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天花板（一）
钱道空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可是同样去寻找声音来源的六合却不见了。
六合在旁边的时候，钱道空经常觉得这六张脸让他很烦，可是现在当六合突然消失的时候，钱道空的心里还真的感到有点发毛。
即便如此，他也只得端着手电继续在黑暗的长廊中前进，那只尾随自己的奇怪家伙一直躲在长椅下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刚才为了看清楚它到底是什么，钱道空差点丢了性命，现在他索性也不管这个家伙了，自顾自地向前走去。快点找到“j4”的房间入口才是当务之急！
一路跟了这么久，这个家伙到也不嫌累，一直孜孜不倦地尾随着钱道空，却没有对他发起攻击，也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这个家伙的体能，让钱道空感到更加奇怪，要知道，想在那长椅里一直穿梭，可要比在外面走困难多了。
又走了大概十分钟，还是没有任何发现，钱道空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把房门和陈玲珑的血迹不小心忽略了。
当然，如果还是没有发现，那么也有另外一种可能，这“j4”房间和“f2”房间里的暗门一样，有可能是藏在地面上的，但如果要是那样的话，那钱道空就必须还要上长椅的另外一侧去寻找。
想到这里，钱道空顿时感到有些焦头烂额，因为如果再不抓紧时间，艾默和张善义的处境就会越来越危险。
钱道空忧心忡忡向前继续走着，突然，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不由停下了脚步。
在手电光能够照射到的范围内，前方的地面上，似乎有一堆七零八落的碎片，这些碎片看上去十分眼熟，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应该是陈玲珑破碎的头颅。
天啊？为什么她的头颅碎片会出现在那里，难道我又走回了原地？
钱道空不由产生了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他走到了那堆碎片身边，发现这果然是陈玲珑破碎的头颅和炸弹的弹片，又走了一段距离后，再次看到了那个被自己枪杀的男人。
果然，他又走回了原地！
如果说这里真的是个回廊的话，自己走回原地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但奇怪的是，既然这里是回廊，那陈玲珑的另外一半尸体哪里去了？
他们进入三楼的楼梯口又哪里去了呢？
钱道空现在的处境不像是走在回廊之中，而更像是身陷了迷宫之内。
这条长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个大方柱，这些大方柱以及循环反复的空画框和窗户，都成了一种错误的提示性符号，可以诱导他走入特定的路线，其实这种迷宫的原理都是类似的，这种地方就是每隔一段距离就用类似的参照物搞鬼，隔一段距离，总是似有意似无意地弄个记号出来，一旦留意这个记号或者标示，就会被引入歧途。
可恶，现在孤身一人困在这样的迷宫长廊里，如果再想不出办法从这里走出去，那就真的玩完了，可是现在他该怎么做？
钱道空有气无力地蹲了下来，身后那个跟踪者的声音也随之戛然而止，钱道空将手电筒的光线移到了长椅的下方，光线再次照在了那个家伙的身上，它依然没有躲避，而是原地不动的停在了那里，将它的身体稍微朝手电光的方向靠了靠。
这一下，钱道空彻底看清楚了它的模样，简直触目惊心：
这正在下面爬行的家伙，竟然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但他的眼睛已经被剜去，鼻子也被直接削掉，嘴巴被封死，而且还在上面缝上了一个拉链！他的四肢已经被锯断，愈合后的伤口处被人工接上了十分可怕而怪异的猪蹄，所以走起路来才会发出啪嗒啪嗒的规则声音，而之所以钱道空后来听到了类似长裙摩擦地面的声音，是因为这个家伙的身体上已经开始长出了那些跟绿色怪物身体上一样的肉瘤，这些肉瘤在它的身体上隆起，摩擦在长椅里侧，所以才会发出那样诡异的声音。
仔细回想，这种声音是在陈玲珑头颅爆炸后没多久就发出来的，也就是说，这个跟踪钱道空的孩子，就是在刚才被溅射到了绿汁，所以也开始长出了那样的肉瘤。
“小朋友，你能听到我的声音么？”钱道空试探性地问。
对方没有回答，也没有移动。
钱道空试探着将手伸向他，然而，对方却做出了一个十分惊人的举动，残疾男孩竟然朝着钱道空走了过来，然后对着钱道空手的方向，疯狂地撞击起来，但因为长椅的阻隔，他并没有撞到钱道空。
钱道空被他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立刻窜了出来，出来的时候还被长椅的木板磕了一下后脑勺，瞬间无数金星在自己的眼前疯狂地旋转起来。
随着钱道空走出来，这个家伙也渐渐回复了安静，一动也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一直用它那可怕的怪脸从长椅的缝隙之中窥视着他。
为什么这些人要如此虐待一个小孩，然后还让它在这样狭窄的空间内生存却不杀了它，难道说地堡里的罪犯们这么做是有什么目的？
钱道空心头一紧，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这个可怜的小孩被砍断了四肢，接上了类似猪蹄的假肢，脸部也被毁得跟猪一样，但是却能够一直活下来，这说明，这个残害他的人并不想杀了他，而是想让他保持现在这个样子，看样子应该还会定期给他提供食物。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个孩子就和那些被人贩子拐走之后，流落街头乞讨的小孩一样，是被当作了某种人肉工具进行利用。
那他们利用这样一个“猪童”，究竟想要干什么呢？
这和自己现在所处的长廊迷宫又有什么关系呢？
时间在不断流逝，钱道空绞尽脑汁却想不出头绪，可是他还必须抓紧时间，赶快从这里逃出去！
现在他唯一能够利用的线索，可能也就是这个被自己干掉的那个偷袭的男人了。
说实话，这是钱道空第一个亲手杀了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于他，钱道空却没有对默默那种强烈的负罪感！
正是自己这种若无其事的感觉，反而让他觉得更加担忧，这种可怕不是来源于外界，而是来源于自己的内心！
和此前所想的那样，钱道空的内心就在不经意间开始悄然发生着变化，一个被自己亲手枪杀的人，自己现在竟然还能平静地在他的遗体上面寻找迷宫的线索，这在钱道空看来，已经是一件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尽管如此，当钱道空真正靠近尸体的时候，钱道空的心还是狂跳起来，隐隐感觉一股怨念萦绕在死者的身边。
钱道空心里默念阿弥陀佛，目光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能一直聚焦在他的身体上。
在颤抖的手电灯光下，钱道空开始寻找他身上的遗物。
找了一会儿，果然在他的遗体上，发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东西：
原来就在他的腰间和肩膀附近，都挂着一种类似弹簧绳的缓降装置，这个装置在他从某处下来之后就解除了，连接的部分应该已经自动收了回去，而还绑在身体的部分应该是能和那个装置扣合在一起的。
也就是说，他是从空中跳下来的！
难怪他可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的上方，原来他一直躲在天花板上窥视着自己！
钱道空心中暗忖，自从遇到陈玲珑的头颅之后，每走过一段路，就会使自己回到原点，却遇不到入口的那个房门！而突然出现男人竟然是从空中跳下来的，还有这些每隔一段距离就出现的大方柱，循环出现的画框和窗户，还有长椅之下的“猪童”，这些线索似乎都是可以联系在一起的。
可这一切线索之间，究竟是靠什么联系在一起的呢？
钱道空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长椅里面的“猪童”再次动了起来，这一次却不是之前那样的撞击，而是倒在了地上，痛苦地闷哼起来，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却因为嘴上的拉链而没有办法出声，只能从嘴角不断流淌出一股股黏稠的黄色液体。
钱道空胃里感到一阵恶心，对这个“猪童”也感到十分同情，但因为它现在身上已经中了那种绿色液体的病毒，身体已经开始长出了肉瘤，他无法保证，如果他放了这个“猪童”出来，“猪童”会不会变成那种绿色怪物，立刻攻击自己。
所以，钱道空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黑暗中挣扎。
或许，钱道空觉得自己应该给他一枪，送他解脱。
钱道空打开了保险，将手中的微冲对准了长椅缝隙下的那个“猪童”。
然而，钱道空持枪的手却是猛烈颤抖的，对方是一个孩子，无论他变成了什么样的怪物，他都还是一个无辜的孩子！
钱道空的内心中，这样的声音不停地回荡，它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做，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崩溃了一样，接连经历这样摧心剖肝的生死画面和变态的虐杀，让它已经再也无法承受鲜血与呼号了。面对这样一个已经足够可怜的孩子，钱道空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应该给他一枪，让他从疾病和残疾的痛苦中解脱，还是应该放他出来，尽管会有被对方攻击的危险。
手上的扳机终究没能按下去。
钱道空还是决定要救他出来，虽然对方已经得了那种疾病。
钱道空再次蹲下，刚准备行动，对讲机再次响起，还是无面女的声音：
“钱道空！”
“收到。”钱道空回答。
“报告你的位置！”
“我现在还在三楼的长廊中，这里好像是个迷宫，我应该是迷路了。”钱道空无奈地回答。
“那个警察没有跟你在一起？”
“她已经遇害了！”钱道空叹了口气。
“你杀掉了敌人？”无面女声音轻蔑。
“如果你说的那个很强的敌人是指那个拿着那种弯刀偷袭的家伙，那他确实已经死了！”
“好，你快点到达目标房间，然后立刻通过对讲机联系精卫！”无面女命令道。
“我当然也想，可是问题是我现在没有办法走出迷宫啊！”钱道空感觉有些口干舌燥，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
无面女沉默片刻，可能在思考对策。
因为钱道空胸前摄像头的显示屏在精卫那里，钱道空无法让无面女观看自己现在的处境。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钱道空身在其中都找不到任何突破口，要想让无面女仅仅通过对话要想能够帮自己找到迷宫的出路，显然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但无面女却似乎想要试试：
“把你的发现告诉我，挑重点！”
犹豫片刻，钱道空说道：
“哦，哦，好的，陈玲珑被杀后，她的下半身不见了，她临死前嘴里叼着那种奇怪的定时炸弹，炸弹爆炸后会迸溅出大量能够使人感染某种病菌的绿汁……
那个……
偷袭我的男人使用的武器是一种泰式弯刀，这个男人的身上有缓冲装置，好像是从空中跳下来的……
房间里有很多没有画的画框、还有铁窗和长椅，每隔一段距离会出现一个形状完全相同的大方柱……
还有，长椅下面还有一个被残害的小孩，小孩的四肢被切断，接上了类似猪蹄的脚，脸也被毁容，无法说话……”
钱道空刚说到这里，另外一个声音突然从对讲机里传来，这个声音应该是那个和无面女在一起的卑鄙少年——小柯，他接过了对讲机，对钱道空说道：
“等等，你说你看到了一个猪一样的小孩？”
“没错，我还打算救他呢！他好像中毒了！”
“脑残！别乱动，中了那种病毒，谁也救不了他，你现在看到的那个像猪一样的家伙，是被你干掉的那个杀手的诱饵！简单的说，这个杀手的目的，就是利用它来吸引入侵者的注意力，这个‘猪童’可以根据你们的脚步声跟踪你们，当你们察觉到被跟踪，然后蹲下来进行查看的时候，这个杀手就会趁机从上方跳下，对你们进行偷袭。”
钱道空想了想，突然明白过来，如果真的如小柯所说，这个“猪童”是那个杀手用来当做诱饵的，那一切确实都变得合理起来，陈玲珑也一定是跟自己一样发现了这个“猪童”，然后蹲下来的时候才被那个杀手杀害的，看来，这个“猪童”也是这个杀手精心训练过的。
所以，刚才钱道空一靠近“猪童”，它才会反应十分强烈，不断用头撞击木椅，这很可能是杀手平时给他喂食的时候，才会靠近它，打开它嘴上的拉链。
刚才钱道空稍微靠近并伸出了手，很可能是它把钱道空误以为了那个杀手。
“然后呢？就算他是从上面跳下来的，可是……”钱道空还是有些疑惑，因为这对自己逃出迷宫似乎并没有太大帮助。
小柯轻蔑地啧了一声，继续说道：
“你真是笨死了，你用你那榆木脑袋仔细想想，虽然你的周围的确有那么多暗示性的标志，可以诱导你走入迷宫中类似‘鬼打墙’的怪圈，可是这些长椅是固定在那里的，那个被你称为‘猪童’的家伙只能在长椅中活动，却一直能够跟踪到你，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你一直都在一条长椅的范围内打转啊！而且它的脚步声误导了你，其实并不是它跟着你，而是你在跟着它啊！”
长椅？我跟着它？
这是什么意思？
钱道空感到有些迷茫，但当他听完小柯的猜测后，再次看向这些长椅时，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这些长椅因为太长，手电光的照射范围有限，无法看到它们的两端，唯一的提示性标志，就是长椅尽头的大方柱。但这些大方柱是无法通过的，也就是说，这个“猪童”并不是跟着自己，而是一直引导自己在绕圈！
“那我该怎么办？”
“切，你还真是笨到家了，这么明显的事还用我说么？你在那个杀手的周围仔细找找，应该能够找到那缓降装置的接口，你穿上他身上的缓降器，将那东西重新接好，想办法回到上面去，你不就能够走出去了！”
“回到上面去？回到天花板上？”
钱道空诧异地将手电筒照向了棚顶，发现墙壁的上方是天花板，怎么可能走上去呢？
然而，小柯显然没有耐性继续说下去了，挂断了对讲机，只留下钱道空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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