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开局为什么要有狗
以前村子里有个男人,据他自己说他的武功很高,他很了不起。
他不干活,不种地,不打短工,更不乐意摆摊做生意,只是每天拿着把柴刀勤练武功,说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保家卫国。
家里没钱,也没有粮食,他老婆和孩子常常饿着肚子没饭吃,但他自己却经常有朋友请他去喝酒吃饭。
他每一次都会喝的大醉,然后拿着菜刀跑到村口,指着邻村的赵员外家叫骂。
赵员外家里很有钱,他家还养了很多家丁护院,个个拿刀提棍,十里八村的人都不敢惹。
但他就敢,一个人拿着柴刀就去了。
“你算是什么东西!我们先前比你阔的多啦!”
各种的辱骂、威胁和炫耀。
很多人都跑过来围观,大家看着都感觉过瘾。
十里八村的老少爷们,纷纷竖起大拇指表示敬佩,说他是条铮铮铁骨的好汉。
赵员外从来是不和他一般见识的,倒是赵家的下人们最是气愤不过。
一个看门的下人劈手夺去他的柴刀,扯着他的头发就往墙上撞。
咣——咣——咣——
一边撞墙,一边问他,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打虫豸,好不好?我是虫豸……
事实上,每次酒醒后,他就将一切都给忘了。
下一次喝醉后,他还是要去骂的。
……
后来发了一场大水,好大的一场洪水,淹死了好多人,其中就有他媳妇。
好在他还有个闺女,恰巧挂在树上,没有被大水冲走。
于是他就带着闺女四处逃荒。
当然,他没有忘记,他那把柴刀。
他不知道要去哪,也不知道要走多远。
路上还有好多人和他一样,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一个劲地随大流,别人去哪,他也跟着去哪。
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他死了,是饿死的。他再也不用每天为了保家卫国而勤奋习武了。
不过他闺女却活了下来,还奇迹般地活着走到了京城。
所以,让我们来讨论一下,开局为什么一定要有一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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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帝国京都汴梁。
年关将近,雪后的汴梁城,大街小巷处处透着一股子除旧迎新的喜气。
热闹的街道上,一条瘦骨嶙峋的秃毛小黑狗,一瘸一拐地走在积雪中。在小狗的旁边还有一个比狗还骨瘦如柴的小丫头乞丐,这小乞丐走起路来也是一瘸一拐的。
这狗瘸的是右后腿,走路时颤颤巍巍,明显带不上劲。巧的是,小乞丐这会儿瘸的也是右后腿。
其实这丫头如果瘸的是左后腿的话,那么和这条瘸了右腿的狗走在一起,相辅相成,可能会更好看些。
但刚才她瘸的就是左后腿,这会儿也该轮到右后腿了,对此,她可是很公平的。
再低贱卑微的人,也毕竟是人不是狗,我们不能用前腿后腿去形容她,应该说她瘸的是右腿才算恰当。不过,就算你骂她的腿是后腿那也无妨,毕竟卑微如厮,就连她自己也不敢出言反驳,不相干的外人就更不会去指责你的不是了。
不管前腿还是后腿,左腿还是右腿,真瘸还是假瘸,总之开局一定要有一条狗。
至于为什么,我想大概是因为,在这狗日的世道里,狗的地位要比穷人更加高贵,更加能引起世人的怜悯之心和情感共鸣。毕竟,狗才是人们最忠诚的朋友,狗才是人们衷心喜欢的伙伴。
开局只要有了狗,不管是黑狗白狗,母狗公狗,都能使文章更生动真实,使故事情节更加跌宕起伏,使小说更加富有吸引力。
至于狗旁边的小丫头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家中又有何人健在,又是如何沦落街头成了人人唾弃的小乞丐。
对不起,我们爱的是狗,非驴非马,非猪非牛,更非这个小乞丐。
这小乞丐,脏兮兮臭烘烘的,走在大街上遇到了,不踢她两脚都已经是在行善积德做慈善了。
可由于人凭狗贵,人仗狗势,所以出于对狗大大的尊重,我们不得不简单介绍一下这位狗大大的主人,这个一会儿瘸右腿,一会儿瘸左腿的小乞丐。
据这小乞丐自己说,她姓白名瞳,本是许州人氏,只因家里闹了洪灾,她才跟着她爹逃荒到了京城。
这邋里邋遢的小叫花子看起来只有六七岁,一副干瘦短命样,黝黑干瘦,灰啾啾土的活像一条土狗,极不讨喜。
实际上,她今年已经有八岁了,只是营养一直跟不上,身体早早地就停滞了发育。
也不知道她是从哪捡了一件破夹袄,胡乱地套在身上,再用一根麻绳紧紧拴住,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她那脏兮兮的破袄上面补丁摞补丁,还有好几处洞口子甚至是连个补丁都没得有,肮脏的杨棉套子顺着洞口往外翻吐。
在她的头上还盖有一顶破破烂烂的大草帽子,黑黝黝的草帽子要边没边,要沿没沿,全是破口子烂窟窿,根本就遮不住她那脏兮兮的一头乱发。
大冬天戴顶草帽子,看起来要多滑稽有多滑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她不知道冬天应该带厚羊毛毡帽才暖和吗?阳光又不刺眼,她干嘛要戴草帽子呢?
没人会在意她,更不会有人注意的是,在她额前几绺乌七八糟的头发下面,却是藏了一双格外明亮水灵大眼眸子。
她常斜着眼,用眼白看人,在她那阴沉的眉宇间,还时不时地泛出一丝狡黠鹰鹫的光芒,让人感觉极不舒服。
这小丫头命硬,洪水来了,她娘死了,她却活了下来。逃荒路上,她爹死了,她又活了下来。后来在难民营里,她以为自己要死了,谁知又让她活了下来,还捡了这条小黑狗。
就这样,一狗一人,一瘸一拐,无依无靠,每日靠乞讨苟活。
白瞳的怀里抱着个空荡荡的破瓦罐子,小黑狗则摇尾乞怜,他们沿着街,挨家挨户地敲门要饭。
寒冬腊月,雪积馆庭,阴霾不消。一听是要饭的,许多人连门都懒得开,骂骂咧咧地又回到了温暖的床上。
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两个好心的妇人,不顾家里男人的碎嘴,从灶房里拿出一个圆子半个馍,施舍与她。
天冷,冷冰冰的馍馍硬的像个铁蛋蛋,缺了两颗门牙的小丫头根本就咬不动。
待那妇人关门进屋后,白瞳随手就把馍馍丢给小黑狗,还顺口骂了句“狗东西!”。
“狗东西”自然不是骂狗的话,这小丫头片子是在骂给她拿馍馍的那好心妇人呢。
“猪一样的脑子,狗一般的贱货,就不知道把馍馍热热再给她吗?这么硬的馒头让她怎么吃?”
看着那条歪头啃硬馍的小黑狗,饥肠辘辘的白瞳心烦意乱,她朝狗子那条瘸着的右后腿使劲踢了一脚,恶狠狠地骂道:“没用的狗东西,就知道吃,吃,吃,明天就把你给炖了吃狗肉。”
那狗夹着尾巴,畏畏缩缩,只是仍不忘自顾自地低头乱啃。
按理说,身世这么可怜的孩子,那一定应该是个可爱又伶俐,听话又懂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才对。
她应该在三月里扶老奶奶过马路,应该把自己的破讨饭碗借给别的小乞丐,她应该细心照料的树上掉下来的小麻雀,她应该拾金不昧,将捡到的钱交给捕快叔叔。她做好事从不留名,她把自己每天做过的好人好事都记在本子上,她是大家学习的好榜样。
可惜并非如此,白瞳没有生在一个学习伟大人物的伟大时代里,她活在一个似明非明,似汉非汉的荒谬时空中,那里早已是礼乐崩坏,人心不古。
莫说她爹娘死的早,就算她那个整日酗酒的老爹还活着,估计也不会教给她什么是仁义礼智信。所以啊,白瞳是一个极没教养的坏孩子,一个在市井底下苦苦挣扎的小乞丐,一个微不足道、朝生夕死的小人物。
故事是以白瞳这个小乞丐的视角切入,来走入这座雄伟的皇城,走进天宝帝国,看一看里面的魑魅魍魉,牛鬼蛇神。
故事的主角并不是那条秃毛小黑狗,当然更不可能是这个叫白瞳的小乞丐。但由于开局总是要有一条狗才行,才有郑重的仪式感,而白瞳又恰好就有这么一条狗,还是一条秃毛小黑狗,所以我们就把她拿来起个头。
若非这条狗的缘故,我是绝不会浪费笔墨在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乞丐身上的。
不朽之笔,从来都是传不朽之人,人以文传,文以人传。
我这是速朽之笔,写不得丰碑上的人物,这也不是《白瞳正传》。
可在这个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世道里,我就算不去刻意地歌功颂德,但也万万不该老是盯着这么个无父无母,无家无国的,脏兮兮臭烘烘的小乞丐一通乱写。
故而,每多写白瞳一个字,我的思想里,都仿佛是有鬼似的。
闲话休提,言归正传。
故事开始于天宝帝国光启六年的那个冬天。此时的天宝帝国旧世族地主的统治逐渐削弱,庶族地主逐渐兴起。在这新旧交替、风云动荡的年代里,江翻海倒,能淹死蛟龙螣虬,更能淹死鱼虾无数。
光启六年的天宝帝国可谓是风不调,雨不顺,四时不御,阴阳不化,冬雷阵阵无雪,春寒料峭无酥。
自光启五年入冬以来,天宝帝国就始终没有下过一场雪,没有降过一滴雨。
京城里的达官显贵们没能踏雪寻梅,烹雪煮茶。进了学的相公们也少写了许多赏景吟雪的传世诗篇。他们都觉得光启五年的冬天过得十分寡淡,没有丝毫乐趣可言。
不过,民间的老百姓可就苦不堪言了。有一句农谚,他们祖祖辈辈口耳相传,“冬雪一层面,春雨满囤粮”。
光启六年是一个饥岁凶年,冬无雪,春无霖,谷不登,麦不长,颗粒无收,税捐照旧,民不聊生。
皇帝为此去了几趟太一宫祈雨,不见效,又摆驾去了天清寺,画龙宰鹅,好不热闹,只是仍不见雨点。后来又下了几篇罪己诏,一篇比一篇写的长,写的好。
进了学的相公和夫子们看后都说写的好,写的感天动地。
“……万方有罪,即当朕身;朕身有罪,无及万方……百姓有过,在予一人……”。
是写的极好,就连刚入学堂的蒙童稚子都看出来了,可还是滴雨未落。
此后,学校里相公们每日酒足饭饱后的清谈雅论就都离不开那几篇罪己诏了。
有俊杰痛骂朝纲不振,奸臣当道,时务不清,故而上天降下灾祸;有儒生哀叹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不能替君分忧;有人激扬文字,有人指点江山,可就是没人能够说出来一项切实可行的解决对策,哪怕是半句也是没有的。
相公们谈天说地好不热闹,兜兜转转,却始终都不曾离开过“君君臣臣”这几个字。
才子们酒酣耳热之后,不光有诗词曲赋,清谈雅论,也会聊些奇闻趣谈,多是京城里的一些奇闻逸事。
京城以外的人和事少有能入得了他们法眼的,怨不得学塾相公们的眼光高,委实是京城以外无大官。
不过,今年发生在许州的事虽比不得雌鸡化雄,倒也勉强算得上是一件奇闻,勉强可以拿来唑酒下菜。
话说,七里山塘平江路,粉墙黛瓦流水桥,许州本是江南水乡,素有“上有天堂,下有许杭”的美誉。
然而,也不知道这许州刺史苏正龙是不是也有个强抢民女的儿子,结果得罪了玉皇大帝,自他上任以来,许州大地便是接连大旱三年,地里面颗粒无收。到了光启六年,初至孟夏,一州之地,更是成了流金铄石,寸草不生的炼狱景象。
不知打哪来了个脸裹白.粉似驴粪打霜的老神婆子,自称施霖凤仙大神。大神说之所以天下大旱,是因为有旱魃作乱,需得在五月十三这日,用十个童男,十个童女,再加三十头公猪,三十母牛,给河里面的河伯老爷作祭品。等河伯老爷吃饱喝足心情好了,自然就会降伏旱魃,除去妖魔,赐下一场甘霖。
神言怪语,不可不信。
因而,在五月十三这日,由许州刺史苏正龙领衔,带着一帮子许州的大小官员士绅,在神婆的主持下开始了请神祈雨大典。
开坛设案,焚香致辞,供上祭品,刎颈取血,画龙请神,降魔验雨……
一整日的神神叨叨之后,神婆许诺十天之内河伯必会显灵。
结果到了第四天夜里,本来还沉闷闷的天,突然就是阴风怒号,雷霆轰鸣。河伯老爷果真显了灵,降服了旱魃,给许州降下了一场甘霖大雨。
百姓们欢呼相庆,奔走相告,他们都说这次的银子真是捐对了。每人二钱,就能请动河伯老爷办事,真是天底下最仁义公道的买卖了。
许州人对河伯无不是感恩戴德,对那能请神求雨似有莫大威能的神婆更是又敬又怕。
就连刺史大人也对那驴粪打霜的神婆奉若神明,连夜派人将都已经快走出许州的神婆又请了回去,日日夜夜好生供奉。若非刺史夫人拦着,刺史大人就要上奏朝廷为神婆立庙了。
谁也不曾料到的是,河伯这一显灵就是不停不歇地连显了数月。
连月的暴雨,使得许州境内无处不是坑满河平,泥泞不堪。
就连刺史老爷搬家的几十辆大马车都陷在了城外的官路上,进退不得,急得刺史夫人是又骂又叫。
刺史老爷不敢耽搁,连忙去请神婆作法,央求河伯老爷速速收了神通。
于是,许州百姓每人又捐了二钱多的银子。
也不知这会是不是刺史老爷与那神婆从中作了梗,贪了河伯老爷该拿的那份银子,结果惹恼了他老人家,接连捐了三次钱,做了三次法,仍是迟迟没有停下这场大雨的苗头。
一天夜里,狂风如怒,暴雨如注,许州百姓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城外上百里的江堤大坝瞬间决堤溃口。
顷刻间,洪水肆虐,浊浪滔天。汹涌洪水,遇山开山,遇湖填湖,所过之处,摧枯拉朽,许州大地,生灵涂炭。
洪水过后,瘟疫蝗灾接踵而来,这让本就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许州百姓,更加是雪上加霜。
他们无家可归,无衣可穿,无地可种,更无粮可食。
吃,成了几十万许州百姓头上塌陷了的天。
本该是人间天堂的许州这下彻底成了一处千里饿殍的人间炼狱,百姓易子而食,析骨而炊。
逃荒似乎成了他们的唯一的活路,纵然更多的人会死在这条活路上。
汴梁城作为天宝帝国的京城,同时也是天下最大最繁华的城市,自然成了难民们的逃荒奔处。
白瞳就是跟着她爹,夹杂在汹汹难民潮中,从许州老家一路逃荒到了京城。白瞳是真的命硬,上千里的凶险逃荒路,这么小的小丫头竟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汴梁城,城摞城,城下埋有几座城。
初到汴梁城的第一天,这座雄伟沧桑的古老皇城就给白瞳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那天恰巧正是秋决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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