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以生命还生命

＊布加拉提心理小课堂开课啦

        ——“到那个时候，你的仇恨，你的正义，你将怎么取舍？”

        ——“你内心微弱的觉悟真的能承受住你双手的罪恶吗？”

        ——“【发扬正义于世，灭除不法邪恶之人，使强者不凌弱，使我有如沙马什，照临黔首，光耀大地】你不会怀着这样愚蠢的想法吧。”

        梅洛尼的话仍然悠悠地回荡在脑海里，我不知道我是怎样走下楼梯，怎样在普罗修特和贝西的注视下走出暗杀组据点的门的。

        我只知道，当我犹疑着走进一家餐厅时，我看见了布加拉提温柔的蓝眼睛。

        他抬头看见我，有那么一瞬间的愕然，随后恢复沉稳的样子，招呼着我到他的那一桌坐下：

        “伊芙，到我这里来。”

        ——————————

        梅洛尼待在二楼，目送伊芙走出据点，站在楼道，靠在冰凉的门板上，沉默了好一会儿，而后单手遮眼，嘴角扬起，压抑着低低地笑出声来。

        “dimolto——伊芙……”

        “笑屁，说什么了？把小姑娘打击成那副样子，明明她和普罗修特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伊鲁索早已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前，像看变态一样看着梅洛尼，握着门把手对他提醒道：

        “普罗修特还在教导那个贝西，你实在闲着没事就去找加丘，不要站在这里犯病——加丘？！你他妈的把这该死的音乐关小一点！”

        他动手大力地拍了拍传出柴可夫斯基的交响乐的房间墙壁。

        “哈？伊鲁索你这个混蛋在扯什么鬼话——这种音量而已——你已经变成个威尼斯海底的石头，现在就要永眠了吗？”

        蓝色的卷发青年猛地拉开门板，气势汹汹地吼完这么一句，而后又把门狠狠关上，“砰”地一下竟是带动连廊的挂画也微微颤抖。

        “哈，加丘的脾气，dimolto——好了，别这样看着我。”

        注意点伊鲁索在瞪着自己，梅洛尼扯开一个微笑：

        “我知道，知道，不会给普罗修特增加工作麻烦的……但是，伊鲁索，你能通过镜子观察外界的对吧，今晚还得让你帮忙做点有↗意义↘的事呢……”

        “？！”

        伊鲁索不耐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

        “你想做什么？”

        “今晚等伊芙回来后，我不会让她住镜子里，我会让她住我的卧室，而我们可以搬去镜子里。”

        “等等、你是想……啊……你这家伙可真是变态。”

        伊鲁索听了梅洛尼的话，反应了好一会儿，而后才如是评价。

        梅洛尼脸上的笑容变得冷了些：

        “嗤，把你脑袋里的想法收一收，她可从来不适合成为〔母体〕。”

        男人顿了顿，用手指了指自己房间的门：

        “我需要你把她今晚在房间内的所作所为，告诉普罗修特。”

        “告诉普罗修特……怎么？这个女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也是，怎么会有小姑娘在第一次杀人时就表现得这样淡定的——”

        听了梅洛尼的话，伊鲁索也忍不住开始思考。

        “可是，你又怎么知道那小丫头一定会回来呢？”

        梅洛尼闻言，眼睛向门口的方向瞟去，里面所蕴含的神色，半是熟稔半是无奈。

        “她会回来的，我是这样dimolto——的确定。”

        他随即打开电脑，搜索自己在搂伊芙上楼时按在她肩膀上的定位器。

        直到看着那个小点移动到一间餐厅里，就停下不动了，梅洛尼脸上的笑容如同泥沙隐没于流水，疏忽不见，留下的只是笃定：

        “虽然伊芙不承认，但是在她内心里，是那样地认同《汉谟拉比法典》……有人会改变伊芙，但那种驱使她的动力是不会改变的。”

        她最初的决绝……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以痛苦还痛苦，以生命还生命。

        ——————————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你是这样想的吗？伊芙。”

        布加拉提静静地听我倾诉着，等我说完了才温和地开口。

        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搅拌着面前的茶，搅拌的幅度因我心绪不宁而有点大，清亮的茶水部分洒在底下的桌布上，这是相当无礼的举动，但布加拉提并没有因此怪罪于我。

        “我不知道……”

        我尽力合掌握满温热瓷杯，让溃散出去的心神重新回到茶水中心，慢慢沉下褐色。

        “我想去复仇，想去重创passion。正义而没有强力就无能为力；强力而没有正义就暴虐专横(·该句引用自法国思想家布莱兹·帕斯卡尔的《思想录》))我必须向上爬，使自己变得有能力和有权力，可我害怕……”

        在布加拉提鼓励地神色下，我接着向下说：

        “我害怕在还没完成目标之前，就已经失去自我了。我害怕我自己的心，它并不澄澈——布加拉提！什么才是真正的正义呢？”

        我抬眼发问。

        布加拉提再次伸手，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摸了摸我的发顶：

        “进入passion、进入暗杀组、虽然还没有得到他们的认同，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伊芙。”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我没想到在异国他乡，还能从除露伴老师之外的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评价。

        突然地，有股酸楚在鼻尖酝酿。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什么是正义……我和你一样痛恨毒品，但我选择了我自己的道路，你也选择了自己的道路……伊芙，我只需要你告诉我，在此刻，你的内心宁静吗？”

        他没有正面给我确切的回答，反而是向我抛出一个问题。

        “是的，布加拉提。”

        我抽抽鼻子：

        “我能够直视你的眼睛——你的眼睛美丽，让我感到了久违的平静。”

        “？！伊芙……这可真是……”

        布加拉提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羞囧的表情，但也只是一瞬，随后他又展现了那样露出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你的内心平静，这是好事，我很高兴……但即使内心真正平静，你的灵魂深处尚有未曾熄灭的火焰，是吗？”

        “是的。”我肯定道。

        “那你所需要做的，就是回去。让这火焰变得不仅仅再是仇恨。”

        布加拉提将手中的杯子放下：

        “你可以坚守你自己的正义……不必在意它是否是真正的，这你不必在意。”

        “我……”

        “你所应该在意的，是影响——你的正义是否带来了好的结果，是否给其他人带来了更多的伤害？一次别有用心的正义，比千百场公开作恶造成的后果更可怕——伊芙，不要让自己的心蒙尘。”

        布加拉提的目光是那样澄明，令所有看到他的人，都能感受到那股由内而外的自信与坚定。

        “我知道了。可我应该怎么去做？”我感受到自己此刻的呼吸缓慢而悠长：“我在暗杀组，又怎么可能做到不去让双手沾染鲜血？”

        “那就去探索。”布加拉提回答。

        “这是你选择的路——你可以杀人，但别忘了洗手。暗杀组的命令大多为委派，极少数的老板直接任命。你可以选择性地参与，至少搞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那我和他们一起行动，他们的罪恶——”

        我的话第一次被布加拉提打断。

        “他们现在是你的队友，伊芙——虽然很残忍，但我必须要说，当你们成为共同体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一切也都会成为共同背负的东西——不论你愿或者不愿。”

        布加拉提开口。

        “暗杀组负责的大多是处理老板眼中麻烦的事情，所以你也不需要有太大的心里负担。”

        他顿了片刻，声音微不可查地变得愈发低沉温和了。

        “我们都只是普通的替身使者，虽然很难做出什么巨大的改变，但聊胜于无。我相信你，伊芙。”

        “布加拉提，是替身使者这件事已经够特殊的了。”

        我弱弱地提醒布加拉提。

        “是吗？可我们只是在那不勒斯餐厅里聊天的普通人啊。”

        即便是浓雾也无法掩去这座城市的光鲜明亮。这里蓝天白云，风和日丽。感受风声，便也感知城市。

        不是所有梦想和渴望都会渐渐被燃光化为余烬的死寂生活，这儿还有美好的，愉悦的生活。

        人们能够在奔波忙碌的生活里，能偶尔停下来，驻足欣赏美。而布加拉提一直在为了守护这份“美好”奋斗着。

        我笑着回复他：

        “我会尽力的……但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最终还是走上了错误的道路呢？”

        “那我会用〔stickyfingers〕把你抓回来洗手——怎么说也是我把你给引荐进去的。”

        虽行异路，但他和我一并承担。

        在露伴老师的指示下，我有了敢于入世的心胆，去承担命运的苦乐悲欢：在布加拉提的鼓励下，我敢于去和风暴搏击，纵处惊涛骇浪也不惊颤。·(部分化用歌德的《浮士德》)

        布加拉提的指尖敲敲我面前已经见了底的杯盏：

        “再来一杯？”

        “不了。还要回去‘上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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