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二章 人有投效意,要否是两难
晴空万里，方才进入夜晚的大地显得那样寂静。远山旷野，寂寥无声，漫天繁星，交互辉映，两轮月华，恍若银灯，丝缕云气，卷散轻霭。黄幔山上，彩灯华乐从山脚一路蔓延，那些黄色的幔叶在倏忽拂过的清风和各色光彩中翩翩起舞，将风格迥异的四万座建筑掩得模糊，烘托着那气氛再上一层。半山腰的宴会园人山人海，数以万计的人们聚集在这里，用不同的目光看着站在那非对称建筑物前方小台上的麦里总督。谁也不知道，在这个明媚的夜里，在无数人的欢声笑语中，星球的另一面，已经充满了暗杀和无形的战火。今夜过后，星系政府将在同一个声音下慑服······
无意理会麦里总督即兴演讲的内容，公子半倚着宴会园角落的一株开满了银色香花的榆沣木，手中端着一个黑水晶制成的杯子，杯中浓绿色的液体释放出极其令人陶醉的香气。同时，这杯液体也充斥着剧烈的毒素，若是旁人饮了下去，必登时倒地不起，整个人迷失在无尽的快乐或伤悲的幻觉之中，直到神经无法承受生物电荷，彻底死亡为止。
目光游离的饮下一口剧毒，感受着那股绝不会厌恶的香气在口腔中回荡，神经的烧灼感在片刻之后升腾而起，剧痛从喉管向整个上半身扩散，神经在突然激增的生物电荷中颤抖抽搐，除了给公子增添别样的痛感外，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影响都无法外显出来。在他人看来，公子只是饮下了一口果汁或是酒液，无甚奇处。
“做个权势滔天的人，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你还没坐上执政官的宝座，等你坐上了···小杰特，你始终要面对这一切的！”斯潘娜·达莫站在公子身边，几个女仆端着数十类浆果环绕于她，她拈着一颗不过拇指大小的绿色浆果，优雅而从容的放入口中，眼神看着麦里，却对公子这样说。
“婆婆，你可就错了。执政官的宝座对我来说一文不值，我所要的不过是个存身之处罢了，从一开始我就没有什么建功立业的想法。只是，若有了一个星系做为后盾，无论是花钱也罢，寻求帮忙也罢，都方便不少。更何况，我有这么多优秀的人支持，我不需要权势，他们需要，我不喜欢那样的生活，或许他们喜欢。这是我今天站在这里，唯一的缘故。”公子淡淡一笑，仰头将一杯毒液饮下。
“没想到你看得这么开。”斯潘娜也笑了，她勾心斗角一辈子了，无论是和政客争夺后勤，还是和敌人争夺胜利，都是在不同层面的交锋。她对此，只能说经历得比公子多得多，看到的，也比公子全得多。只是她深陷其中，走不掉、离不开！
“别人用两手辛辛苦苦赚钱的时候，我从第一个赏金任务里得到了一笔数量可观的金额。别人在谨慎结交盟友的时候，我卷进了政变风云中，接手了一个数百载历史角斗家族的全部。别人在为了生意奔波的时候，我已经可以自由的花钱，因为完全体智能把每一块星币都变成了千倍万倍。别人在算计朋友手下，艰难的选择应该相信谁时，许多优秀的人信任我，把性命交给我，而我也回报给他们了一切。如此幸运的我，虽然时常把脑袋挂在腰上，那又如何呢？”公子眼神深邃，语气却是层层递进，越来越激昂。斯潘娜仿佛看到了一股澎湃的信念，在公子身上形成光晕。
“所以啊，我已经足够自由，拥有足够多的一切。那权势坛台上的争霸风云，斗来斗去，我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的。更何况，被这么多人看着，压力很大啊！”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麦里总督，公子开心的笑着。
“是啊，你说得对。”斯潘娜也受到公子情绪的感染，她洒脱的摆摆手，又拈起了一枚浆果。
麦里总督的即兴演讲进行了大约三分钟，他将气氛一次次抬高，当最后说出祝我生日快乐之时，万人欢呼。
各色的蔬果佳肴仿佛山泉流水，在美貌侍女的承托下迅速摆满了整个庄园，数千吨的食物和酒水分散放置在整个庄园的大部分地区，可以说随处走动都能见到摆满了食物的条桌。这些条桌有的是石头，有的是木头，有的是玉，有的是水晶。不同的条桌承载不同的食物，衬托着各类美馔佳肴，让它们以最佳的视觉效果呈现了出来。
宾客散开，三三两两的交谈着，其中各界大佬级人物几乎一窝蜂的向麦里涌了过去，纷纷又是敬酒又是致辞，谈得好不激烈。待麦里腾出身来时，他迟钝的发现在宴会园的远端一处，早已形成了一个小圈子，斯潘娜、女幽灵等人都在一起，一边说着什么，一边优雅的吃着东西。令麦里惊讶的是，公子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虽然吃相并不难看，但那双手都已经舞成了一团残影，面前的食物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消失。一堆盘子叠在地上，看那体积，怕不有吨重。可想而知公子已经吃掉了多少东西。
斯潘娜觉得稀奇，女幽灵也是如此，麦蕾芮更是惊呆了，因为公子在如此迅捷消灭食物之时，还能够用清晰的口齿和正确的意思和她们对话。每一点食物下肚，都在胃囊中被强大的酸液腐蚀殆尽，每一滴营养都随着消化道的蠕动而被全数吸收。充沛的食物形成**可以接纳的能量，在疯狂的填充着公子的身体。
“呼···差不多了。”暴风雨般的进食告一段落，公子长呼口气，浑身骨节发出噼啪乱响，肌肉在弹跳着，击打血管发出嘭嘭的低音。
“你已经吃掉差不多吨的东西了，吃去哪儿了？”斯潘娜眼角抽搐，这还叫差不多？
“我从接到斯纳玛邀请之后就没有补充能量了，然后我又进行了剧烈运动，所以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大部分都填充了快要干涸的体能储备。”公子理所当然的解释道。
“也不怕吃相难看？”斯潘娜听出公子的意思，笑道。
“呵呵，既然说了是来混吃混喝的，那就得对得起这句话，不然搞得像是我吹牛皮一样。”公子将手边的盘子放在那叠好的盘山碗海上。
“对了，这几道点心的创意是谁出的，真是不错。甜味恰到好处，一点htTp:///19181/也不泛酸，看起来也是晶莹剔透，摆盘诱人食欲，排菜顺序也恰到好处，一定是经过一番细心安排。加热使用的是原火，没有用高科技的东西，反倒更凸出风味。不过就是脂肪含量太少，纤维素有些多了，吃起来有点干干的。”公子指着斯潘娜面前的一盘点心，赞道。
“你也喜欢甜食？”麦蕾芮很惊讶公子这样身份的人会对菜品有这样敏锐的感觉。
“不仅是甜食，什么菜我都喜欢。你说对吧，女幽灵？”公子转头看向身形模糊的女幽灵，半是嘲讽。
“你就是再激我，我也不会告诉你我的名字。”女幽灵的声音充满了笑意，她竟也是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
“嚯嚯，我不需要问你了，婆婆可都跟我说了，你的幽灵代号是达格玛，名字是塔比瑟。怪不得你这么精研玛息语，原来是头小雌鹿···”公子带着怪诞的笑容，以轻佻的语气实现着自己的口头报复。
“小雌鹿？那是什么？”麦蕾芮很是好奇的问道。
“塔比瑟在玛息语里面意味小雌鹿，用这个名字的，多半是些骄傲、蛮不讲理、性格狂野的人，而这样的人，多半面容丑陋，狰狞可怖，心地也是十分的恶毒。”公子先是旁敲侧击的继续讽刺着，之后便是直接的毁谤，他感觉自己的目的很快就会达到了。
“你再说一次！”女幽灵腾的站了起来，身上那俗气至极的宝石装瞬间变幻，变成了一套灰黑色的礼服，那精致的面容也再无掩盖，一双灵动活泼的眼睛放出寒电冷光，鼻翼皱起，颇有些龇牙咧嘴的味道。但如此一来，并未降低她的美丽，反而是衬托出了她那张俏脸的好看之处！
“咳咳···”公子也有几分惊艳的感觉，塔比瑟的魅力不是性感，也不在那美貌，而是全在那精致和气质上。她的精致，甚至尚且胜过身为蝶翼族的修，那种瓷娃娃的不真实感觉在她身上得到完美的体现。仅从面部上来看，她的皮肤没有一丝痕迹，完美无瑕如同一块涂了釉的玉，毛孔不可见、毫毛不可见、哪怕一丝正常人会有的油性分泌都不可见。五官的每一寸都是完美对称的，眼睛中不见丝毫血丝，瞳孔外圈的放射状纹路长度均等，她就像是一个昂贵的仿生人偶，可是她那独特的气质却又将她表达得极为真实自然。实话说，一见就绝对是难以忘怀！
“婆婆，这你可没和我说。”公子移开目光，无论如何，盯着一个女人看是很不礼貌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啊···”斯潘娜活了三百多标准年，自以为见多识广，至今也不由得感叹自己还是孤陋寡闻，哪怕以女人的标准来看，塔比瑟都是令人嫉妒的尤物。别说斯潘娜了，就是麦蕾芮也呆住了，附近几个一直关注麦蕾芮的年轻人也呆住了，甚至于麦里都瞪大眼睛。
“咳咳，我看我是吃多了···”公子收回了自己的话。
“你是我见过最完美的人了！”他颇有几分真心诚意的对塔比瑟说道。
“哼！”塔比瑟的面部浮现出了一层灰黑色的轻纱，再次将她的轮廓变得模糊。
“啊，好奇心啊好奇心。有些时候，好奇心就是爱情的原罪啊！”公子朝着走进的麦里，微笑着说道。
“你，再讥讽我一次···试试看！”塔比瑟轻纱之下的笑容顿时冻结，她仿若寒冰一般，整个人都透出了冷气。
“那就不要一天盯着我了，就算要盯着我，也不消在隐藏什么，正大光明，想看就看喽。”公子丝毫不惧，嘴上说着俏皮话，和塔比瑟对视的眼睛却是严肃、认真和冷漠。
麦里在桌边落座下来，他面带笑意的看着公子：“很多人都向我打听你呢，你不打算接触下？”
“和他们接触无非就是互相吹捧，没什么实际意义。我来到这里，认识了不错的长辈，看清楚了某人的真实面目，得到了几场完美的谈话，又长了见识，更是吃喝完毕，这便足够了。”公子这话出自真心，和斯潘娜谈论之间，一些以前困扰到自己的战略问题都被轻易解决。公子甚至都想让克瑞斯蒂娜来跟随斯潘娜一段时间。
“看得出来，你不是很喜欢政治。”麦里笑了笑，意在提点自己的女儿，两人之间没有共同点。
“我有推动整个星球的力量，何必谈什么政治呢？”公子哈哈一笑，政治不过就是用别人的力量罢了，哪怕就是自己的手下，他们的力量也不等于就完全属于你，任由你操纵利用，收发由心。有力量的人不需要懂得政治，他只需要用自己的力量，让懂得政治的人替他效命。
“可你总要管理你的势力，总要和周边的势力结成盟友或是敌对，总要让民心朝向自己，对吧？”麦蕾芮一直难得在公子和斯潘娜的交流中插上话，此刻她几乎是要站起来般，带着希望问公子。
“总会有人能帮我分担，政治这东西，我不熟，不会，也没时间学。”公子再次给予了肯定的答案，麦里一听，坏了！
“你能让我帮你打理吗？”麦蕾芮从小的愿望就是超越自己的父亲，而眼前就有这么一个机会，a星系虽未彻底属于公子，不过在她看来也为时不远。而a星系的富饶和庞大，注定了公子的势力不会默默无闻，如此一来，如果她能够将整个星系的政治权利控制在手中，自然就能够超越自己的父亲。更何况她对公子的出场，还有从资料上看到的片面，都让她有些窒息的感觉。
“如果你的父亲愿意的话，如果你自己已经考虑到所有后果——包括很长时间看不到他，包括有可能被兽人族刺杀，包括有可能因此得罪世勃霖家族，包括事务繁杂到无法接受。如果你已经认真的思索过，那么我可以考虑试着聘用你。”公子知道这个话题很严肃，他看了看麦里，如此说道。
“不过，如果有这么个人替她分担，杜樱恐怕会高兴得跳起来。”公子低声嘀咕着，他可以想象杜樱听到这种消息时的表情。
“的确，杜樱会很开心的。”塔比瑟表现出一副很了解公子和其势力构成的模样。
“可也许她不会，毕竟她现在可是全权掌管呢。”塔比瑟继续说着，公子本能的感觉到不妙。
“更何况你那里不是由完全体智能管理么，那不比人力精准得多？”果不其然，塔比瑟的意图就是搅黄这桩事。麦蕾芮听到这个消息，她开始有些犹豫，就是再自负的一个人，都无法能够和完全体智能相比。完全体智能拥有比人力精确无数倍的运算能力，其能够做出的决策，会细化到不可思议，这让人难以做到。更何况是人就需要休息，就会有贪欲，而智能所求和生命体不同，所以在安全性上，却是更胜一筹。
“这倒也是，但随着地盘增长，滴答的运算硬件已经难以支持，单是扩容都进行了好几次。”公子漫不经心的这么一说，麦蕾芮本已黯淡的眼神再次放亮。由此换来的，是麦里·格里的怒视、塔比瑟的鄙夷和斯潘娜意味深长的笑容。公子顿感不值，反正智能自己要多少有多少，肯花钱，买十个、百个、千个并投入使用也不过是一夕之间罢了。
“爸，我考虑清楚了，你让我去吧！”麦蕾芮·格里坚定不移，以麦里的人脉，上不能给她如此巨大的舞台、中不能给她如此自由的行动、下不能让她为公子这样的强者效命。因而麦蕾芮再三的思量之后，还是不决定让这次机遇白白消失。她用前所未有的坚毅眼神看着麦里，这让百岁的麦里长叹一声，没想到自己寿诞之日，却是女儿成熟之时。
“你须好好待她。”麦里看着公子，认真的说道。
“咳咳，又不是婚丧嫁娶，至于吗？”公子嗤之以鼻，遂即他凝重起来。
“麦蕾芮到那里是找舞台的，不是找男人，你如果担心这一点，那么就不要再担心了。我会给她一个自由发挥的平台，能否达到我要的效果那是两说，不过她拥有全部的自由。当然，丑话说在前，如果你做不好，那我还是换智能来做。唯一的其他要求，就是如果你要走，那么请先跟我说一声，把后续的事情安排好。”公子把话说得天衣无缝，既然有人投效，那就接受。
“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我会在船上等你。顺便一说，真要加入的话，就做好签订最严苛保密协议的心理准备，按照协议，你不能再向任何未授权的人透露有关势力内部的任何事情！”公子的态度让麦里很满意，他是真的开始喜欢这个年轻人了。
“谢谢！”麦蕾芮尚且不知道她把自己卷入了个什么样的漩涡中，可这并不妨碍她对公子的感激之情。
宴会继续着，小圈子还是那个小圈子，哪怕随着切蛋糕、吹蜡烛等**的来临，小圈子还是那个小圈子。麦里觉得很幸运，能够有这么几个和他身份相当，并不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的人跟他庆生；他也觉得很幸运，自己的女儿能遇到比自己当年遇到的机会更大百倍千倍的舞台；他更觉得幸运的是，经过这一夜，任何人想要再动他的时候，都会想到舰队、幽灵，还有一个星系执政官！
“祝我，生日快乐！”麦里高声说着，因酒液而晕红的双颊变得更加鲜艳。
“你看到了吗，我百岁了···”心中，他对自己的亡妻如是说道；想念，像是月光，倾泻在心房中。
手上传来温润的感觉，麦里回头一看，不知何时，眼中盈溢着泪花的女儿握住了他的手。麦里用力的握紧，和女儿一起思念着多年前在一次刺杀中身亡的，他以前、现在、今后唯一的妻子。在心中，这个家，仿佛破镜重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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