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半妖

“又怎么了。”欧阳严不耐烦的问道，今日的诸多不顺让他的脾气愈发暴躁，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寻找些什么来发泄心中的怒火和恐惧。

        “属下这就告退。”左文金识趣地退下，临走看还瞄了奄奄一息的孩童一眼，可惜了这等美貌，他本想等门主玩腻了也尝尝的。

        粗重的步伐声响起，半妖被人扯着头发被迫抬起头，一张肥硕而丑陋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欧阳严阴冷地看着他，“倒是我小瞧了你。”

        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贯穿了半妖的面庞，就是这样决绝的自毁惹怒了欧阳严，他按住半妖的头砸向地面，坚硬的青石岩砖被砸出数条缝隙，巨大的冲击几乎要将半妖的意识击毁，可当欧阳严再次拎起他的头发时只看到一双幽深的碧瞳，仇恨，憎恶，愤怒，以及无尽的杀意。

        像是搏命以争活的野兽。

        有那么一瞬欧阳严感觉到了恐惧，这令他感到无比恼怒，他居然会害怕一个低贱的半妖的眼神，他冷笑一声，再次将半妖的头砸向地面，一连数次，直到鲜血染红了整片地面，他才满意的松开手。

        “来人，给我把这里收拾干净！”

        欧阳严一连呼喊了几声却始终不见有人过来，他在恼火的同时，心中忽然生出些不妙的感觉。

        外面似乎太安静了些。

        房门被毫无预兆地打开，左文金背对着他站着门口，正当欧阳严要问他在做什么时，他的尸直直地倒了下来。

        左文金还维持着死前的姿势，他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脖子，一只眼球脱落了眼眶，裸露的皮肤上全是粉红色的嫩肉，面皮早已被他自己生生挠去，在他张开的嘴里只见到一堆碎肉，脸上的表情仿佛他曾遭受过这世上最痛苦可怕的酷刑。

        欧阳严没有任何犹豫地向院中那个陌生的少女甩出了长剑，自己则是迅速向密室的法阵逃去。

        房间内的血腥味太过浓郁，以至于他没能察觉外面早已被同样的味道所覆盖，恐怕现在宗门里的人已经全都死光了。

        长剑还未飞到江河面前便化作了齑粉，她不知道欧阳严想去哪里，于是直接砍断了他的双腿。

        “别杀我！！！”

        倒在地上的欧阳严发出长长的惨叫声，拖着自己的断腿一般哀嚎讨饶，一边拼命地想要爬到密室去，眼泪和鼻涕全都糊在了脸上，恶心不已。

        屋里还有人，江河不紧不慢地朝里走去，看到地上一个几乎不辨人形的身影。

        不是修士。

        看了一眼后她便又朝欧阳严走去。

        此刻欧阳严已经爬到了密室门口，他细小的眼中里满是希望，可一双浸满鲜血的靴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求求你，别杀我！我所有的宝物都给你，求求你被杀我！”他拼命朝对着地面叩头，砰砰砰的声音之后，欧阳严的额头血肉模糊。

        他带着讨好的笑容看向江河，企图在她眼中看到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可他只看到一张没有情绪的脸，然后他就堕入了一片血红色的空间。

        “杀了你！”

        “杀了你！”

        “杀了你！”

        无数细小的黑影向他涌来，其中几个欧阳严留有一些印象，这些全都是死在他手里的孩子。

        “不要啊，放过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啊——”

        黑影迅速将欧阳严覆盖住，他像是陷入了一片黑色的泥沼，拼命地想要爬出来，却始终有一层无形的膜覆盖其上，映出一具骷髅的形状，嘎吱嘎吱的咀嚼声伴随着惨叫响彻在整片血色的空间里，而欧阳严叫的越惨，孩童天真无邪的笑声愈发开心。

        “杀了你！”

        “杀了你！”

        “杀了你！”

        他会永远永远留在这里，直到最后一个怨魂得到解脱。

        欧阳严的身体不断地抽搐膨胀，可无论多么痛苦，他都放不出一丝声音，他就像左文金一样拼命地掐着自己的喉咙，连一声求饶都喊不出。

        眼前肥硕的尸体失去动静后，江河朝外走去。

        “救救我……”

        一直沾满血污的小手抓住了江河的衣摆。

        江河面无表情地抽出自己的衣服继续朝外走去。

        “求求您……救救我……”那声音又断断续续地想起，江河的脚步没有停顿，似乎对此恍若未闻。

        就在她将要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的腰，江河低头看去，是双属于孩子的手，只是形状扭曲而怪异，像是被人一根根捏碎，指甲全也都被人拔去。

        她握住那双手，轻轻地分开，可即使是一阵风落在上面，所带来的痛楚也是难以想象的。

        江河转过身去，看向倒在地上仍想要朝她伸手的孩子，那张瘦小的脸肿胀着，眼睛被挤成了两条细缝，可就是那一点缝隙之间，碧色的星辰迸发出无限的光芒。

        那是属于生命的颜色。

        半妖的眼中是一片红色的世界，他看不清眼前之人的面容，他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人还是魔，他只知道是她杀了欧阳严和这里的所有人，却没有杀他。

        没有杀的理由或许很简单，那怕不动手他也很快就会死去，可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他也渴望活下去，活下去，向所有人复仇，活下去，哪怕将命献给魔。

        他努力地想要睁大双眼，口中依旧喃喃地祈求着，生命的流逝是如此地清晰，如此地无力，宛若指间细沙，他想要去抓紧，却只是更加清晰地感受它的逝去。

        绝望在不断加重力道想要将他压垮，他试着再最后看一看天空，他想看看那其中究竟是什么在主宰他的命运，他要以死亡去诅咒天道的崩塌。

        江河不解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天空被灰暗的阴云遮蔽，只有一点黯淡的天光，她以为半妖想要感受阳光，于是她将他抱了起来，空出的那只手拔剑斩向天幕。

        千里阴云被一剑斩开，红玉般的落日出现在他们面前，金色的余晖落在他们身上，带来犹如错觉一般的温度。

        半妖倚着江河的脖颈，轻轻地啜泣着，眼泪的温度令江河感到手足无措，她回忆着凡人安慰自己孩子的动作，轻轻拍着他的背，即使这使得已经痛到麻木的伤口再次传来痛楚，半妖却希望江河不要停下，为此他更加用力地贴近她的脸颊。

        因为他听见她在说：“没事了，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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