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初开
夜幕悄然降临，宜城大学笼罩在一片寒霜之下，朦胧且静谧。
在考试周的第二天，图书馆坐着的学生比考试前已然少了大半，大多数的学生都在寝室补觉，亦或在校园内闲逛，消解着心中的压力。
祁萧盯着腕上的表，对身旁的周起问道：“你约的几点？”
周起靠在墙边，答道：“七点。”
祁萧点点头，随后走到窗边点燃一支烟，动作熟练且潇洒。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衬得鼻梁挺拔，下颚线清晰，唇内不断吐出烟雾，给他加了一分妖气。
周起凑到祁萧身边，淡淡的烟草味卷入鼻腔，逐渐放大，对身体形成了莫大的刺激。
祁萧扭头，掏出兜里的烟递过去，轻笑道：“来一根？”
周起犹豫片刻，接过那盒拆封已久，甚至边缘处有了褶皱的硬中华。他从烟盒中拿出一支烟和打火机，“咔擦”一声后，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广播站一片漆黑，只有窗边亮着两个小红点，还有两个身姿挺拔的人影。
祁萧将烟头在窗台上摁灭，扭头看到周起也进行着同样的动作，嗤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抽烟呢。”
周起将烟头顺势扔到垃圾桶里，“是个男人都会。”
祁萧怔了片刻，附和道：“也是。”
两个大男人站在窗台边，就着刚才的香烟开始聊起来。
祁萧一直认为，烟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初一的时候碰过一段时间，后来发现没什么意思，说戒就给戒了，只有在极度悲伤或者极度兴奋的时候，才会抽上那么一两根。
今晚的情况，显然是后者。
他给周起递烟，只是看到周起凑过来故意开玩笑的，没想到周起居然还真接了。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周起抽烟，也是因为后者。
祁萧发现周起这个小子，实在太有趣了。为了祝与，就算牺牲自己把欧宜约出来也在所不辞，而且应得干脆利落，毫无怨言。
祁萧瞥了周起一眼，“周起，你是不是看上猪与了？”
周起没想到祁萧会问得这么突然，问得这么直接。他扭头对上祁萧那如死水般的眼眸，幽深且无尽，似是要把人卷进去一般，一时间，竟令他瞠目结舌。
祁萧见周起不说话，心内竟窝出火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生的哪门子气，反正只要一想到周起和祝与并肩走，还有说有笑的场面，他就是生气。
生气就生气，还要什么理由。
祁萧将手搭在周起肩膀上，半谈笑半恐吓道：“周起啊，你祝与学姐呢，交过很多男朋友，但是最后都没成，你知道为什么吗？”
周起呆呆地摇摇头，“不知道。”
祁萧嘴角扯起一丝坏笑，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地加重几分，给周起捏得眉头皱起，他却浑然不知，仍自顾自地说道：“实话告诉你吧，猪与她克夫，上个男朋友都不知道死在哪个山沟沟里了，谁要是娶了她，那才是倒了八辈子霉。”
说完，祁萧用余光瞥向周起，在瞧见周起面色不自在起来时，满意地挑了挑眉。
“反正你好好想想吧，哥就和你说这么多。”
周起肩上的压迫感消失，他也随之舒出一口气，幽幽道：“那学长你呢，你喜欢祝与学姐吗？”
祁萧根本没想到周起能问出来这句话。他身边那么多肤白貌美的女生，哪个不行，为什么偏偏问祝与呢？
他的面色有一丝凝重。说喜欢吧，祝与和他的理想型完全相反，可以说连边都搭不上，说不喜欢吧，他最近的梦里还频频出现那双大长腿，每天早上上厕所的时候都是含羞带愤去的。
祁萧思索片刻，答道：“不喜欢吧。”
周起瞧见祁萧那一瞬间的躲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祁萧轻咳两声，看向腕上的手表，发现距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下十多分钟了。他关上窗户，对周起说道：“我一会就躲柜子后边，你悄悄把门关上就行了。”
周起应了一声，随后走出广播室。他将广播室的门大敞，一派表示着“欢迎光临”的景象。
祁萧站在窗边，笑脸盈盈地拨出个电话。
祝与正坐在桌前教邢瑶习题，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在看到是祁萧后，她果断地拿起电话走向阳台。
“干嘛？”
电话那头传来祁萧深沉的嗓音，“十分钟后下楼。”
祝与拧起眉，“你又闹什么幺蛾子？”
“下午不是告诉你了吗，晚上看戏。”
祝与没搞明白祁萧弄得是哪出，正准备问个明白的时候，电话内传来了一阵忙音。她将手机从耳侧拿下，懵懂地走出阳台。
祁萧挂断电话，走到调音台前，将广播的按钮拉满，随后又蹑手蹑脚地走到柜子后边。
七点，欧宜扭着跨走向广播室，在看见广播室大门敞开时，她想也没想就迈了进去。刚走进两步，就听到身后的铁门哐地关上。
欧宜以为是周起跟她开玩笑，娇笑着扭过头，却发现身后一片空无，只有一扇老旧的铁门传来吱呀的响声。
欧宜的脸上冒出冷汗，吞咽几次口水之后，轻声喊道：“学弟，是你吗？”
祁萧“啧”了一声。
都什么时候了，还念着学弟呢。
他抬手，敲了两下铁皮柜子，在幽暗中发出怖人的声响。
“谁？”
祁萧在柜子后边，被欧宜的喊声吓得险些骂娘。他稳了稳呼吸，看向想打开广播室的门却未果的欧宜，压着声音说道：“欧宜。”
欧宜听到有人喊她，神经质地回过头。她靠着门，手仍扒在广播室的把手上，眼中欲哭无泪，“你是谁？是谁啊？你是人是鬼啊？”
祁萧险些笑出来，他平稳一下情绪，说道：“我是作弊鬼，专抓作了弊还不承认的人。现在，坐到调音台前的椅子上。”
此刻的广播站，在欧宜眼里与一个凶/宅无异。她脑中又回想起祝与说的那个作弊女生，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坐过去！”
她只能听着“鬼”的指示，哆哆嗦嗦地走向调音台。
祁萧见欧宜入座，接着恐吓道：“老老实实坐好，否则我就把你带走。”
欧宜吓得直接尖叫一声，“别抓我，别抓我，我没作弊。”
“你叫什么？”
欧宜一愣，“什么？”
“我问你叫什么！”
欧宜被这一声低吼吓得直接抽泣起来，“我叫欧宜。”
“昨天那条紫秋裤，你为什么不承认？”
欧宜被捏中了命门，支支吾吾道：“什么紫秋裤？”
祁萧见欧宜这副宁死不屈的派头，开始四处摸索。他在角落摸到一个网球，探出个头望向欧宜宽厚的背影，眯上一只眼瞄准，随后“嗖”地一下打过去。
欧宜察觉到背后被什么东西击中，嗷地一声站起来。
“坐下！”
欧宜已经满头大汗，如果说最开始是害怕，现在简直就是被吓破了胆。
“欧宜，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将作弊的事一五一十说清楚，此事你知我知，否则我今晚就把你带走，让你魂飞魄散，游走虚无。”
“我说，我说。”欧宜哭喊道，“我把思修答案写在秋裤上，答完卷后看到祝与走进卫生间，就顺势把秋裤脱下来扔进卫生间的垃圾桶里。我就是想让她替我背个锅，那条秋裤是高弹力的，怎么都不像是我穿的。我作弊了，我作弊了，作弊鬼我求你了，你别带我走。”
祁萧揉揉鼻子，强忍着心底的笑意。他寻思几秒，“说，祝与我错了。”
“祝与我错了。”
“大声点，晚上没吃饭啊？”
“祝与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欧宜带着哭声的致歉响彻整个广播站，忽地，广播站内灯光乍亮，刺得欧宜用手挡住眼睛。她缓了几秒，将手拿开，看到祁萧站在调音台前，拨弄着调音台的按钮。
祁萧低头，在看到欧宜惊恐万分的大脸时，嘴角挑起，“呀，这不是作弊的那位吗？”
欧宜闻言，直接从凳子上跌落下去，广播站的地板都被震得抖了几下。
祁萧噗嗤一声笑出来。他生平第一次对女生露出轻蔑的表情，如同看最低等的牲畜般，讥讽道：“怎么了，刚才不还承认呢吗？现在又反悔了？我手机里还有录音呢，想不想听听。”
欧宜看见祁萧晃着手机，脸上露出如恶魔般的笑，浑身止不住颤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祁萧将手机塞进兜里，转身要走，又似是想起什么一样笑眯眯地扭过头，“对了，这件事不是你知我知，而是全校都知道了。”
说完，祁萧走到广播站的门前敲了敲，铁门应声打开，随后又重重地摔上。
祁萧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对周起说道：“谢谢你了。”
周起面无波澜，“没事，应该的。”
祁萧眉头皱起，“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啊，别惹祸上身。”
周起点了两下头，“学长你先走吧，我锁门。”
祁萧“嗯”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
周起见祁萧有说有笑地打着电话，脸色阴沉地拉开了广播站的门。他看向仍旧坐在地上的欧宜，冷声道：“赶紧起来，我要锁门，有什么话等着明天和学院领导说吧。”
祝与从耳边拿下手机，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独自站在楼下，周围的人皆因刚才的广播一片哗然，有的人眼尖认出了祝与，开始三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祝与对身旁八卦的声音浑然不觉。她回想刚才空中响起的欧宜的哭喊声，忆着刚才祁萧在电话里讲的那句“马上到”，心中惊吓又惊喜。
任她怎么想也想不到，祁萧会用如此张扬且粗暴的方式替自己洗刷冤屈，更想不到她居然会因此激起心中那份微小的火星，直至生出滚滚熔岩，烫得她脸蛋通红，心跳止不住加快。
祝与抹了把脸。
如果说之前那些夜晚的难眠，是不确定的茫然，那今天这份悸动，就是与之相对的回应。
“猪与！”
祝与顺着声音望去，看到祁萧对她摆手，笑着朝她跑过来。
数学向来严谨，学数学的人亦是如此。
可是就在今晚，祝与向来秉持的绝对理智，保持的绝对清醒，在对上祁萧灿若星辰的笑眼时，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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