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16
镂空雕花的琉璃灯笼高高挂在飞檐四角,香薰蜡烛一点,暧昧的暖光就从那轻薄的红色罩纱里透了出来,衬着那深色的屋檐砖瓦,犹如美人纤纤玉指尖染得猩红的蔻丹,从漆黑隐秘的床幔后探了出来。
那香薰蜡烛燃烧时间久了,空气里便飘散着一股甜美的香味,熏人欲醉,闻久了便会令人神思不属,意动神摇。
越往里走,那甜香便越是醇厚,有如凝成实质一般的浓郁。到后来,走着的人都似乎被浸润在这缠绵的味道中,被那丝丝缕缕的香缠绕住了心神,挣脱不得。
尤恩和乔舒亚被那少女领着,朝据说是她家的方向走。
越走,尤恩心下便越是疑惑。谁家会在这种地方?这里看着分明不像寻常人家会有的住处,倒更像是哪处销金窟……
因为分了一些心神出去,走路的速度不知不觉慢了下来。一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人,尤恩踉跄了一下,就被身后的人反手握住了胳膊。
“艾伦,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乔舒亚内心很复杂,刚才看那少女清纯外表,他原本以为只是一位普通少女罢了,没想到竟是……
久居王城的小王子自然不如混迹乡野的青年知道的多。尤恩虽然心里隐隐有模糊的预感,却也没有完全往那个方向想:“是哪里?”
因为那少女走在前面,乔舒亚怕她听到,刻意压低了声音:“红灯区。”
尤恩好歹前世是个现代人,哪能不知道红灯区是什么地方?只乔舒亚以为少年不谙世事,从没听说过这等龌龊地方,想要开口解释时,就听到前面那少女笑盈盈的声音:“我们到了。”
矗立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栋雕梁画栋的建筑。
这建筑不像周围其他建筑,大门上都恨不得要挂满那大红大紫的艳丽饰物,它显得更内敛也更朴素一些,因为建筑本身木质结构上细致精巧的雕刻纹样,而显出一种古色古香的华贵来。
少女敲了敲做成龙咬珠样式的镀金门环,红木大门发出一声沉闷声响,只听闻门轴转动的清脆咬合声,犹如扣开了内部某个机关,门缓缓打开了。
只一眼,尤恩就被里面的别有洞天晃了眼。
从外面看来精巧无比的一栋建筑物,里面藏着的却是一座巨大的庭院。两颗参天大树一左一右拔地而起,树冠翠绿茂盛,几乎遮住了大半的院落上空,最妙的是那浅色的树枝上都绑了红色的绸带,有些绸带上挂着刻了字的木牌,有些则迎风舞动,犹如亭亭舞女上下翩飞的裙摆。而那地面似乎是用大块名贵的暖玉铺设而成,被后面朱门上挂着的灯笼一照,闪着月白的光辉。
这种程度的堆金砌玉,就连身为一国王子的尤恩都看得怔住。
愣神间,少女已经走到了那扇朱门前,伸手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快进来吧。”
袖子忽然一紧,尤恩下意识抬头,就见乔舒亚已经拦在了他面前,做出一个保护的姿态:“不好意思,我们现在要回去了。”
那少女扁了扁嘴,显出一幅失望模样:“都已经到了,怎么还要走?”
明明面对任何人都能游刃有余,做到如鱼得水的乔舒亚这会儿却像听不懂对方的话一样,声音硬邦邦的:“好意心领了。那我们这就告辞了。”
少女剁了剁脚,颇为恼火似的,本来想要说些什么时,忽然想到了某件事,眼珠灵动一转,又移到被他护在身后的尤恩身上。她收起了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笑嘻嘻的。
“我的恩人是你身后那位哥哥,可不是你呀。”
她身后那扇半掩的朱门不知何时悄悄打开,露出了一条一指宽的缝隙。少女做出一个苦恼的表情,轻巧地拍了拍手:“既然这样,那就要麻烦你稍微安静一会儿了。”
乔舒亚心头有不好的预感,转身拉起尤恩的手就要向门外跑,只下一秒,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从脑后猛地横插过来,死死捂住了他的口鼻。
浓烈的甜香窜进鼻腔,一瞬间犹如快速游走的火舌,一路灼烧进他的大脑。短暂眩晕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无力感,乔舒亚浑身脱力,闭眼瘫软在地上。
尤恩惊惧地看着面前仿佛从天而降的蒙面黑衣人,心脏狂跳,不知作何反应。那少女施施然走到他面前,拉起刚才乔舒亚拉他的那只手,笑眯眯的:“这下就没有烦人的家伙打扰我们啦。”
“等、等一下——”尤恩抗拒的不行,拼命掰她的手,“这怎么回事?你对我的朋友做了什么?”
少女的手臂纤细,看着弱不禁风,力气却大得惊人,犹如铁钳一般不可撼动,尤恩一个比她高了不少的男性,居然一时半会挣脱不开。
“只是让他睡了一会儿啦。”
少女看着有几分委屈,“我不会做什么的,只是想让你陪我一会儿也不行吗。”
明明一开始说好的是去她家吃些东西作为感谢,现在却又变成了陪她一会儿,眼前的少女外表看着纯真可爱,却分明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而他莫名其妙就被狼盯上了,还差点进了狼窝里去。
尤恩走投无路了,死死拽着那扇朱红的木门,说什么也不肯进去。
那少女又气又急,她不肯伤了尤恩,又不能强硬地让人进去,只能守在他身边,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瞅着他。
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的黑衣人悄无声息地靠近尤恩,弯下腰伸出双臂,眼看就要把少年抱起来时,少女上前一步,重重地拍开了他的手,怒气冲冲道:“你做什么?谁允许你碰他了?!”
黑衣人后退两步,站定了,跟具雕塑一样,不再有任何动作。
那少女却仍是怒火滔天的模样,仿佛自己心爱的玩具被人随随便便的触碰,恨不得再踹对方两脚。
尤恩站在一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莫名其妙就开始内讧了,但眼下是个逃跑的好机会。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敞开的大门,在心里粗略估算了一下跑出去的时间,打算找到合适时机就冲出去。
尤恩没有发现,在他绞尽脑汁思索逃跑路线时,他藏在衣领下面的,一直贴身佩戴的月亮石项链犹如注入了魔力,在微微发光。
这边少女发完了火,就又眼巴巴地凑了上来。她看到了少年衣襟下的微光,怔了一瞬,脸色猛地变了。
那是——
“您现在想回去吗?”少女毫无预兆地发问。
尤恩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您想回去的话,我现在便让您回去。”
少女恭敬柔顺的模样令尤恩胆战心惊。他不知道这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明明刚才还纠缠着他不肯放他离开,现在却又……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发生了什么?
虽然他一头雾水,但对方既然这么问了,他就没有否认的理由:“我要回去。”
“但我的朋友——”尤恩拿眼神冲她示意了一下地上昏迷不醒的乔舒亚。
少女蹙眉,瞪了一眼久站不动的黑衣人,后者像是收到指令的机器人,立刻走到乔舒亚身边,从怀中取出一个棕色的滴瓶,往他的鼻腔里滴了几滴透明的液体。
几分钟后,乔舒亚悠悠转醒。
四肢还有些使不上力,靠着尤恩的帮助他才勉力站起来,环顾四周,不明白眼下是个什么情况:“这是……”
尤恩把他一条胳膊环在自己肩膀上:“好了,我们走吧。”
“但是她不是……”乔舒亚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了一眼,长发少女低着头,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而那黑衣人不声不响地立在她身后,这样一幅画面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
心里莫名感到一阵不舒服,乔舒亚皱了皱眉,别过头,跟尤恩一起离开了。
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大门口,少女才神经质般地狠狠抓住自己的头发,瞪大了一双漂亮的眼睛,喃喃低语道:“居然……但是为什么……”
“黑暗神大人……在眷顾他……”
……
……
一出这条处处都透着诡异的街巷,乔舒亚这才按捺不住地开口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我没事,她没对我做什么。”想起那少女中途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变化,尤恩就忍不住感到费解,“不知道为什么,她后来又干脆的让我走了。”
“都怪我。要是我反应再快一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乔舒亚懊恼的要命,他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仔细一点,再细心一点,如果那个时候他在街上拦住了尤恩,说不定这些可怕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想到这,他狠狠闭了闭眼睛:“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去找人教训她!”
尤恩吓了一跳,连忙说:“不用,不用了!”
“她毕竟是个女生,教训什么的就不用了。”尤恩委婉道。况且,他真正想知道的,另有他事,“不过这件事实在奇怪,你找人暗中调查一下吧,怎么样?”
拥有怪力的漂亮少女,诡异的黑衣人偶……
他们会与那些叛神的异教徒有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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