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劝服与被劝服
尹相其实想问王钊他们毕业后工资多少的，但是真的不好开口，哪有头一次见面就问工资的，这不礼貌，就问他平时住哪。
“我也在这个院儿里头，一楼，靠着大门。”王钊答，手往南边比划了一下，“我们这种剧组安排住宿的，排练费就少一点。吃饭什么的剧组都有盒饭，三菜一汤，荤素搭配，一周七天不重样，还算不错。”王钊说得比较多，尹相觉得这小子憨憨的，有点傻，对人没防备，倒是对尹音在这边的生活放心了些。其实不是这样的，尹音拖着王钊陪她来接人，路上就叮嘱他往好了说，最好能说得天花乱坠的。
王钊问她怎么不自己说。
尹音答：“这话从别人口里说出来，我爸比较容易相信。我说的他不一定信，还可能觉得是我说谎，来哄骗他同意我艺考。”
两人说话间，尹音提了水上来，从课桌底下的柜子里翻出来两个新的搪瓷杯，倒了水，又把自己的搪瓷杯倒上水，盖子没盖上，丢在一边，凉得快些，“我先放这里凉凉，你们等会儿自己拿了喝，我去收衣服，衣服忘收了。”
尹音下去时又给王钊使了个眼神，王钊点头表示收到，继续输出：“我大学班长保研了，听说他最近手上的剧，一场两百，我什么时候能有这水平？”又叹了口气。
尹相自己就是老师，断没有打击别人自信心的，当然，对于某些激将法适用的孩子另当别论，于是开口安慰说：“总会有的，你班长他必定能力在你们班非常出众，多练练以后会好的。”
王钊顺着往下：“说的也对，前几日定了演出费，还没有通知，据说挺高的。也说不定呢，还要看上座率，还有排挡。”
尹相见他好像什么也不避讳，又多打听了些：“那你们没有戏的时候做什么呢？”
王钊道：“去面试，找剧组面试，总归会有要的。像我那位班长就不一样，他还可以挑本子。”
“那这次他也有来吗？”尹相问，听顾山石说，这个是非常不错的一个剧本，于是推荐了尹音来。
王钊说到这个不困了，拍了下大腿兴冲冲地和他讲：“他也来面试的，他面试的是个主角，但是好巧不巧，曲远曲前辈也来面试了，于是他被刷了，本来还想争取个b角的，结果，哎嘿，长我们两届的学长今年研究生毕业，也来这里面试的，于是，哎，索性我一开始就没打那个注意，讨了巧，留下来了。不过他现在也开学了，除了上课就是演戏。呐，最近有部剧就是他主演的，不过是话剧。”
尹相配合笑笑，在门外偷听的尹音觉得差不多了，就拎着衣服进来，顺手扔在床上，接着他话讲：“你是说《繁华》？前几日他来的，送了我张票，我仔细去看了，还不错，十分带感。”
“他都没给我！”王钊哼哼。
尹音瞪他：“你对象没给你留票？你去，他可能还把他工作证给你挂脖上。”
“你去也说不准呢。”王钊讲。
尹音端了水来递给他：“喝你的吧。”又把另一杯给尹相：“爸爸，水。”
王钊觉得自己任务完成得差不多了，就提了告辞离开，尹相还想留他一起出去吃饭，王钊说：“我要去接人下班。”
尹相也不好再留，从包里翻出一袋子双黄鸭蛋，递给他：“拿着，算是谢谢你今天帮忙。”
王钊也不推辞：“早听小音老师讲过珠湖市的咸鸭蛋一绝，我还有幸蹭过一个。”
尹音说：“你那哪是一个？你是连吃还外带地拿了四个走。”
王钊嬉笑着拎着东西离开，临出门又提了正事：“明天也有晚练，不过估计大后天会放一天。”
尹音说：“你去的时候帮我买几张《繁华》的票来，大后天午场的”
王钊知道她是想带尹相过去，便应了。
尹音见他走了，便和爸爸收拾东西。
东西是真多：四盒子精装的珠湖咸鸭蛋，五袋子真空包装了的蒲包肉，尹音看见连拆了一袋子啃起来，还有隔壁镇上的董糖和茶干，这些是吃食；还有衣服，尹音来的时候只带了夏天和初秋的衣服，原想着十一回去再带的，尹相把深秋和冬天的衣服都带来了，又装了满满一行李箱；尹音又去看了两个封得严严合合的袋子，里面是棉被；除去这些还有一些学习资料，尹相来之前，找高一年级的同事要了过来，“都是老师整理的，你挤出时间看一看。”
尹音看着这满地的东西，又看了下时间，说：“我先带你去吃饭吧，时候不早了。这些放着我自己来顺。”
尹相也看了下时间，说：“先去吃饭，等会儿估计店都关门了。吃完饭我再和你顺一会儿，你这么多东西，收拾妥当了得几点睡？明天还要去排练。”
尹音不依：“收拾快得很，你早些去睡觉，坐了一天的车了。”
尹相到底没拗过女儿，拿了自己的换洗衣服，先去旅馆登记，两人就在旅馆附近的面馆吃了些。
尹相送尹音回来时，正巧看见王钊和一男子勾肩搭背地回来，感慨了一番：“关系真好。”
尹音摸摸鼻子不吱声，岔了话题：“我明天一天都在排练，我把顾老师的地址给你，你自己过去没问题吧？顾老师号码你也有，到时候你们电话联系。”
“要不大后天去？”尹相问。
尹音摇头：“顾老师后天晚上乘飞机，去南宁参加一个演出。”
于是尹相一早就来尹音这，趁她还没有去排练厅，来拿两盒咸鸭蛋过去，路上再买箱牛奶，又叮嘱尹音：“把这两盒子记得带过去，还有这些，和大家分一分，我就不过去打扰你们排练了。”
尹音漱着口，含含糊糊地应了，又胡乱地将脸擦了擦，提着背包出门：“爸，你走的时候把门带上就行了，我先过去了，要迟到了。”
尹相透过窗看见尹音十分熟练地跳上王钊后座，王钊一蹬脚蹬子，两人出了院门。尹相皱眉，又想到王钊好像是有对象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得和尹音说说，不要和这男生走的太近，万一人家女朋友吃醋呢？这不好。
不对，不要和任何男生走得太近，才多大，不能谈恋爱，至少，大学毕业了再谈吧。老父亲一想到以后姑娘结婚，更加难受了。
尹相一路遐想，甚至都想到姑娘结婚办酒要办多少桌，湘城那边的远亲要不要请，不请吧，娘家人就显得特别少了，但是请吧，那边的远亲不是个好相处的……
顾山石接到电话就在小区门口等着了，他可是想好了，怎么着都要说服尹音她爸爸让她走艺术这条路。多好一孩子，多有天赋一孩子，顾山石想想他几年前在那场少儿歌唱比赛里听到得歌唱，就觉得这孩子如果不学艺，就是暴殄天物！那歌唱得，那才叫一个美。所幸这孩子也是个热爱舞台的，只可惜家长不同意。
哎。顾山石叹气。
尹相来呢，有两个目的，一是感激顾山石这几年对闺女的照顾，另一是把话讲明白了，尹音的演艺生涯就此止步。他对于顾山石，又是感激又是有些怨憎的，如果不是他，尹音可能不会走这条路，现在应该是安安稳稳地在学校里学习，但他又确确实实待尹音极好……
于是两人刚见面还是很客气的。
“顾山石顾老师，你好你好。”
“小音爸爸好，真好久不见。”顾山石笑着把尹相领进家门，他家孩子见爸爸回来了，手里的铃铛还没丢下，兴冲冲地跑到家门口：“爸爸！”
“哎”顾山石一手抄起宝贝儿子，对尹相介绍，“我儿子，小原儿。”
尹相把礼放在玄关处，从中拿出一罐子奶味磨牙饼干——他记得陈立旭这么大的时候爱吃这些，递给这个小孩。
顾原看爸爸点头，接过来，甜甜地说：“谢谢伯伯。”
“不客气。”尹相笑着回道，一想到自家那个小崽子，这么大的时候，爬上爬下，哦，现在也爬上爬下，还去拽家里那条狗的尾巴，幸亏那狗脾气好，打出生一直养在家里，才没有咬他，现在看了那崽子，狗直接躲得远远的。哪像这个小孩，多讨喜。
顾山石把孩子放下，听到尹相念叨，笑说：“小男生闹腾些也正常，得亏我家没树也没养狗，不然还真不放心把他丢家里。”
两人客客气气地说笑。
尹相道：“这几年多谢顾老师对我家音子地照顾。”
顾山石说：“小音这孩子我看着欢喜，仿佛就是为舞台生的，她也挺努力的，谈不上什么照顾不照顾。”
尹相皱眉，顾山石又说：“原儿26个月了，你家那个多大了？”
“虚岁5岁了。”
“哟，和小音差了11岁呐。”顾山石说，他估摸了一下，说，“和小原儿差不了多少，以后机会多，让小孩儿们认识认识。”
尹相听这话，决定打直球，不绕弯子了：“顾老师，我直和你说吧。尹音现在也上高中了，应该还是以课业为主……”
“那是自然。”顾山石又给尹相添了茶水，笑说，“《报童》这个剧组，基本上都是名校毕业的，参加高考的那些也都考得还不错，她现在住的那个院子，主人家是一家子老师，有教高中的，还有教大学的，这你不用担心。”
“不是，我的意思是……”
顾山石再次打断：“我懂你的意思，我们这个行业也是能有编制的，你看我就是在编制里，也算个铁饭碗。”
尹相砸吧嘴巴，想说：你懂个屁！又觉得这话不礼貌，想着换个词来讲。但是呢，顾山石到底在部队里呆过几年，文艺兵也算个兵，尹相算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不对，顾山石是直接打断他的话，不让他说。于是尹相就只听得顾山石在絮絮叨叨地讲：
“你看啊，小音有这个天赋，你们做父母的，也认真培养了，孩子也正好热爱这个舞台，你们赞成、鼓励她不也是挺好？
“小音现在啊，十五六岁的年纪，有多少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喜欢干什么，小音这么年轻就知道了，这不是很好吗？
“小音现在正值青春期，都说年轻的时候想做的事情不做会抱憾终身，孩子想做咱也不能拦着呀。
“小音在这边排练工作着，你看安排住安排吃的，剧组人员也很友善，况且这还有我呢，小原儿十分喜欢小音，小音一来就姐姐姐姐地叫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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