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四章秀才（8-4）
李大娘一家子回到自己家以后，肉眼可见的面色漆黑。其实对李慎来说，如果钱财能拿在自己手上才是最好的。如果还得要靠外嫁的姐妹接济，那不确定性太多了。而且本来林家看上的是秀才之女李恬。现在换成李枚……如果林家不肯付钱呢？
本来李慎还以为孟钰会揪着赵二来报过信的事情说话，没想到人家根本不跟他掰扯，直接把他们一家的后路都断了……果然这些读书人、官老爷就是心脏，一点也不能得罪……
事已至此，反正是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李慎现在只能考虑林家愿意出多少彩礼。没了李夫子的大笔资产，林家那边很有可能是一次性的买卖，无论如何得慎重考虑。
且不说李慎一家是多么惶然，傅夏南把事情解决以后，心情大好，李夫人跟李恬面色也明显的放松了。接下来的日子里，傅夏南便忙着走亲访友，上上下下打点着各种关系。七品翰林在官场中人不算什么，但已经跟平民有了明显的差距。投献土地的、送女做妾的、赠送金银的……各种各样想要跟这位年轻有为的官老爷攀关系的人都上门了。
与此同时，李夫子的病情也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他本来就是因为一生心血付诸流水而一病不起，现在“孟钰”回乡，眼看着就要跟女儿完婚，更甚者还答应过继次子，他心中毫无挂念，身体自然也就一日好过一日。
随着李夫子一家和乐融融的近况，李玫仓促出嫁也成了镇上最新的话题。
才没多久呢，之前林夫人放话说他们家的傻儿子要娶秀才之女，结果现在却成了秀才侄女。差一个字那可是差很多，虽说有县令保媒，但是将两家变故看在眼中的那些人，都心里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家可能也是因为早早得罪了孟钰，便不敢再拂逆县令的意思。
只是不甘愿终究是不甘愿，李玫的婚事看上去就寒酸得很，完全配不上林夫人对三公子的宠爱。
傅夏南一边交际，一边倒也没忘记关注着林家。林晨是接下来的气运之子，这个世界需要他帮忙改变人民的生活型态。傅夏南也没阻止的意思，只是担心不小心自家就成了炮灰。
这日，傅夏南应邀跟陈知县与地方上几个同年吃酒，有一起考上进士的两位，还有本地的几个举人。席间觥畴交错，很快的就上来一些女子弹琴献舞。并且每个席位上都来了一到二位风情不一的女子帮忙斟酒。
这也是一般官场的潜规则了，等散席后，大多数人会顺势在知县安排的房间安置。如果席上的女子讨人喜欢，也可以一起跟到房里去伺候，觉得一个晚上不够的，那就把人领回家。看是做妻还是做妾，甚至只做个丫头都行。像话本上那种硬塞小妾的行为是绝对没有的，人家是来结缘的，不是来逼良为娼的。
傅夏南已经参加过几场类似的宴会，所以看见过来侍酒的女子也没惊慌。孟钰的身体在他神魂浸染之下，已经渐渐变得健硕，几杯酒而已还醉不倒他。
“孟大人好酒量。”正当傅夏南心情放松的欣赏音乐时，一旁的女子开口与他搭话：“光喝酒又有什么意思呢？妾听人说，孟大人不久之后就要成亲？不如妾借花献佛，敬孟大人一杯？祝孟大人与李姑娘百年好合，白发齐眉。”
“你知道我？”傅夏南转过眼来看着眼前女子。
“别人可以不知道，妾却是一定得知道的。”女子面上有些害羞的说：“妾林氏三娘，闺名星。天上星辰的星。”
傅夏南略略思索，就知道眼前女子应该是林晨的妹妹，林家有三个女儿，大姑娘二姑娘都是庶出，也都早早嫁出去了，只剩下眼前三姑娘是嫡出，据说跟三公子是嫡亲的同母兄妹。林夫人总共有二子一女，林大公子林昊，林三公子林晨，接下来就是这位自称三娘的林星。
“林家三姑娘竟然跑来席上侍酒？”傅夏南问。
“这其实不是家里的意思，妾只是有点好奇，将咱们家闹得人心惶惶的年轻官老爷是长什么样子而已。”林星俏皮一笑说：“您看，我这不是早早自报家门，让您无论如何也多护着我一些么？”
“既然已经是看过了，那么我便着人送三姑娘回家吧。”傅夏南点头道：“即便是商户，跑来这种场和对女子名声损害也是很大的。”
林星听了以后，难堪的咬了下唇道：“大人何必这样损人。三哥虽说差一点娶了李家姐姐，但后来不是没娶吗？那时候大家都以为您出了意外，难道您还要李姐姐给您守一辈子？”
“不要说得这么好听，事实如何你我心里清楚。我没有找你林家麻烦，那已经是我大度。你们要是还跑来我跟前，逼逼赖赖的将自己说成天真善良的大好人，就休怪我无情了。”傅夏南冷了脸道：“在我这里，得了便宜卖乖的事情绝对不好使。”
林星一听道：“是奴无状，大人别生气了。”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福身。
傅夏南冷冷看着她表演。人情世故他虽不在行，但看过得还是挺多。这位林三姑娘打得什么主意，他心里有数。
林星福完身后，又轻巧的站在一旁说：“奴并没有什么坏心眼，只是希望孟大人不要生气而已……”
“听说林三公子在新婚之夜，因为对新娘用强，被新娘情急之下推倒，到现在还未醒？”傅夏南试探道。
“你……”林星因为讶异，脸上神色瞬间僵硬了一下。这种事情林家当然是掩藏还来不及，除了几个亲近的下人，连庶出的兄姐都不知晓。如今傅夏南就这样把事情说出来，林星只觉得毛骨悚然，有种一直被人暗暗窥视的感觉。
“何必这么惊讶呢？虽然某之前只是靠岳丈收留的穷书生，但现在好歹也是一个官了。”傅夏南说：“七品的小官，在别人眼里算不得什么，但要知道一些小事还是能的。”
傅夏南其实也不能确定这件事情会不会发生，不过既然林晨要“穿越”，那昏迷是一定会昏迷的。没有了李恬，改成李玫来担任这个角色不奇怪。所以随口诈了林星一句，没想到事情还真是这样。
“倘若大人能既往不咎……”林星听到这里，抿了抿唇，将白嫩的小脸微微一偏，羞涩与难堪的红晕浮现，白葱似的手揪紧了衣袖道：“林家愿意付出一切能付出的……”
美人忍辱，在某些人眼中是不可多得的美景。更何况是之前高高在上的林家姑娘。
虽说读书人一向在地方上更有脸面，但碰上了林家这种庞然大物，大家都还是不敢随意怠慢的。因为林家在本地不但富有，还非常的有人脉。附近几个知县、县丞、主簿、典史、衙差……都让他们打点得极好。
林三姑娘能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陈知县有一个妾就是林星的亲姑姑。由小见大，地方势力加上雄厚财力，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林家是真能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只手遮天。也怪不得林夫人那么眼高于顶了。
“林家所谓『一切能付出的』，就是送一个嫡出姑娘来我这做妾吗？”傅夏南玩味的看着林星。
林星咬咬唇，的确有些难堪。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比“秀才之女”差在哪里。更何况李恬当初根本就是她们家捏在手上的一只小虫子。林家本来的确是想要送她给孟钰作妾，是她想要再努力一下，趁着孟钰尚未成亲，争取先进门，或者干脆把李恬给挤下去。
虽然她自己也知道让孟钰放弃恩师之女可能性不大，不过得不著名分，先得了宠爱与真心也可以阿。只要孟钰有心，之后的事情又谁说得准呢？先做妾后扶正那不是也行吗？
可现在看着孟钰的态度……
“在大家都认为我死去时，林家仗着财势欺辱我的『未亡人』；现在发现我未死，林家想要用美色来摘我恩师跟我未婚妻的桃子？”傅夏南说：“你们这未免也想得太美了？”
“林家当然不会以为区区美色能打动大人。”林三娘又羞怯又倔强的说：“身为嫡出的姑娘，即使是作妾，也会陪送大笔嫁妆的……”
“做妾的要什么嫁妆？”傅夏南嗤笑：“我要找有钱的漂亮姑娘，上京去找岂不是便宜？搞不好还能找个官家出身的？林家在本地是地头蛇，可我一无父母，二无兄弟，我担心什么呢？”
“难道大人不担心松涧塾堂吗？”林星固执的看着傅夏南。
“你是说，我不纳你为妾，你林家就要对付松涧塾堂？”傅夏南挑眉问：“姑娘如此恨嫁？”
“林家是有诚意的要跟大人您和解的……”林三娘忍着眼中的泪说到这里，似乎再也受不了了，直接掩面就奔了出去。
对付当然是不可能对付的，即使以后孟钰根本不在本地，可只要松涧塾堂出了问题，林家都是第一嫌疑人。而对现在的孟钰来说，对付林家根本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如果他愿意欠下人情，陈知县一个人就能让林家伤筋动骨，如果孟钰还肯再多承诺一些，让林家家破人亡也不是不能。
这还只是现在初入官场的孟钰。等以后认识的人多了，他甚至根本不需要开口，就会有人将林家给铲平了作为结识他的跳板。
所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
所以林家才会这么着急，所以林星才会这么冒险。可惜傅夏南身为一个老神，早就没了那根筋。怜香惜玉什么的……你能指望一个灭了整山头人贩子的叛神？
在傅夏南眼里，李夫人林夫人，那都只能算是娃娃，更何况是林三娘这种十几岁的孩子呢？他顶了孟钰的身分，就该承接孟钰本身的因果。就算孟钰本人在这里会被诱惑，傅夏南也不可能主动去做出坏了孟钰名声跟因果的举动。
只是傅夏南很好奇，经过今日，林家又会做出什么事情？
以林家之骄横，要他们诚心认错那是不可能的。那么等到他们手上有了可以反抗的资本以后，现在让他们如此难堪的自己，必然就是他们第一个要报复与出气的对象了吧？
傅夏南一直都没有等到来自林家的报复，或者说，他低估了一个官员在地方上的威望。他如此明确的拒绝了林星，并且对林家表达了不满，林家是想要跟他修好，又不是想要跟他对着干。
于是等到他再度听见林三姑娘的消息时，就是她匆忙出嫁的时候了。
据说对方家里也是读书人，只是那个家境比起林家真是云泥之别。不过对方已经是秀才，说不定还能期待一下咸鱼翻身那一天。
不过林三姑娘下嫁的消息并没有维持太久的热度，因为林家的傻儿子在昏迷之后醒转了。并且醒来以后神智清明，简直引爆了整个府城的焦点。
傻子还能敲个头就不傻了？这林家真是祖宗保佑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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