深得人心。若不能为我所用，就应该杀掉他，最起码要将其软禁起来，否则后患无穷。”

        韦昌辉一听，觉得有理，心里动了杀机。他自忖智谋不如石达开，兵马不如石达开，人心归附上亦不如石达开。若不杀他，日后恐怕要取代自己。

        石达开一走，无异于放虎归山，自己还真不一定斗得过石达开。趁他擅入天京，没带亲兵，先要了他的狗命！

        韦昌辉越想越后悔，便亲自率领亲兵，杀气腾腾地来到翼王府。

        他和秦日纲一道，带着亲兵把翼王府团团围住。出乎他意料的是，石达开并未回王府。

        原来，石达开离开北王府后，连家都没回，便带了数名亲信直奔城门而去。守城将官没有北王手令不敢开门，石达开等人便顺着城墙缒城而下，连夜骑马赶往安庆。

        韦昌辉后悔不迭，忙令秦日纲率领轻骑追击石达开。

        韦昌辉把秦日纲引为心腹，但秦日纲根本就没想过要追击石达开。

        秦日纲已经背叛他了！

        洪秀全驾驭不了韦昌辉，见他狂妄乱杀，心生恐惧，转而给秦日纲下密诏，要他讨伐韦昌辉。

        秦日纲虽然属于韦昌辉的派系，但他们之间的联盟关系并不牢靠。他的燕王称号，还是洪秀全封的。洪秀全也摸准了秦日纲的性格，知道他愚忠，会在天王、北王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天王。

        但天京城内，韦昌辉的军队势力大。秦日纲兵力太少，不足以打败韦昌辉。夹在洪秀全和韦昌辉之间，秦日纲左右为难。

        韦昌辉令秦日纲追击石达开，他正巴不得呢，正好可以趁机离开天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秦日纲眼见石达开已经逃得没了踪影，自己也不敢再回天京城，带着兵马在外游荡。

        这韦昌辉被杨秀清压制了多年，心理都已经扭曲了。杀了杨秀清之后，韦昌辉再无顾忌，邪恶的本性出被释放了出来。

        见自己被石达开耍弄得团团转，韦昌辉恼羞成怒，竟丧心病狂地将翼王府内的男女老少屠戮殆尽。

        韦昌辉这个举措，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不知是他杀人杀疯了，还是他太狂妄了。

        石达开回到安庆，听闻全家被屠，血脉贲张，毫不犹豫就起兵勤王。他麾下有精兵十万，都是在西征战场上历练出来的老兵，对付韦昌辉绝对是绰绰有余。

        石达开把洪秀全的密诏给属下诸将传阅，又说韦昌辉血洗东王府、翼王府，滥杀无辜，对天王步步紧逼。

        他的亲信把天京城内血流成河的惨状添油加醋地告诉将士们，成功激起他们心中的愤怒。

        于是，十万精兵士气高涨地向着天京城进发，讨伐韦昌辉。石达开打出的旗号正是历史上惯用的“清君侧”，他要清除的奸臣主要有三个：北王韦昌辉、燕王秦日纲、佐天侯陈承镕。

        石达开发布进京勤王的檄文，号召天下将士起兵诛韦，声称“如不得韦昌辉之头，即班师回朝攻灭天京”。

        天京城内，韦昌辉也不甘示弱。他整顿兵马，宣布石达开为叛逆，并请求洪秀全下诏讨伐石达开。

        洪秀全早就看不惯石达开了，深知石达开深得众心，兵马强壮，得罪不得。

        韦昌辉见状，令亲兵包围了天王府，日夜在外面鼓噪，要求洪秀全宣布石达开为叛臣贼子，号召天国将士讨伐石达开。

        天王府被围，洪秀全早就气得七窍生烟了。听说石达开率师勤王，他顿时有了底气，发布诏书，宣布韦昌辉谋逆，要求天京城内外的将士讨伐韦逆，得韦逆狗头者封侯。

        洪秀全的诏书一下，天京城内形势顿时大变。韦昌辉诛戮太甚，又素无战功，不得人心。原本攀附在韦昌辉旗下的部队纷纷叛变，就连天京城外的北殿嫡系部队也投奔了翼王。

        韦昌辉狗急跳墙，竟带领亲兵攻打天王府。他的借口是，石达开躲进了天王府，胁迫天王发布了假诏书。若攻下天王府，他还能胁迫天王，挟天子以令诸侯，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天王府城墙坚固高厚，北军一时不能攻破。关键时刻，洪秀全出现在墙头，训斥城下的北军士卒不尊天父，不敬天王。又说他只诛韦逆一人，其他人只要放下刀枪，不再从逆，他将既往不咎。

        洪秀全一向刻意维护自己的神圣身份，从不在大众面前露面。见到天王本尊后，北军士卒惶恐不已，一溃而散。

        忠于韦昌辉的只剩不到一千名亲军，多跟韦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韦昌辉孤注一掷，率领残余亲兵猛攻天王府。但天王府内，以蒙得恩为首的近臣、广西大脚妇女守卫、经过武装的天王嫔妃等三股力量同仇敌忾，拼死抵抗。

        韦昌辉不能攻克天王府，亲兵纷纷溃散。大势已去，韦昌辉无奈，决定化装潜逃，在外拉起人马再作打算，却被城门守卫认出。

        洪秀全恨死了韦昌辉。杨秀清虽然跋扈，但从来不敢公开犯上作乱，更不敢率军攻打天王府。他韦昌辉吃了豹子胆，竟敢公开叛乱，还敢猛攻天王府。天王颜面何在，今后还有脸见群臣吗？

        洪秀全令人将韦昌辉枭首，传入石达开营中，又将韦昌辉的尸体千刀万剐，挂在旗杆上示众。

        石达开见到韦昌辉的首级，依旧不依不饶，继续率军东下。洪秀全六神无主，只得再次密召秦日纲进城防卫，阻止石达开攻城。

        石达开很快陈兵城下，要求洪秀全杀死秦日纲和陈承镕。这两人可都是忠于洪秀全的，洪秀全也不忍杀他们。

        但韦昌辉屠戮翼王府，秦日纲也有份。陈承镕在洪秀全和杨秀清之间挑拨离间，是天京事变的罪魁祸首，不杀他不足以安抚东王党羽。

        不杀二人，石达开决不撤兵。

        正在洪秀全犹豫间，原在湖北黄梅驻守的六千火军也打着进京勤王的旗号，顺流而下，直趋天京城下，试图在这场内讧中火中取栗。

        火军一来，形势更加复杂多变。洪秀全一咬牙，只好丢卒保车，以商量要事为由，将秦日纲和陈承镕诓入天王府，秘密处死。

        天京事变到此告一段落。

        东王杨秀清死了，北王韦昌辉死了，燕王秦日纲死了。位高权重的佐天侯陈承镕也死了。再之前，豫王胡以晃也病死了。诸王中只剩翼王石达开，石达开再无敌手。

        若说石达开是最大赢家吧，可他全家被屠。

        最大赢家恐怕是洪秀全。翼王最讲仁义，决不会背叛天王。洪秀全再无威胁，既有天王的名号，也享天国的实权，再无人能挑战他的权威了。

        可这代价也太惨重了。东王党羽中骨干死伤殆尽，他们可都是天国最能征善战之人呀！普通士卒也出现信仰危机，不知道谁对谁错。

        还有一个大赢家-陈城的火军。

        听闻天京事变，陈城喜出望外。没了杨秀清，他再无顾忌。从此，火军可以大展拳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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