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出乎他的意料

叶筝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赶早上六点钟的飞机，再加上前一天晚上和沈寂北的争执，她几乎是刚上眼没多久，就重新爬起来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了。

        因为没有好好休息，所以她困得几乎是闭上眼睛就能睡着，奈何身边坐了一个周起霖，她想睡但是又不敢睡，只能这样强撑着。

        两人的位置相邻，可是一直到登机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周起霖全程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而叶筝就更加不可能跟他去搭话了，为了不让自己睡过去，便转头一直看着外面的云层，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然而正当她努力让自己精神集中的时候，却忽然觉得肩上一沉。

        叶筝一怔，转头一看，发现周起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大约是因为飞机颠簸的原因，于是一头栽到了叶筝的肩上，这样看上去倒更像是他依靠着她，两个人就像是情侣一样，多少显得有些暧昧。

        好在因为是早班机的原因，周起霖旁边的秘书也悄悄的睡着了，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

        可这样多少还是有些尴尬，叶筝侧了侧肩头，想要躲开周起霖的依靠，可是他整个头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她肩上，她如果一抽离，那么周起霖势必会栽倒然后被惊醒，到时候只怕又会是一场无妄之灾。

        于现在的叶筝来说，她只想能躲就躲，能不惹麻烦就不惹麻烦。他愿意靠就靠着吧，反正整个航程来说也没有多久，她也累不到哪里去。

        挣扎了好半天，叶筝终于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任由周起霖靠在自己肩上，睡得香甜。

        就如叶筝所想的那样，周起霖之所以会订这么早的机票，的确是为了折腾她。

        昨天晚上沈寂楠的心跳忽然又短暂性的停止了，虽然这在她昏迷的五年之中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但这种事哪怕就是再发生一百次一千次，周起霖紧张的情绪依然不会有丝毫的缓解，反而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害怕。

        毕竟日子久了，不仅是她清醒的可能性越来越渺茫，就算她有朝一日会真的醒过来，那么对她的身体恢复也是很不利的。

        好在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抢救之后，沈寂楠最终还是被救了回来，隔着一扇玻璃，周起霖站在ICU外面，只能凭着氧气罩上面一起一伏的气息评断她还活着。

        那种徘徊在失去与得到的心情，实在是让他太过煎熬，等ICU的护士告诉他，沈寂楠基本已经可以脱离危险的时候，他便当机立断的让秘书订了今晨六点的飞机，并且打电话让叶筝也跟了过来。

        一想到沈寂楠这么多年来无数次的和死神搏斗，周起霖就觉得不管自己对叶筝再做什么，都还是太轻了。

        江城到彦城的航程一共是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当飞机开始广播降落的时候，周起霖也恰好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

        因为昨天晚上一直陪着沈寂楠说话，所以他也是一晚上没怎么睡，再加上前些日子一直在谈工作和合作，他休息的时间和睡眠质量都很差，因此上了飞机没多久就睡着了。

        周起霖其实一向不是一个说谁就能睡着的人，他一直是个强迫症很严重的人，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睡得着的。可让他觉得意外的是，这一次竟然在飞机上就睡着了，而且睡得还不错。

        周起霖睁开眼的一瞬间，便看到了女人优雅的下颚线条，他不由得怔了怔，视线再向上移，便是叶筝那张清理淡雅的脸。

        脑中有一瞬间的恍惚，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靠着她就睡着了。

        慢慢的从叶筝肩上移开自己的头，周起霖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还盖了一件军绿色的风衣，那是叶筝的衣服，而此时，那个女人正闭着眼睛，时不时地点一下头，显然也是昏睡过去了。

        看着身边正睡着的女人，周起霖心里竟然隐隐有些一样。整整一个多小时的航程，他就这样一直靠着她睡着，而她非但没有叫醒他，反而任由他这样靠着，甚至还把自己的衣服给他盖在了身上，像是怕他着凉一样。

        周起霖支起身子，眉心微微蹙起，让人看不穿他此时的想法。

        大约十分钟之后，叶筝才因为飞机下降造成的颠簸而缓缓醒过来。

        睁开眼的时候，周起霖已经坐直了身体，正翘着腿翻看着椅背后面的杂志，而她方才搭在他身上的衣服也被重新盖在了她自己身上，就好像先前睡着的人是她一样。

        一直到下机的时候，也没有人去提方才飞机上发生的一切，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一走出机场，外面便已经有商务车来接他们，上了车后，周起霖这才开始给她说这次来彦城的任务。

        “这次来彦城，主要是为了见一位导演，因为公司准备投拍一部文艺片，而这位导演就是以文艺片出名的。但是他对片子剧本和演员的质量要求都很高，我们的人去请了他几次，他都不愿意拍，所以这次我觉得亲自去请他试试。”

        “哦……”叶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有些不解道：“可是你为什么要带我去？”

        这种时候，带个漂亮的演员，或者是带个有能力的制作人投资人，不是更加有利吗？

        周起霖转头瞥她一眼，冷声道：“我带你来是为了给我当助理，又不是让你来卖身勾引他的。要真是为了卖身，你以为你能有优势？”

        叶筝有时候觉得她和沈寂北，周起霖这种男人沟通起来真的是有障碍，明明她说的话并不是那个意思，可是到他们耳朵里的时候不知怎么就变了味。

        经验告诉叶筝，这个时候她最好还是闭嘴为妙，因此也不再多说什么。

        到了彦城的时候，时间还比较早，周起霖叫司机先找了个地方让他们吃了早餐，接着又带着叶筝去了商场，开始给她挑衣服。

        选衣服的过程基本都是周起霖在进行，叶筝看着他这个样子便有些无语，忍不住道：“您不是说我只是助理吗？既然这样，有必要穿的那么特别吗？”

        周起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忍不住嗤笑一声，上下扫了她一眼，眼中是满满的轻蔑和不屑，“我看你是想太多了吧，就算你只是个助理，这也不代表你就能穿得像个去爬山涉水的驴友一样。我是去见人，不是去旅游的。”

        叶筝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军绿色的冲锋风衣，帆布鞋，衬衣牛仔裤，看着的确不像是来谈工作的……

        周起霖最终给她选了一套改良旗袍上衣，下身则是一条长裙，配上高跟鞋和一条晶莹剔透的珍珠项链，虽然看着也不是很像助理，但是却凸显出了她那种古典优雅的气质。

        看到她从试衣间里走出来的一瞬间，周起霖的眼中隐隐有一抹惊艳，坦白来说，叶筝的确长得很漂亮，甚至可以说是比沈寂楠和白茹月都要漂亮。沈寂楠比较偏向御姐气质，高冷又强势，而白茹月则是那种娇柔倨傲的大小姐，让人有些望而生畏。

        但叶筝则是小家碧玉的类型，是那种很亲切的样子，所以比那两个女人更讨男人喜欢一些。

        换好了衣服，叶筝有些不自然的拉了拉自己的衣摆，蹙眉道：“周总，我这衣服真的合适吗？”

        压下心中的一样，周起霖淡然道：“没什么不合适的，时间差不多了，走了。”

        在来之前，周起霖已经让助理提前约好了那位导演，准备在饭店见面。

        事实上叶筝一直以为那应该是一位年轻的导演，或许还留着络腮胡，抽着雪茄烟，一副文艺颓废的样子，可是当他们见到那位导演的时候，她却不由得有些意外。

        那位导演岁数已经很大了，大约有五十多岁的样子，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看上去很是冷漠严肃，叶筝看到他的一瞬间，好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周起霖三顾茅庐还会失败了。

        见面的餐厅叫壹号公馆，是一个民国风的餐馆，之所以来这里，其实也算是投其所好。

        早前周起霖就已经调查过这位叫云之鹤的老导演，知道他除了喜欢拍电影以外，最喜欢的就是研究民国历史和文化，而且他本人就是一个历史学的博士，因此周起霖特地让人在这里订了桌，而且会让叶筝穿那身衣服，也算是一种应景的计划。

        果不其然，云之鹤一来，第一件事便是先和周起霖感叹了一下这间餐馆，言语间满是掩饰不住的喜爱和赞叹，“小周啊，这个地方还真不错，我在彦城生活这么久了，竟然还从没发现这里别有洞天，这次我还真是要谢谢你，带我发现了这里。”

        “哪里哪里，云导太客气了，能让您喜欢，是我的荣幸。”

        几个人一边说一边坐了下来，商人总是这样，最开始自然不能直接切入到话题当中，一直到吃饭吃的比较愉快的时候，周起霖才终于开口道：“云导，之前我们公司想要投拍的那部《江南谣歌》，您老考虑的怎么样了？”

        云之鹤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的说道：“小周啊，我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这种事还是交给你们年轻人去创新吧，我就不跟着你们掺和了。”

        “云导这是哪里的话，您比起张艺谋陈凯歌还年轻着呢，这部片子您是最合适的导演，就不要谦虚了。”

        “老实说啊，那个剧本呢，我还是喜欢的，但有些细节，我觉得不合适。”

        这话一出，周起霖便知道有戏，急忙问道：“那您觉得哪里不合适呢？”

        “首先，你要拍的是江南地区，但是是以民国时期日军侵略为主线，写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为了追随一个西洋钢琴家而辗转到香港地区的故事。但是你这个名字叫《江南谣歌》，我倒觉得不如把人设和故事反过来一下，写一个香港的公子哥追随一个大陆江南少女的故事，有时候这样的情节，反倒更能引起人们的共鸣。毕竟西洋琴师人们接触的太少，但是大陆少女却是更贴近人们生活的。”

        周起霖闻言也点点头，“您的提议确实有很多可取之处，但是如果要写江南女子的话，您想怎么做呢？”

        “苏州小调，越剧昆曲，这些都可以，既符合民国时期的背景，又为人物背景增加了一份特殊的身份。至于乐器，我觉得用古筝、古琴或者琵琶这种古典乐器要更好一些。你可以想想一下，几个穿着旗袍的女子，弹着古筝，抱着琵琶，那个场景是不是就很吸引人？更何况她们的对面坐着的是一位来寻欢作乐的香港公子呢？”

        被他这么一说，周起霖也有些动心，正当他陷入到云之鹤为他编织的那个场景之中的时候，云中鹤忽然看到饭店大堂中间有放着古筝琵琶，于是便叫来服务生问道：“你们那里放的那些乐器，有姑娘会演奏吗？”

        服务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不起先生，那些乐器只是用来配合餐厅风格的，先前在这里演奏的姑娘回学校上课去了，所以……”

        “这样啊……”云之鹤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满眼都是掩饰不住的失望，“要是有人能演奏就好了，我还想先看看效果怎么样，是不是能达到我想象之中的那种效果。”

        就连周起霖也有些懊恼，先前他只想到云之鹤应该会喜欢这个餐厅，却完全没想到用一些音乐什么的来提高他的兴致。

        正当两个人都有些遗憾的时候，坐在一旁的叶筝却忽然道：“如果云先生不介意，那么我倒是可以给您献丑弹一曲，让您感受一下是不是符合您对电影的预期想法。”

        云之鹤转头看了她一眼，这才注意到这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助理小姑娘，在看到她身上的衣服时，立刻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你会弹古筝？”

        叶筝点头笑了笑，“以前学过一些，献丑了。”

        她说完便转头走向大厅之中那个古筝前坐下，抬手刚拨了一下弦，坐在那边的两个男人便立刻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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