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救援
“伊鲁索……这里！”
索尔贝是第一个离开汽车的人。
他的行动较杰拉德更为快速。但当他进一步靠近伊鲁索所指示的橱窗的时候，索尔贝的身上生出了奇异的绿色斑点，且伴随着他向低处橱窗靠近的脚步不断蔓延。
看那样子，像是某种古怪的霉菌。
“唔噫——索尔贝你？！”
杰拉德下意识地伸手去够索尔贝，他才向索尔贝靠近一步，手指就也沾染上了那些奇异的斑点，并开始溶解。
虽然听不见肌体消弭的滋滋啦啦声，但所造成的视觉效果，已是足够可怖。
“怎么会这样？”
“这种情况一看就是替身能力吧……嘶，之前光知道这种东西可以致畸致癌，怎么对人身体的损害也这么大……看样子，来人是想把我们变成某种供它们生长的有机质啊。”
索尔贝之前在据点的时候，被伊芙灌了一脑袋的奇怪知识，再结合他所知道的有关塞可的零星消息，他很快地就意识到了敌人的替身类型。
杰拉德听了他的话，甩甩自己的手，拉着他更快地向橱窗那里跑过去，脸上露出烦躁又愤怒的神情：
“管他是什么鬼东西，变成【那位】所成长壮大的有机质什么的，这种经历有一段时间已经足够了！如果像你所说的那样，是替身能力的话，只要找出那个混蛋，然后再把他干掉就好了吧——嘶，真疼啊，让我们快点摆脱这种境地然后把他们痛揍一顿吧！”
“哈哈，杰拉德，你说的对啊——伊鲁索！我们已经到这里了！”
索尔贝掠到橱窗边缘，指尖已经触碰到了光滑如镜的玻璃，回头向伊鲁索招呼。
此时，伊鲁索的车子已经快要完全陷入地中，而他还只是半个身子翻出了车窗。
他的胳膊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溶解，黄色的脓液滴落在土壁上，洇出暗色痕迹，随后又很快被翻覆上来的土壤所掩盖。
伊鲁索看着自己身上的绿斑，暗啧一声，忍着疼痛从车窗翻出。
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形象管理或者其他什么事情了。
他用腿抵住正在下陷的汽车车壁，双臂拄着尚还疏松的土层向上翻越，终于站在了车顶，可以离开这样一个下陷的状态，身体的损害也得到相应的缓解。
但这并不是什么可以轻松下来的事情。
“乔可拉特的替身能力只有在我们下降的时候才会发动，只要我们从高处向低处发生偏移，□□就会被他的替身【青春岁月】所毁坏。所以——”
伊鲁索站上车顶便开始向外狂奔，一边向杰拉德和索尔贝把自己有关于敌人替身的情报尽数道出。
在伊鲁索对他们的叮嘱还没结束的时候，土层骤然中破出了一道泥浆色的影子。
说是影子其实毫不夸张，因为那速度实在太快。
风驰电掣，只能感受到凛冽的带着泥土腥味的气息快速逼近。
伊鲁索只是凭借着身体本能向旁边的道路上翻滚，再抬头时，他就见到自己方才站立的车顶出现了一块巨大的凹陷——何等恐怖的破坏力量！
而且，对方的目的好像并不在于置他于死地。
那道影子，也就是塞可只是向他发动了两次袭击，随后就向橱窗奔袭而去。
“杰拉德！小心！这个家伙能够将自身接触的物体变得像泥浆一样，千万不要被他触碰到！”
“知道了！”
杰拉德被索尔贝拉着向一旁避让，但塞可的攻击并没有朝着二人袭去。
泥浆擦着杰拉德略有破损的右手而过，在伊鲁索目眦欲裂的注视下，塞可击碎了橱窗的玻璃。
“刷啦——”
相同的零零碎碎，洒落一地晶莹，令伊鲁索在极度愤怒与惊恐中，回想起了伊芙第一次同他出任务时向穹顶开的那一枪。
只不过，当时的是水银镜面，在伊芙替身「清醒晨光」的笼罩之下，四散的琉璃辉光为他创造了替身发挥能力的空间；而现在，躺在炽热地面上的是玻璃残渣，凑近了看，也只不过是能映照出绝望的、破碎的眼睛。
伊鲁索清楚地认识到，他没办法用【镜中人】帮杰拉德和索尔贝离开困境了。
现在看来，他们所需要面对的是三个敌人——窗台上举着【芝加哥小提琴】的不知名人士，以及乔可拉特和塞可的夹击。
在塞可能力的作用下，地面仍然在不断地下陷，他们还遭受着来自乔可拉特【青春岁月】替身攻击的威胁。
不管怎么说，至少不能在此处停留，如果落在那个以爱好虐杀在组织内出名的混蛋手里，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在橱窗边站着的二人也很快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而后就开始分头向其他较高的地方攀爬。
“逃跑吗？这样的姿态可真是有足够丑陋啊——乔可拉特，这两个给你玩玩怎么样？”
塞可笑着发动替身，使已经变得坚硬的泥造物对准了将要踏上二层平台的杰拉德和索尔贝，而他自己则是朝着伊鲁索离开的方向奔去。
伊鲁索的腿是三个人中受伤最为严重的一个，按道理说，他是根本无法跑过塞可的。
但塞可似乎并不着急对他进行狩猎，他只是狞笑着冲在了他身前，将所有可能作为镜子状事物出现的东西用泥浆进行覆盖。
在处理完一整条街之后，塞可颇有闲情逸致地回头看了看已然气喘吁吁的伊鲁索，眼神怀着十二万分纯粹的恶意：
“要跑就跑得过快一点嘛，对吧……我这人，其实还是蛮喜欢玩猫捉老鼠的。”
语气之轻佻，姿态之随意，就好像这场厮杀在他看来，真的只是一场简单的游戏。
让人火大的同时，又让人无可奈何。
伊鲁索的头发已经散了大半，一部分的汗水挂在眉睫上，烈火般的炽阳见证着他的缄默，尘土也玷污了他出发前整理过的衣物。可伊鲁索他现在已经无暇他顾。
缺氧与疼痛令他的视野出现了大片的黑色，仿若整个世界都在黑暗中离他远去。塞可戏谑的挑衅落入耳中也只剩下模糊的嗡嗡声响。
他已经跑到了巷子的尽头，论战斗能力他完全敌不过塞可，可偏偏所有替身依靠的退路都被摧毁——逃不掉了吗？
难道对面的这个家伙真的是无敌的吗？
伊鲁索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也一点一点变冷。
惧怕吗？有那么一定程度的惊慌吧。虽说在加入暗杀组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付出生命的觉悟，但高傲如他，此刻还是会生出被打击的挫败感。
除了挫败，还有遗憾。如果伊鲁索孑然一身，他自然可以天马行空，四处闯荡。可他分明还欠着伊芙的工资没有归还。在这种情况下狼狈的死去，会被暗杀组的大家在坟墓前嘲讽的吧……
“哦？你喜欢玩猫捉老鼠？这可真是太巧了，我最喜欢玩的游戏，正是打地鼠呢!”
像是在意识模糊的暗处撕开一道名叫光明的口子，伊鲁索模模糊糊听见了这样一句话，而后逼近身边的，就是紧凑的枪声。
“可恶！”
子弹在伊鲁索身边将“人体描边艺术”上演到了极致，这种墙内开花墙外香的武器在地面炸开蓬蓬尘土，却未伤到伊鲁索分毫，只是步步紧逼着塞可离开。
塞可身上所覆盖的泥土再坚硬，也被高度集中的火力崩开了几道口子。
迫于无奈，塞可重新将身形隐入地下。
架着【芝加哥小提琴】的男人在窗台对着塞可消失的地方露出一个微笑：
“哦呀，这么坚持着要和我在这里玩游戏吗？看样子，扮演‘地鼠’角色的你并没有那个能力来到我的身边呢。”
男人的话语顿了顿，将身前有效射程200米的武器换作了勃朗宁，舒展了一下胳膊，状似无意道：
“你在这里倒是能够很好地娱乐我，就是不知道你的那位同伴是否能够很好地为我的同伴带来快乐了……你不会真的以为，【红黑会】行事，只会派我一个人过来吧？”
“【红黑会】？怎么？你们这群伪善的家伙终于决定参与这场游戏了吗？还是说，伊鲁索你这个叛徒主动与这群家伙相勾结？哈，难怪老板会让我们来进行‘清扫’运动……”
塞可自土壤中显露，已经快要离开了男人的射程范围，蹲在地上，用阴恻恻的眼神注视着伊鲁索。
经男人一提醒，他对完成任务的执着克服了他此刻玩乐的欲望。
“哈？我们伪善？总比你们那个充斥着像你这样的疯子的组织好吧……别误会，我们会长只是想找你们的老板来一场‘亲切友好’的交谈会晤，对策反你们内部的人并没有什么兴趣。”
男人眉头蹙起，像是被侮辱了一样如是反驳塞可。
眼见着听到“没什么兴趣”这句话的塞可猛然掉头，又打算过来袭击伊鲁索，男人面不改色地快速切枪对着地面扫射了五发：
“看你们的这个反应，这三个家伙知道不少事情嘛……那么不好意思，【红黑会】对于情报来源这种东西，向来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当然，如果你们的老板愿意主动露面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了，毕竟我们家会长的脾气和耐性都不太好呢。”
塞可被接连逼退两次，寻思着至少要完成任务指标，遂放弃了对伊鲁索的追击，转身向杰拉德与索尔贝逃亡的方向追去。
“杀一个和杀三个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嘛，我先去找乔可拉特玩玩。想见老板的话，那就得看看你们【红黑会】的实力究竟怎么样了。”
似乎是觉着就这样离开有点掉面子，塞可又嘶哑着嗓子补充了一句：
“乔可拉特那家伙的能力可是一个罗马城的范围，想寻乐子的话，就欢迎你们加入接下来的【大逃杀】啦——”
在确认塞可已经离开这个街道了之后，男人立刻卸下了脸上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自二楼窗台跳下，将伊鲁索搀扶到了巷子里的楼道内。
伊鲁索经过方才的休息，体力与神智已经恢复了大半。
在进入楼道的第一时间，他就拍开了对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个漂亮的抬脚动作踹远了男人的枪。稍显暗沉的紫色瞳孔警惕地瞪着他，从喉咙里憋出低低的质询：
“【红黑会】的人？你们打算做什么？!”
方才举着热武器游刃有余的男人，此刻面对着伊鲁索，脸上流露出了几分属于社畜文职人员的一言难尽：
“一时半会很难解释得清楚，我们只不过是执行会长下达的命令罢了……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将你们带离此处——”
眼见着伊鲁索拧眉要走，男人连枪都顾不得捡，连忙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了一个物件。
“等一下！我们会长说——只要给您看了这个东西，您就会信任我们的！”
男人粗砺的手中所持的，是一张传真照片，而那张传真照片中，正静静躺着一块巴洛克风格的华丽镜子。
那是他前些日子，通过邮件送给伊芙的礼物。
像是有什么人在他的大脑里开了一枪，伊鲁索只觉得整个天地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为什么伊芙的镜子照片会出现在【红黑会】的人的手里？
为什么伊芙会知道他们行动暴露且会被袭击的事情？
如果说后者是因为里苏特令伊芙发邮件进行通知，那前者又该怎么解释？伊芙她和【红黑会】究竟有什么关系？
伊鲁索突然觉得，自己仿若从未真切认识那双金瞳的主人一样。
与此同时，那条短讯再次在他的意识里盘旋——“相信我吧，伊鲁索。”
“考虑好了吗先生，我是骗那个喜欢玩泥巴的家伙的，这次的行动，有能力及时赶到这个街区的只有两个人，另一个还是个负责撤退的司机，我怕那个司机撑不了太久。”
男人端详着伊鲁索怔愣的神色，出言提醒。
只有两个人……还有个司机？
伊鲁索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跟你走……具体的，我们需要怎么做？毕竟塞可也说了，乔可拉特的能力足够摧毁一整个城。”
他复又追问了一句：“方便告知一下你的替身能力吗？”
“替身？”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啊，是会长所叮嘱的「特殊能力」吧。”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让您失望了，我并没有那种能力，只是一个靠着手中家伙吃饭的普通民众罢了。”
男人抬了抬手中的武器，向伊鲁索示意。
“很抱歉不能告知您更多的消息，毕竟事实上，我连我们会长的面也没有见过，更别提此次行动的目的了……啊，听这动静，是我们的司机来了。准备一下吧，先生，我们到天台上去。”
伊鲁索再怎样疲惫不堪，也能听见靠近这里的巨大轰鸣声，他抬头向上看去，一架小型直升机已经抛下了挂梯。
他伸手指了指天，对男人流露出肉眼可见迷惑：
“普通人和撑不了太久的……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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