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恶煞3
身体极速下坠,半空中,程玄烛被抱住后心陡然一惊,紧而便施法缓减了二人落地的速度,秦斐亦在时映辰心安理得的无情奴役下反应过来,迅速掐诀。
——尘埃不动,落地无声。
站稳后,楚云汉往怀里瞥了眼,不动声色地放开手,后退一步。一瞬间,程玄烛眼底浮现一丝别样情绪,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时映辰从容不迫地站起来,往这边走两步走,随后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回身伸出手。
秦斐视而不见,生无可恋地从地上爬起来:“这是个密室?”
黑暗再度被点亮,烛火不断往四周延伸而去,转瞬之间照亮此地。
时映辰叹为观止:“这可不只是个密室啊……”
此处实在是大的出奇,足足有头顶宫殿的十余倍,目之所及皆是铜墙铁壁,围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形状,像一个密不透风的囚笼。
或者说,这就是一个囚笼。
并且是一个枯骨丛生、罪孽横行的囚笼——
密室里密密麻麻的恶煞被惊动,在乍亮的灯火中,一齐缓缓转来头,顿时便有数以万计的煞白眼珠直勾勾盯住他们。
拎来个普通人被这般注视着,估计汗毛一竖,背后一凉,两眼一翻,就厥过去了。
可四人反应一致,立即隐形匿迹,熄灭火光。
恶煞定定地看了会儿,又纷纷转回头,呆愣僵硬地待在原地。
程玄烛叹了口气,“周围荒废了很久,这么多煞,定是从别处带来的。”
楚云汉环视一圈数以千计的煞,沉沉道:“他们不可能被人堂而皇之带过来,这里有暗道。
秦斐:“这些人……这些恶煞怎么办?”
时映辰明白他的心思,却道:“他们曾是人,但他们不杀,会死更多人。”
话音一落,程玄烛肩上冷不防地轻轻搭上一只微冷的手。黑暗中瞧不起是何人,他方才有些走神,此刻也不作他想,下意识将他当做楚云汉,于是问:“怎么了?”
岂料对方凑得更近了,冷冷的气息贴上来,在他耳边发出一声阴沉狡黠的笑。
“呵呵……”
楚云汉在听到他的声音时随即扭头:“神君,何事?”
下一刻他与听到笑声的程玄烛同时变了脸色。程玄烛反身撤开数步,楚云汉则直接劈手往他肩后抓去!
“咯啦”一声骨头碎裂的脆响,楚云汉面色阴冷地抓着那枯瘦如柴的黑手腕,将恶煞掀飞出去,随后重重落在地上!
“砰”一声闷响隐匿在法术之中,并未惊动其余恶煞,楚云汉面上戾气未散,扭头问程玄烛:“没事吧,神君?”
“没事。”程玄烛安抚似的拍拍他的肩,随后看向了地上那东西。
秦斐握上了剑,时映辰忙不迭问:“怎么回事?太黑了我看不见,是玄烛受伤了?”
“不是。”楚云汉摇摇头,暗自舒了口气,又是一副平静镇定的模样,他道:“抱歉,一时冲动,失态了。”
“咳……咳咳……”
被抡到地上的煞缓了半天终于缓过来,沙哑的喉管发出有不堪重负的咳声,四人听见这声音纷纷诧异地回身转头,疑惑地看着仰面朝天的恶煞。
“嗬嗬……嗬……”那恶煞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几声有气无力的音调,煞白的眼珠瞪大,死死盯着四人。而另一只未被楚云汉捏碎的手往这边伸来,似乎要竭力抓住什么。
“这是……”秦斐皱眉。
程玄烛在他身边蹲下来,伸出一指轻点了下他的眉心,金光一闪,手指却没收回,仍探着什么,而后问:“你可知自己现在是什么?”
煞嘴巴开合,良久含混道:“……人……是人……”
程玄烛眨了下眼,低下眸子看他。
刚刚那一瞬间明明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感觉更强烈了,但现在几乎是荡然无存,仿佛被人凭空抽走。就连此刻的恶煞也与方才发笑的感觉差别极大,就像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楚云汉几步上前,站在程玄烛身后,居高临下凝望着恶煞。这时他的眼尾是上扬的,如同审视的目光露出凌厉来,这距离以及气势呈现了一种保护的姿态,无意中透着一丝不可置疑的强硬。
恶煞手腕仍呈诡异的形状扭曲着,看到楚云汉的身影离近,冷冷地打了个哆嗦。
程玄烛收回了手指,起身回头,看着身后三人:“他们还未全然转化为煞。”
楚云汉目光又转回地面那团黑乎乎的形状上,面无表情地盯了片刻,随后举步上前。
恶煞剧烈颤抖起来,惊恐万状地望着楚云汉。然而他只是在恶煞身旁蹲下,伸手握住几乎被捏得粉碎的枯瘦手腕,灵光自手中一闪而过,那手骨随即恢复如初。
他收回手后,低声说了句;“抱歉。”
煞看着他发怔,紧而楚云汉又道:“往后莫要一声不吭地去碰别人了。”
这话倒不假,他们修炼过程中养成了习惯,周遭环境又混乱,于是警惕性强,防范心重,背后最忌被人贴近,往往还没反应过来,就下意识反击,尤其肩上贴近脖颈命脉处。
程玄烛以为那是楚云汉,所以这个“本能”没能冒头。反而楚云汉,在发现有只手搭在程玄烛肩上时,瞬间便出手了。
时映辰轻咳一声:“……那什么,这些当真都是还未完全转化为煞的人?可还有机会重新为人?”
秦斐疑道:“你不知道?”
时映辰怒喝:“我又从未养过!”
“或许……”程玄烛主动请缨,开口道:“我可以一试。”
楚云汉转头看他,问:“何种方式?”
“我曾在书中看过,凶神将自身已污浊的神力灌输给人,染上这浊气的人同凶神般,难以抑制噬杀之欲,会吸食活人血气。三次下来便可损人心智、乱人经脉、断人轮回,将人制成只知杀戮的疯魔之物,供凶神纾解嗜血欲望的牲畜。便是我们口中的恶煞。”
黑漆漆的密室中七零八散着枯骨,恶煞们挤作一团,发出窸窸窣窣令人汗毛倒竖的细碎响声。
近乎寂静的空间中,程玄烛平静的话语声清晰可闻,略微冷淡的语调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看此处这些煞,至多只被喂了两次,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若将那股污浊神力与血气抽离而出,大概能让他们重获新生。”
“他们虽也害了不少人,但并非本意,罪孽根源不在于此,我认为,可以试试,至于成或与否……看天意是否也会允他们机会了。”
一时间,无人作答。
几许静默之后,时映辰方才难以置信道:“这种书你都看过?”
程玄烛无可奈何地说:“少有未曾阅读过的。”
时映辰钦佩不已,心想一时竟难以比较你和你爹哪个更狠。
楚云汉不关心这些,又发问道:“那么抽离出的浊气与血气会去往何处?”
万物有来必有去,程玄烛负责将这些从恶煞体内拨出,之后呢?这些东西会就地消散,还是会不计其数反噬给程玄烛?
程玄烛微不可闻地歪了歪头瞧着楚云汉,眉目间含着熟悉又温和的笑意,片刻后才说:“万无一失不敢说,但我有能力确保自身安全。”
楚云汉向来看不得他这样笑,眼含清远境意,不动声响,只静静地注视着,就很难再诘驳他什么。
又是一阵静谧,他终于点点头,声音沉沉地:“那好,可需要我们协助?”
“不必了。”随之躬身一礼,程玄烛哂笑道:“那么还请三位暂移室外,待我施法完毕后再进入此地。”
三人离开后的密室中,程玄烛解开隐形匿迹的咒术,指尖轻弹再度点燃烛灯。
满室恶煞接连转头迷茫望向他,先前拍肩的则伏跪在身前。程玄烛华服金冠,于昏黄灯火中,挺拔屹立在茫茫众生与模糊不清的罪恶之间,垂眸掐诀,轻声吟念起语调古怪的法咒。
……
三人出了密室,各怀心思,沉默不语。楚云汉面无表情地倚靠在墙上,但若仔细看,便会发现他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像是被什么困扰又无能为力,于是周身弥漫着压抑与烦躁的气息。
秦斐负手在殿里来回踱步,时映辰又坐回雕塑边那软垫上,手抱袖炉,须臾后开口道:“秦斐,我眼都被你绕晕了。”
“我觉得玉轮君他很不对劲。”秦斐脚步忽止,转身说。
楚云汉抬起头。
时映辰“哦?”一声,疑问道:“哪里不对劲?”
“说不上来。”秦斐蹙起眉,觉得有些捉摸不透的感觉,“总之就是不对劲。”
“说不出就——”楚云汉与时映辰同一时刻开口。
两人愣了愣,神色各异地对视一眼,而后楚云汉道:“说不出就少说两句。”
“……”秦斐面色空白,半晌后猛一摇头:“唉!”
然而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寂后,时映辰手指摩挲着袖炉上镶嵌的温润珍珠,忽然驴唇不对马嘴地说:“青道神君性格冷淡,但一向重情重义,对弄晓神君更是温柔似水,夫妻二人伉俪情深。”
楚云汉与秦斐齐齐看他。
“弄晓神君怀胎之时,青道神君便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万分期待。二人甚至更要便已想好了孩子的名字。说男孩就叫玄烛,女孩就叫圆景,将来封号就定为玉轮,希望生子能如月。可谓用心良苦……对了,你们知道封号是可以自定的吧?”
秦斐点头说知道。
“总之到后来,弄晓神君有孕后,众仙皆预料,往后那小玉轮少君,虽不至于被宠得无法无天,但也必定会成为被捧在心尖尖儿上,不知人间疾苦的富贵子。”
时映辰说着,眯起眼微笑着,“若真这般发展,也不知玄烛会不会……唉,奈何事与愿违,世事难料。”
楚云汉觉得时映辰不会是忽然怀旧,料想着他是打算说些意义非凡、常人不知的事。
况且有关程玄烛的传闻,旁人知道他们关系,这话一般到不了他耳朵里,程玄烛自己也不会说,难得有人开了个头,楚云汉便从善如流地接了下去:“然后呢?”
“然后?然后弄晓神君怀上玄烛不久后,便逐日虚弱。一个神仙,怀个胎怎会于身体有如此大的损害呢?于是大家暗地里又纷纷猜测……”
说到这里,他的话音渐渐低下来,随后与轻敲袖炉的指尖突然一顿,垂着头看不出面上神情。
楚云汉料想不会是什么好话。
果然,没过太久,时映辰声音轻缓,但一字一句却又重如千钧,判定了一个人的命运般:“……玄烛是魔胎降临、煞星转世,尚未出生便要克死母亲,往后必定掀起无尽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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