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迷神引2
程玄烛发狠,北邙神剑寒光闪过,一招更比一招迅速,毫不留情地挥向相柳,“你布的迷神引?”
“是啊,从你们进来那一刻,就已经中了。”相柳将他甩下,欣然应声。
他幸灾乐祸地笑道:“可惜发现的太晚,如今大概已经生效了,都看到了什么?我劝你们把精力用来抵抗迷神引吧,免得疯起来神志不清,六亲不认自相残杀。”
程玄烛将剑卡进坚硬鳞片,而后行云流水旋身跃上,镇静道:“那还真是让你失望了。”
“是吗?”相柳不以为然,“你尚能维持一份清明,但不如先看看另一位是否如你一般内心清冷。”
楚云汉眼眸蕴藏着若有似无的血红色,他眉头低低压着,拉弦握弓的手指紧紧绷住,那一箭却久久没有放出。
他又看到魔凰来到北荒那片旷野那日的场景。
刚过去上巳不久,河边总能看到成双成对的伴侣。
这时靳涟信步过来,调侃百般无聊地坐得远远的他,说,小星儿以后若是有了心上人,也可以在上巳节表明爱意,这样你也能去河边和自己的心上人祓禊,就不会像个小呆瓜一样了。
楚云汉欲言又止,顿了顿才道,“靳涟姐,你总这么叫我小名,估计我就求不得心上人了。”
靳涟哈哈大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连声说:“好好好,姐记住了,以后不叫了。”
那是谷雨的前一日,一个明媚的艳阳天。颜漓推走了跟楚云汉大眼瞪小眼、满心不悦的栾潮,过去了上巳节那段时间,终于抽出空陪他玩。颜漓回过身笑着说:“明日我们一起去采制春茶,再多贴几张五毒符,大约要忙许久,今晚早些睡。”
楚云汉看了看远处的栾潮,沉默了片刻后点点头,说好。
他对这些琐碎事并不在意,但他乐意和他们一起做,无足轻重的小事,总会因一些人而格外有趣,讪牙闲嗑也变得意义非凡。
谷雨过后也是翎入倾频繁的时段,颜漓依旧如小时那般,温柔地声声叮嘱:“射术万万不能落下,翎残忍嗜血,稍有不慎便会受伤。靳涟说上次你受了伤偷偷藏起不肯让人看见,她若没发现,你是不是便不肯说了?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栾潮便会见缝插针地在远远的地方,背着看似毫不知情的颜漓向他投来一个威胁的眼神,看着这个倔孩子,心里十分赞同颜漓的说法。
可尚未谷雨,鲜血便泼洒碧野,箭矢摧折,他被埋在要明日一同采制春茶的族人尸身之下偷生。
靳涟姐不会再笑着叫他小名了,往后再也听不到了。
那是段挥之不去的噩梦,每次想起就如同将还未结痂的伤口再血淋淋地剜开,鼻尖都萦绕着血腥味,眼底也被洇红。
“楚云汉——”程玄烛刺伤了相柳的眼睛,脸颊溅到一串刺眼的血珠,遥远的声音破风飞来的利箭般将他的神智猛然拉回一瞬。
“都过去了,”程玄烛扬声遥遥对他说:“你带我去过那里,你亲口告诉过我,你的族人埋葬在北荒,魂灵会永远守护那片土地,直到你血刃仇人,他们会站在旷野流淌的风中跟你好好道别。楚云汉,你可以带着过去走向未来,但不能被囚困在过去无法解脱——”
迷神引在人心神不宁时的影响愈发明显,相柳专揭他的伤疤,程玄烛却为他织就了一张网,细密温软的丝线将他一点点拉回,那沉淀的旧疾的也慢慢静默在了温柔的包裹下。
楚云汉眼前像是蒙了一层雾气,闪过断断续续的画面,族人带血的面貌痛苦狰狞,回过头看向他时又笑了起来,最后竟都慢慢重合,变成了程玄烛——
他身上脸上也染了血,向他缓步走来,临近身前对他伸出了手,笑意浅如镀在夜月周围轻淡的光。
“云汉,我来了。”
……
相柳嘶声痛吼一声,被程玄烛阻挡住向楚云汉而去的脚步,面露疑惑:“他怎么了?迷神引让他陷的更深了?还是被破解了?”
程玄烛拇指抹去脸颊的血,冷声道:“你能下咒,我就能解咒。”
相柳看了看山巅上仍维持着拉弓的姿势,神情却透着一丝怔忡的楚云汉,他仿佛又陷入了什么更难挣脱的幻境中。
于是不由得疑问:“你给他看了什么?不、不对,执念越深,迷神引发挥的作用越大,能解幻术的术法可让中术人看到另一重幻想,但能看到的东西,却是由本人和施术人共同影响的,你们两个……”
相柳顿了顿,在两人间看了会儿,忽然笑起了来,“你怎能确定他会解脱?还是让他更加绝望,哈哈哈哈万一待会儿被折磨得走火入魔,他是会帮我杀你灭口,还是你大义灭亲杀了他?况且,程玄烛,你自己的迷神引解了吗?”
程玄烛既然敢做,就一定有极大的把握能够成功,但面对相柳的嘲讽,还是面染愠色,和他缠斗起来,“我觉得他说的对,你闭上嘴,说不定能多活一会儿。”
……
楚云汉喉头干涩,“……你怎么浑身是血?”
“我做了一些事,不小心染上的,别怕。”
“你受伤了?”
程玄烛笑着摇头,手一直掌心向上伸着,轻声说:“跟我走吧。”
楚云汉蹙眉问他:“去哪?”
“你想去哪?天阙好吗?另觅佳处也可以。”
“可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楚云汉看着他,“翎还在为祸世间,我还没有为他们复仇——”
程玄烛忽然上前抱住了他。
楚云汉蓦地愣住,话被戛然堵在口中。
程玄烛在他的耳畔轻轻说:“过去了,都过去了,云汉,我陪你。”
楚云汉的手无从安放,微微侧过头去看轻趴在自己肩上的程玄烛,但也只能看到他的鬓发与脖颈。
他怔怔地,深藏的情绪此刻乍然倾泻而出,很久都没再说过的那个字脱口而出:“可我怕……”
“你不用怕。”程玄烛声音轻缓,如有实质安抚着他,“你不必怕任何东西,只要你能正视他们,什么都不足以为惧。”
程玄烛轻声调笑的声音回响在耳边,像温凉的风,“你先回个神,迷神引暂时不帮你解了,将你的箭对准他……”
程玄烛牵扯着扶上了他的手,站在他身侧,引着他的目光看向正前方——
“像往常与族人共同抵御恶翎那般,将箭放出去,终有一天你会释怀。”
箭矢势不可挡地从指尖与弓弦飞离而出。
恍惚间,他听到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呼唤,倥偬时光里从未间断过的低声絮语。
有很多人在说:“去吧,抛开你的恐惧,一往无前。
楚云汉紧绷的身体终于得到片刻的放松,发作的顽疾像往年每一次那样,在呼唤声与轻抚下,沉陷于静水之中。
飞星箭从相柳的头颅贯穿,带出一串粘稠的鲜血。相柳被突如其来的一箭带走一瞬间的意识,紧接着恼怒之下,张口咬住了看到楚云汉恢复神智后,面露悦色的程玄烛的右臂!
程玄烛眉头一蹙,呼吸登时乱了片刻。
迷神引难解,程玄烛又因相柳牙尖的剧毒与疼痛,神智有那么须臾的混乱。
他眼前一黑,蒙了层层叠叠的浓雾般,随后毫不犹豫将剑换到了左手,进而便要狠狠斩下。
然而正当他不管不顾地,甚至自知可能伤到自己还要动手时,身后突然贴来什么东西,对方带起的发丝抚上了面颊,程玄烛的左手被蓦然握住。
那带着北邙的手稳而快,变换路线狠狠向相柳去,抓住他的动作却极轻柔。程玄烛朝身后看去,朦胧中楚云汉眼神冷冽犹如北邙剑的剑光,察觉到他的目光垂下眸又顿时没了锋芒。
相柳迫不得已松开口向后退了些,被刺之处立即鲜血汩汩。
楚云汉从程玄烛手中轻巧地抽过北邙,从程玄烛身旁执剑越过去时又带起一阵风。
程玄烛松了口气,因气力不济单膝跌跪在地。他目不斜视地盯着楚云汉,果断抬手治疗毒伤。
相柳如今已有鱼死网破的打算,他不要命般与楚云汉缠斗着,狂笑道:“程玄烛怎么帮你清醒的?嗯?滋味儿如何?哈哈哈哈不过这迷神引怎么还未解除?中了这咒术那么久,是否感觉头疼欲裂,欲生欲死?”
“龌龊。”楚云汉冷冷两字抛下,二指并起指尖抚过北邙,雪亮剑身上血迹迅速消融,随后他单手握剑,蕴含着不动声色的狠戾横斩下去!
相柳那颗喋喋不休的脑袋陡然没了声响,轰然掉落在地,沉闷一声响溅起水花。
相柳不得已现出人形。
“我杀了你!”话音一落,他竟直接将大半神力倾泻而出,加持在了迷神引之上。
楚云汉与程玄烛几乎同一时间捂住头,颅中宛如被雷光炸出殊形诡色的乱像,难以自抑地闷哼了一声。
相柳痴痴地低声笑着,扭着脖子,从后颈抽出的剑挥舞着,“哈哈哈哈!去死!都去死!”
楚云汉强行压制着强硬侵占意识的幻象,将全身所有力量贯注到剑上,接着往状若疯癫的相柳心口“噗嗤!”一声猛然刺进去。
相柳的疯笑猝然停止,目光凝滞往后仰倒。
楚云汉不再看一下,提着剑疾步到达程玄烛身边,“神君!”
程玄烛半边衣袖破烂,相柳本体留下的齿痕深可入骨,略微发黑的血迹斑驳。楚云汉像是被这景象刺了一下,眼前霎时间又划过一幕景象——程玄烛满衣血迹向他走来,他欲伸手去抓,却只抓到薄薄一片衣袖,程玄烛便瞬时眼神黯淡无光,消失在他面前。
程玄烛忽然按住他的胳膊,艰难地将目光聚集在他脸上,“假的……别去想,越想……越由不得你控制。”
楚云汉眉头紧紧蹙了一下,“别说了。杀了他,迷神引不攻自破,弥留的效果也不足为惧。你再撑一会儿,专心对抗幻术。”
“你此刻杀心太重,云汉,迷神引能利用你每一分过盛的情绪与欲望,影响力不可低估,你——”程玄烛脸色蓦然一变,急忙把楚云汉往一边推开。
仿若黑鸟的翼倏然划破夜幕中的重重阴翳,电光冲出间隙,随之使厉色挣脱楚云汉眼底的沉静。
他不假思索地捡起程玄烛的佩剑,回身一刺——
与此同时,另一把如烈火纷燃的剑横飞而来,挟着烈风自后方贯穿相柳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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