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头顶是一成不变的尸体，身前是面色凝重却依旧伸出手来试图捂住她眼睛的达米安。
莉亚有一瞬间的晃神，反应过来时手指已经压在了喉面上。
又死了。莉亚想。
达米安发现女孩眼神怔怔，不住出声询问：“底比斯？你在做什么？”
是被吓到了？
莉亚看了一眼达米安，她用手背压住自己的额面顺势低下头。
记忆好像有一片被擦拭去了，闭上眼只能回想起当时用力到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跳。
耳鸣中有电视故障的电流声，不断跳动的画面中存在着一根往下压的食指。
紧接着，概念被投映在了她的意识当中：
[答案错误，请重新做答。]
莉亚用力地甩了甩脑袋，记忆不甚清晰。
残剩的印象使得莉亚呢喃：“看来每周目只能有一次作答行为，要在正确的人面前说出正确的答案。”
她声音极轻，让达米安听不清晰，比起完整的语句更像是呼吸间随意拼凑出的音节。
这次对死亡的感知，比一周目要清晰的多。血液从躯体中流失，浑身上下的每一枚细胞都因为对死亡结局的预知而颤抖痉挛。
死亡。
第二次。
她持续抿着嘴唇，直到混沌的意识在他人的诸多尝试中，终于破开一道口子，将达米安的声音如圆珠落盘般掷了进来：
“喂，喂！底比斯，没被吓傻的话就说话！”
被血肉和尸体的剪影铺陈交错的画面，有如玻璃般被击碎了。视线回笼，手臂上兀地一沉，她钝而涩的目光落在一旁。
这时，肢体的感受因被关注而清晰起来。
我在颤抖？莉亚对这一认知感到新奇，兴许是因为沉默与手臂的震颤，达米安的手直接攥住了女孩纤细的小臂。她理智的回笼，让头也随之抬起。达米安恰巧对上莉亚的面庞，他在那张恬静的脸上看见上扬的嘴角，以及深黑的眼瞳中蕴含的狂热——不过，于他眨眼后便消失殆尽，徒留下茫然在那双黑眸中，仿佛方才的只是错觉。
莉亚的目光逐渐向上攀升，最终停落在了他的面庞上。正是在这时，女孩说话了。她落的又轻又缓，声量只有彼此之间能够听到：
“达米安韦恩，帮我给蝙蝠侠带一句话。”
达米安头皮一紧，连带着他耳麦后的布鲁斯韦恩都瞳孔蜷缩。
达米安否认：“我不认识他。”
莉亚微拢着眼睛，对达米安所说的话，进行了选择性的忽略。她姿态随性而强硬，继续着自己未完的话：
“山茶花少女托我向他带话，如果想知道近期哥谭大规模自杀案的真相的话。”
“今晚八点半，她将准时出现在犯罪巷三十五号。”
蝙蝠洞内，布鲁斯韦恩已经在调动莉亚底比斯的相关资料。一个年幼的，具有数年精神病史的病患。她说的话能否当真？布鲁斯冷静下达指令：“达米安，问她。”
达米安深吸了一口气：“你们是什么关系？我需要证明。”
意料之中，莉亚将原本触及在脖颈上的手翻成背面凑到颊旁。在其中指之上，正佩戴着一枚具有陈旧感的银质指环，中间点缀着一滴赤色的宝石。而在甲面上，绘制着一朵精致而小巧的山茶花。
她道：“正如韦恩家族与蝙蝠侠的资助关系。
“我是她在哥谭市的话事人。”
因为受到惊吓，莉亚苍白着一张脸被学校准许回家休息，次日在进行笔录。
她还没进到家中，就闻见了一股浓郁的洋葱奶油香。
莉亚收拾好心情拿出钥匙开门，她朝着屋内喊道：“我回来了，简奶奶！”
正在厨房忙活的老姑娘不慌不忙地调好火来到了客厅中，她表现得颇为惊讶，嘴里却说着：“莉亚也到了厌学逃课的年纪了吗？”
这让莉亚哭笑不得，她给自己到了一杯水，一边喝着一边咕咕噜噜含糊不清：“简奶奶，我才不会逃学。是学校发生了一起事故，老师叫我先回来的。”
“你是第一目击证人？”马普尔瞪大了眼睛。
莉亚点了点头，仿佛心有余悸：“尸体的确很让人胆寒，简奶奶。”
“天哪，我可怜的小莉亚。”老人软着目光将女孩拥入怀中，在不分季节穿着的毛呢大衣下，莉亚感到了些许平静。她先是在马普尔的怀中待了小段时间，等对方将双臂松开时，莉亚似踌躇而犹豫地：“简奶奶，我能问你一件事么？”
“当然可以了亲爱的，你想问什么都可以。不过，想先来一杯蜂蜜水么？”
见莉亚摇头，马普尔也不再坚持。她坐回了对坐的藤椅上，拿起正在编织的毛线。
莉亚知道，马普尔是在等待她说话。
莉亚清了清嗓子，斟酌着自己的语句：“是这样的简奶奶”
“假如你同自己的前男友重归于好。在此之前，你们短暂的的分别是因为彼此之间出现了第三者的存在。”
“我的问题？”马普尔从善如流的带入了角色，并对此发问。
“不，男人的问题。”莉亚斩钉截铁。
“这时，临近你与男友的周年纪念日。你的好友要送你一副画作为礼物，可你却发现她去委托的画师，正是之前插足你们的爱情的第三者。”
马普尔捂住了嘴，不住地感叹：“天哪，这实在是太糟糕了。”
“我的好友认识她么？”
莉亚答：“当然认识，而且看起来相谈甚欢。”
“所以，我想问的就是——简奶奶，在您看来，她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呢？”
莉亚把身子往前坐了几分，半压低身子显得对此十分重视。
马普尔沉吟了一会儿，手中的钩针有条不紊：“或许是她们三人曾经都是至交好友呢？”
“为什么这么说？”
“这是一个假设，基于三人都认识的前提下。我与第三者因为异性的原因发生争吵，关系几乎断层。朋友关系是以信任为基础，混合了情感性与工具性的对等二人结构。”
“好友与第三者相谈甚欢，证明她们拥有感情联络基础。至少在社会关系上，拥有相较稳定的一面。她与第三者进行的委托产生利益性，而令她与对方缔结交易关系的出发点是我与异性重归旧好后的周年纪念。她显然是知道我和对方之间的矛盾纠纷，既然决定送我礼物，就是仍有意愿主动维系这段亲密关系。”
“决定在特殊的日期，委托曾经在这件事上与我有纷争的人全权担任礼物的制作。莉亚，你觉得这像什么呢？”
莉亚略加思索，将自己的结论说出：“一段破碎的友情，被决裂的两方夹在中间的人，渴望能够借此来修复三个人之间的关系！”
“在我的思路下的确是这样的。如果以这个假设为基础，这就是好友这么做的目的。”
马普尔笑得温和，淡粉色的面皮在眼尾泛起细纹。
前两次轮回中，莉亚得到了部分自己想要的信息，她一改策略，选择避开在目击死者后与艾米的初次交锋，选择回家请教马普尔无法理清的逻辑线路。经对方这么一说，堆砌在莉亚脑海中的信息，隐隐显现出它应有的思路起来。
马普尔的分析效果显著，莉亚眨了眨眼睛，倏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马普尔被吓了一跳，她困惑的看着眼前小女孩的动作，伸手拍了拍自己受到惊吓的心脏。
莉亚先是哒哒哒地跑进厨房里，然后再哒哒哒地跑了出来。临近时，马普尔看到莉亚手中捧着一个玻璃小瓶子。莉亚撬开了铁皮封口，把冷饮摆在桌面上殷切地往马普尔面前推去。她灿烂笑着，眼睛亮晶晶的，让人感觉好像一只小狗在摇尾巴。
古灵精怪的
马普尔见状，笑容中多了几分无奈。她俯下身刮了一下莉亚的鼻子，故作没好气地：“还有什么事，说吧？”
莉亚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她有些心虚的摆摆身子，继续说到：“那么，一个人作为死者的亲友。又会出于什么心理的，对一个初次见面，且不足十一岁的小孩讲述与死者相关、并颇具暗示性的故事？”
“人的内心防线，不会任由自己随意对陌生人倾吐心声——莉亚。虽然你的问题有些没头没尾，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这一点，并且你需要记住我这句话。”
“一旦一个人与你的对话中隐藏着大量的信息，对某件即刻发生的、或是曾经发生的事具有指向性。那么，她在讲述时的目的就已经不在于单纯的新生流露，而在于信息的传递。”
“她是故意说给我听的。”莉亚在马普尔的言语中，再度确认了自己一周目产生的想法。
“没错，莉亚。她的目标，在于将信息传递给你，让你知道这件事，是她唯一的目的。”
莉亚借机，将抹达拉曾对她说过的有关《丘比特与塞姬》的故事，重新对着马普尔复述了一遍。马普尔听完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本是浅淡的面容竟然在此时浮现出了一丝凝重。她的语气也不再富有引导性，而转变为具有明显告诫性的提醒：
“你可以将这两个问题的答案联系在一起，试试看能否完成你正在拼凑的那副拼图。或许第二个问题上是我的想法太过偏激，有些人总会在情绪上上头时认为孩子是自己最好的倾听对，不过你知道的莉亚，你根本信不得人们所告诉你的话。稍微有一点不对劲时，谁的话我都不信。”
她说出后半句时顿了顿，莉亚同她对视着，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后来的话：
“对人性的揣摩，我的倾向就只有邪恶。”
马普尔说完，又问：“需要我帮你请一段时间的假么，莉亚。”
女孩嘟起嘴，对着她卖起了一个乖。
莉亚用一种人小鬼大的语气回到：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呀~简奶奶。”
晚间，犯罪巷35号。
年老失修的路灯似短路般闪烁了一瞬，下一秒、裹着漆黑斗篷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灯光照明的一隅。
蝙蝠侠如约而至，神奇小子站定在他的身旁打量着四周，戴着多米诺面具的脸上挑着眉。
“b，我们不会被放鸽子了吧？”时间过去三分钟，罗宾对本次的邀约提出质疑。蝙蝠侠看了身旁小鸟一眼，未曾说话。这时，风乍起，路灯再次忽明忽暗，闪烁不断。第二次仅有一息时间的黑暗中，金属相互接触的声音响起。紧随其后，身形约莫十三、四岁的女孩以翘腿落座的姿势出现在了灯杆上，她的声音脆生生扬着：“女孩梳妆打扮也需要时间，连短短三分钟都等不住，看来你以后注定成不了绅士。”
罗宾冷笑一声，环臂回怼：“是你有求于我们，不要搞错自己的定位了。”
眼前一花，穿着一身中华风洋裙的双丸子头女孩，于半空翻转半周落下。她晃了晃食指，几步贴近罗宾。在神奇小子警惕将刀刃出鞘半寸时，笑嘻嘻地纠正：“互帮互助，互利共赢。不要搞错了自己的定位，这句话也返还给你。”
这位都市怪诞声音听起来比他差不了多少，身高却比他高了整整半个头。罗宾啧了一声，退回到蝙蝠侠身后，他莫名有些不爽。莉亚调戏完了神奇小子，这才心满意足地将视线转投到一旁冷眼观望，暗自戒备的黑暗骑士身上。
“和传闻一样带着永远生气的面具——初次见面，我是米拉。不要喊我网上的外号，我会生气的。”
蝙蝠侠：
“你有什么目的。”
蝙蝠侠给对方打下第一标签：出人意料，有些孩子气。
“冷冰冰，谈大事之前要先活跃一下气氛才好啊。”莉亚叹了口气，旋即将外放的情绪点到为止，切入正题：
“莉亚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吧？哥谭最近爆发的自杀案件越来越多了，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你的筹码呢？既然选择合作，就要摆出能令我们信任的证据，米拉。”变声器修饰过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好招惹。莉亚在心底叹了口气，明明上周目合作很好谈拢的。难道是因为之前浮夸的演技，抛出或是真或是假的信息获取了，无形中拉高了在蝙蝠侠心底的可信度么？
莉亚在两人的注视下双手合拢，手指又如花瓣般舒张开，令人能够看见掌心所藏纳的赤色宝石。椭圆的形状，泛着异样的光泽。她的解说由此为起点展开了：“这是我的灵魂，我力量的来源。我是与孵化者一族签订契约的人，通过许下愿望来与魔女作斗争。”
“魔女，没有人知道祂因何而存在。据说祂们是因绝望而被污染的灵魂，每个魔女都拥有自己的结界，祂们时常躲在结界中散播绝望。被魔女的绝望所覆盖的人，身上会留有印记，我们称之为[魔女的吻痕]”
蝙蝠侠：“你是想说，自杀案是因为魔女的吻痕而急剧增多？”
“可以这么说。”莉亚点了点头，后又烦闷的跺了一下脚：“我是被派发到哥谭来负责清理魔女的人，其实之前也有人，不过因为这里的魔女太多了全部都死掉了。据qb说，我是活的最久的人。”
“谁是qb？既然你是负责清理的人，现在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两个问题，句句戳心。
莉亚抿起嘴唇，对起了手指：“qb就是孵化者，除了被选定的魔法少女之外没人能够看见。而导致现在这种情况的原因，就是我需要寻求你们帮助的原因。”
她目光朝着一旁挪动，像是心虚，有些不好意思：“出了一点小意外，现在整个哥谭市都被包括在魔女的结界里面了。”
“如果不及时解决的话，大概这里的人迟早会因为绝望死光的吧。”
蝙蝠侠沉默了几瞬，他黑暗骑士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设定。消化完后，蝙蝠侠再问：“你需要我们怎么做。”
莉亚，抬起手，指向了身后的那扇老旧民宅的门：“目前调查进展还算顺利，我需要你们帮我撬开里面那个家伙的嘴。”
她说完，又有些委婉的补充：“出于一些原因，我不太方便对普通人太过分。”
犯罪巷35号，蝙蝠侠有印象。这是在调查蜜拉的资料时，所查看到的地址。属于死者的男友，一个玩弄女人感情的混蛋。蝙蝠侠心下了然，蜜拉的死与这次对方感到棘手的问题，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只是，这位自称哥谭地区负责人的魔法少女的传话人，当真是个十岁的小女孩，这让蝙蝠侠感到尤为费解。
他原是打算将等这件事解决完之后，再去询问眼前的新晋“合作伙伴”究竟是为什么。虽然大部分魔法侧的人选择自己的代言人都有一套奇特的准则，但蝙蝠侠仍然不认为将年仅十岁的孩子牵扯进危险的事情中是一件明智的决定。
毕竟，她真的只有十岁，又不是达米安。
正当莉亚以为解说环节结束，可以进屋办正事儿的时候，变声器的响起牵制住了她的行动。
“为什么是选那个孩子。”
蝙蝠侠：意料之中，情理之中。
他倒是没有阻拦，因为蝙蝠侠自己也很想知道这件事究竟是为什么。
莉亚抬起眼，是罗宾。即便被面具遮掩住，莉亚也能够看出对方的神情一定是认真的。她歪过脑袋，眨了眨眼睛，旋即开口：
“你不是也选择了达米安韦恩么？真是奇怪啊，明明莉亚跟我说过今天的话不一定能够带到，因为韦恩家的小少爷说自己不认识蝙蝠侠的。”
罗宾默了几瞬，他抬起下颔：“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莉亚嗤他，眼里盛着的星光令人眼熟，却锋利到让人觉得碰一下都嫌疼。她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漫不经心，却能够让人清晰的感觉到对方已经开始不悦：“看来你和那个小子很熟，我会回去告诉莉亚，韦恩家的小少爷是个骗子。”
眼瞧着事情朝着不妙的方向发展，蝙蝠侠适时开口：“罗宾。”
蝙蝠侠的话很有效的，罗宾冷哼了一声，便不再进行抬杠。
莉亚也十分审时度势的闭上了嘴，只是在经过罗宾的时候扯着眼皮对他吐出了舌头，做出鬼脸。罗宾被气的噎了一口风。
他想：真让人讨厌，我绝对和她合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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