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倾心
来福把沈无浊的浅紫色绢布叠好,轻轻放在那人的怀里,他拍着沈无浊虚勾着的胸脯,轻松道:“你可要收好啊,这可是救命的。”
“嗯。”
沈无浊看上去依旧死气沉沉,好像人总是这样,得知自己已药石无医,便再没了生得希望。
金素对于出去是迫不及待的,他问南无观:“现在我们要怎么做?”
南无观倒是不甚着急,他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最喜欢的就是吊人胃口。
“不着急,等我的信吧!”
他站起身便要往外走,司昶拉住他:“干什么去?”
“找个客栈住下呀!这里应该没有咱们的容身之地吧!”
司昶四周看了看,这里全是书籍,没有能住的地方,想必二楼也只有金素一人的容身之地。
来福把沈无浊拉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这人能够振作起来,可是那人仿佛无知无觉,低着头闷闷地往前走。
南无观本来就看他不太顺眼,一个大男人做什么生无可恋状?
那辆马车依旧等在外面,太阳落山,不过还有光亮可寻。
马夫躺在脚踏板上,听见动静立刻坐直身体,见天色已晚,问了声:“几位现在去哪?”
南无观脱口而出:“百花城里最好的客栈!”
马夫小声询问:“确定要最好的?”
“就要最好的!”
“得嘞!不过这路途遥远,是要加车马费的。”
南无观长腿一迈,往后一指:“他给钱。”
方向还是来福那个方向,马夫看着这个瘦瘦弱弱的漂亮男孩有些狐疑。
来福立马侧开身体,把现在自己身后的沈无浊露了出来。
沈无浊从钱袋里掏出一把碎银,放在马夫手中,所有的举动都不看对方,垂头耷脑,毫无生气。
马夫看着自己手心里的碎银愣了愣,立刻挑出两颗,其他的又塞回了沈无浊手里:“用不了那么多,用不了那么多,公子真是阔绰!”
沈无浊也没搭理他,刚刚要迈步上马车,却有看到来福还站在车下,于是往旁边让了让:“来福,你先上吧!”
“啊?好!”
来福没想到会有人与自己谦让,上马车这件事本来也是无需多让的,只不过有人可以顾虑自己的感受与安全,来福还是感到无比开心。
沈无浊扶着来福的胳膊,托着他上了马车,自己也一步迈上去,放下了门帘。
一路上车内安静异常,除了南无观之外的所有人都怕触及沈无浊的伤处,所以也没有多加安慰,他们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明白在这个时候,人最不需要的就是无谓的安慰。
南无观受不了这种氛围,他好不容易能说话能蹦跶了,可不想再憋着。
他有意无意往司昶身边挪去,用肩肘不时轻轻触碰司昶腰间的软肉。
司昶别扭的躲过南无观似有若无的触碰,看着他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太过想念司君,一时有些情难自持。”
来福偷偷瞥了他一眼,小声嘟囔道:“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
“为什么要考虑你们的感受?你们两个要是实在羡慕的不行,就凑合一下,没有人会反对的。”
来福闹了个大红脸,转身拽住司昶告状:“司昶哥哥!你看他嘴上怎么没有把门的啊?”
司昶看了看南无观又看了看沈无浊:“你们如果真的两情相悦,我自会为你做主。”
“做什么主啊?”
来福闪身挪坐在门口,喃喃自语:“哼!喜欢的人回来了,都不管我了!”
南无观听了司昶的话跟顺了毛似的,心里一阵舒坦:“哎呀!司君还是最疼我的!”
来福不甘示弱:“哥哥也是很疼我的!”
“哦?”南无观挑着眉看了看司昶:“他怎么就对你好了?”
司昶以收扶额,感觉这两个人加在一起也不过三岁。
“哥哥给我买好吃的!”
南无观不紧不慢道:“数百年前,他一个人带着我住在宫殿里,上来就给我糖吃,怕我不习惯神族的食物,还特意寻了人间所有美食来!”
“我……哥哥还让我坐在他肩上!”
“他背过我,抱过我,牵过我,亲过我,还跟我……”
司昶甩了个眼刀给他,南无观这才悻悻闭嘴。
来福吃瘪,想了想又开口道:“我们……我们一起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刻。”
司昶想了想,他和来福相识时间尚短,印象中最危险的时刻应该就是在百花城里花圃下的密室和一同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而已。
可他和南无观之间自是不必言说,生死抛却脑后的挚爱,又怎么不算刻骨铭心?
南无观更是畅快地笑了起来,让来福有一种自己撞到了命门的感觉。
“我同司君生死契阔,他为了我敢背叛神族,我为了他能剥皮抽骨,愿意为他化作通天塔,愿意只做一只铜铃陪伴他六百年……你说,这些算不算最危险的时刻?”
不仅仅的来福,就连沈无浊也惊讶地抬起头看向他们,这两人怎么也没想到,南无观和司昶竟然有着如此刻骨铭心的过去。
沈无浊咽了口唾沫,问:“剥皮抽骨?所以……你也死了吗?”
南无观攥紧司昶的手,回答:“我呀!死过好几次了。”
沈无浊不解。
“第一次,我被一条龙掳了去,司君废尽心力救我,可我还是死在了神族神储太子的手中……”
司昶喃喃道:“原来是他?”
司昶从来没问过南无观当初他死在石头宫殿中的来龙去脉,他觉得那是彼此最痛苦的伤疤,他为此伤心过,堕落过,当人再次活过来时,他只记得要好好遵从内心,好好爱他。而且他也知道了无量神尊的最大秘密,所以自然而然就把南无观的死归结到了无量的身上,至于到底是谁动的手,并没有深究。
南无观轻轻揉捏他的手,安抚道:“他应该是得了无量的命令才对我做出追杀的,当时他只知道我是魔尊。”
“应该是无量骗了他,把除魔重任交给了他。”
司昶太了解无量了,这个人太疯狂了,他可以六亲不认,可以不择手段,唯独有一条软肋——楚千。
来福问:“之后呢?”
南无观眯了眯眼睛,整个人仿佛被岁月打磨了一遍,神秘又深沉:“之后……神尊无量把他爱人的神识封入我的识海中,想让他霸占我的躯体复活,可是当时我的神识并没有消散,所以我与他争夺了起来,这具身体受尽了折磨,最后还是司君封印了妄图与我争夺躯体的神识。”
“然后,你们就在一起了?”
“没有,追司君,我可废了好大的力气,最后半推半就才成全了我。他也愿意相信我,站在我这边从而背叛了神族,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和我一起与无量站在了对立面上,只不过在神魔大战的关键时刻,无量设计斩掉我的左膀右臂,有掳走了司君,等我赶到时……司君司令神骨粉碎,再也不是无往不胜的战神了。”
来福越听越愤慨:“那个无量是不是用哥哥威胁你了?”
“是这样没错,我只能认输,付出死亡的代价,只不过我才不会傻到真的去死,所以我把注入了我神识的铜铃讲给无量,说这只是个思念之类的话,让他亲手把我挂在司君的身边,我也有幸能够以这种方式生存下来。”
“那个无量没有发现吗?”
“他那么自负,怎么会相信有人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呢?”
沈无浊有些动容,他一直以为人间的戏曲只不过是自编自演,没想到真的会有真是的历史存在。
他小声问道:“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很不容易吧!”
“这有什么?我是魔尊,谁敢嚼舌头,我拔了他的舌头!”
司昶拍了他一下以示警告。
沈无浊又问:“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司公子的?”
南无观这一次想了很久,久到就连司昶也开始有了好奇心。
“现在想想,大概就是一见钟情吧!”
司昶有些惊奇:“一见钟情?那个时候你才多大?连话都还说不利索呢!”
南无观解释道:“我现在唯一觉得无量做的一件好事,就是把我交给你抚养。”
那年凤鸢花树下,微甜的香气飘香十里,似火般的神祇拥有俊美的面容,依旧青涩的举止,紧张的像个将要面临考试的孩子。
他牵起那个孩子的手,肩负起一个孩子的一生,温柔的语调,温暖的怀抱,甜蜜的糖果,都承载着南无观最初的爱意。
一见倾心。
一见钟情。
沈无浊若有所思,他似乎不再纠结于自己到底是生是死,与南无观和司昶比起来这简直不值一提。
他深深看了来福一眼,忽然觉得自己死了也挺好,总算不是人鬼殊途。
下了马车,沈无浊执意要带来福回他家看看,南无观乐得没人打扰他和司昶的二人世界,于是高高兴兴拜别两人。
他拉着司昶往客栈里走,步子迈得很大,似乎很是着急。
司昶拽了拽他,问:“你干什么非要来这么贵的客栈啊?”
“贵有贵的道理,贵一点的客栈人少还隔音,我怕一会儿咱俩动静太大打扰到别人。”
都说到这了,那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司昶无奈勾了勾唇,有些心疼自己的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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