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淘汰

再次回到黑白区的时候枝如是直接躺在地上的，紧闭着眼浑身僵硬，感觉动一下都会扯着疼。

        她知道自己恢复知觉了，所以那些痛苦都刻骨铭心。每一次“复活”不是重生，而是跟死亡较量着，艰难挣扎逃出。

        心理上的疼痛慢慢减弱不少后才感受到身下地面的冰冷，头脑也清醒了一些，枝如僵直地坐起了身，然后才睁开眼。

        眼前由模糊慢慢变得清晰，她微仰头顺着身边站立的脚往上望去，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宋乔野。

        他的神色淡然依旧，看起来跟个没事人一样，好像越来越适应这样的死死活活，再怎样的意外也无关痛痒。

        而她就差疼死没醒来了，心底的崩溃值已经变成了99。

        既因为对死亡的恐惧和感到的疼痛，也因为怎么做都改变不了的“命运”，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只剩下茫然和无力。

        一次次“拯救”不了的崩溃，连带着他们一起走向灭亡，一起沉沦崩溃。

        让她感同身受的同时让她回到了以前不能释怀的瞬间，然后跟着崩溃的主角一样难以走出来。

        越想脑子里越乱，脑袋沉甸甸的。枝如动作缓慢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再次僵硬地躺回了地上。

        “天空”也是一望无际的黑，纯粹得容不下一点白色，压抑而无望。

        睁着眼所看到的跟闭着眼一样，都是一片漆黑。

        周围静得什么也听不见，此刻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宋乔野垂眸瞥了眼呆呆地望着上面放空视线的某人，没打算出声，就这样静默默地站在一旁。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眼前出现一只修长的手晃了晃，和以前的画面重合上，再一次把她唤醒。

        “还有别的办法吗？”回神的枝如无力地启唇问。

        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想一直留在这里，最起码不用去面对那一团解不开的乱麻，不用看到孩子失望的神情，不用再次因为意外死去。

        但手腕上的倒计时永远精准地流逝着，归零的那一刻又要重启，总得面对。

        与其再想这些有的没的，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还是没声？

        一直没等到回答的她注意力被转移，单手撑地重新坐了起来。

        刚坐直身子就感觉到耳边多了阵凉风，很突然的，他的嗓音轻浅却清晰，“你怎么还不崩溃？”

        直直地望着前方没敢动脖子，枝如仿佛瞬间被冻僵了，无意识握紧了拳头，腿也硬邦邦地伸得直。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蹲下来的，坐起来的她耳朵刚好停在了他脑袋边，侧脸落在他眼前。

        呆愣着他的话重新在枝如脑里响起，她短暂地想到了很多很多。

        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菜了，作为直接进行游戏的“干预者”每次都做不好，一次次“拖累”他，让他生气了？

        但是问题是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啊，他不是也没能提出什么真正建设性的方案吗……

        想是这样想，可她心底萦绕的确实是愧疚多于“愤懑不平”。

        没理由责怪他太多，站在他们的立场上都很难，更何况的确是她前话不搭后话，不会安慰人也不懂怎么解决问题。

        枝如只是默默地往旁边移了下脑袋，本能地缩了下脖子，好像离身边的冷气远了些，这才紧张地思考着该怎么回他的话。

        然后她兀地蹙起了眉头闭着眼，整张脸都疼得皱在了一起，咬紧唇忍着尽量不让自己疼出声来。手掌牢牢地撑着地，维持着一个僵硬的动作。

        就这样在这个“关键”时刻抽筋了。

        没有多想直接伸长手臂，宋乔野自然地单手握住了她的鞋尖，稍往前用力帮她拉伸了下小腿肌肉。

        被定住等待抽筋过去的枝如没注意到他的动作，突然狠狠地疼了一下才感觉到了脚尖他手掌的力量，猛地疼过以后肌肉被拉伸，瞬间就好了很多。

        还没来得及启唇道谢，她就看到他默默从裤兜里掏出纸巾擦了下手，抬手让她微曲起腿。

        然后再抽了张纸隔在她小腿上，张开手掌抚上，认真地帮她轻揉着抽筋的地方，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还带着余劲的疼被他轻缓合适的力道驱走，小腿上的触感酥酥麻麻。

        在说谢谢之前，枝如忍不住又想起他刚才的话，脑子里的话脱口而出：“你不怪我了吗？”

        嗓音低低的，带着小心翼翼。

        手上的动作没停，宋乔野抬起微垂着的脑袋，语气像他此刻的动作一样轻柔，眸底蕴着认真，“我没怪你。”

        揉得差不多后，宋乔野收起手淡淡地起身，没有多说什么。

        视线一直跟着他身上，枝如和他的动作一起仰起了头，心底的思绪复杂，顿了会儿才想起还没道谢，认真地开口道：“谢谢。”

        “地上冷。”他只是说。

        枝如反应过来，抽筋的腿也已经好多了，急忙撑着地站起来了。

        身体上的站立，以及心理上的再次振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莫名又充满了力量。

        很多事情或许还是没有头绪，或许还是很难解决，但转换思绪可能也就只需要那么短暂的一件事或一句话，当再次想做好它时，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不管好的坏的，新的开始，新的希望。

        -

        认真地在本子上反思经验和教训，枝如努力回忆着每一次孔祥细微的变化。

        抬眸望了眼，站在自己身旁宋乔野也单手捧着本子写些什么，神色专注，漆黑的眸底沉静。

        才短暂地走神了一会儿，余光里注意到旁边的位置突然多了个人，她本能地吓了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是楚孟涵结束游戏回来了。

        但是……枝如侧过脑袋扫了一圈都没看到9号汪琪的身影，怎么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

        之前汪琪给了他们线索，她还想要跟她道谢来着。

        楚孟涵看上去不太好，坐在位置上耷拉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一秒空旷的场地里响起那道久违的机械声，宋乔野跟着一起凝神停下了笔。

        “9号玩家淘汰。”

        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咕噜着滚到了宋乔野脚边。枝如没在意，从震惊里抽身后放下本子，默默走到了楚孟涵身边。

        “你还好吗？”语气是连自己也没想到的低沉悲伤。

        不是枝如太多愁善感，而是，一个活生生帮助过她的人就这样消失淘汰了。

        那一次的谈话让她感觉汪琪是真的懂孔祥的，她还想着他们组应该会是第一个通关的，但甚至还没来得及道谢，汪琪说淘汰就淘汰了。

        “我们明明就快成功了……”楚孟涵的嗓音微颤，“这一次没有意外。”

        “但我……我亲眼看到她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然后……消失不见了。”

        作为那个世界里唯一能看到她、触碰到她的他，连她的手也没能抓住，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一点点消散。

        明明那时候旁边的孔祥还因为她让他说的话慢慢走出来了，露出了一个真正释怀好看的笑容。

        而她却像是真正一直在世间游荡的灵魂，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倏忽不见。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就直接回来了，楚孟涵一直低着头在心底祈祷，不敢抬头看四周，等着她来找自己。

        但听到的却是她的淘汰。

        并肩作战的队友离开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这一幕是那么熟悉。

        毫无预兆的，楚孟涵伸手握住了枝如的手，像抓住沼泽里唯一的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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