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初战血糊鬼
老道在电话里告诉了钱道空地址,离得并不远,原来这个所谓的事务所,不过是一个老城区一个小公寓的小插间,从外面一老远就能看到窗户外面横着个破旧的木板,木板上面用有模有样地字体雕着“周易起名”四个大字,看样子还挺方便拆卸,估计城.管一来,里面的丁老道就会及时收起来。
电话里丁老道简单问了些骨八的事情,虽然话不多,但隐隐似乎有些畏怯。钱道空心中揣测,大概这个老道是欠了佛爷一个挺大的人情,又或者有什么把柄在骨八手上,总之,他似乎极不情愿接受自己这么个徒弟。
等钱道空进来的时候,丁老道竟然还在吃面!
“道长……吃饭那,没打扰把……”
“哼……”丁老道不屑地白了一眼钱道空,自顾自地又夹了一口面。
“嘿嘿,道长,上次有劳您救了我和我的兄弟,大恩大德真是没齿难忘啊,真没想到咱们今天还能在这里重逢,真是有缘!”
“孽缘吧!”丁老道冷冷回道。
钱道空依然捧着笑脸,客套起来:
“不过道长还真是清高自好啊,想您这凭着一身手艺,生活也应该相当殷实,怎么竟然会住在这么贫寒的地方,真是委屈道长了!”
“那当然……别看贫道相貌平平,也不缺乏物质需求,但贫道毕竟是名门子弟,品行端正,致虚守静,不会轻易被物欲所迷惑,经常修心养性,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怎么可能被金钱所迷惑呢?”丁老道抹了抹嘴上的油,说起话来慷慨激昂。
钱道空瞥了一眼床脚的那露骨的杂志封面,心中对这个老道为什么过得如此贫寒也猜的差不多,估计多半都用在了那些风月场所里了。
随便客套几句后,钱道空找了半天,才在这个脏乱的房间找到了一个能坐下的地方。
“道长,不对,以后应该叫师傅吧,哈哈……既然你同意收我为徒,咱们是不是得举行个什么拜师仪式啊!”
“仪式?你当拍电影啊?是不是还得一起歃血起誓啊!”道长愤愤然说道,显然似乎对骨八给自己找的这个徒弟并不太满意,“喏,这面条还剩一口,你要喜欢什么仪式,你就把它吃了吧,也算沾沾贫道的仙气了!”
“这……”钱道空一脸无语,望着丁老道那副德行,当然没能鼓起勇气吃下去。
“行了,别傻坐着了,跟我去拿东西,一会儿还有正事办呢!”
“好嘞!”钱道空痛快地答应。
丁老道将吃完的饭碗随手一推,起身走进了里屋,钱道空也赶忙跟了过去。
进来一瞧,钱道空这才发现,原来这老道的屋子里稀奇古怪的东西还真不少,瓶瓶罐罐分门别类,五花八门。虽然他的家的客厅里乱七八糟,显示十分混乱,但这个内室里面,却是十分归整,特别是正中间的香台,因为被红布挡着,所以钱道空并看不到红布里面供奉的是何方神圣,但感觉肯定是哪个大罗神仙。
“师傅,您这里面供奉的是……”
“别多问。对了,这行也不是一点规矩没有,你这没行拜师礼,也不好叫我师傅,这样,以后你就叫我丁叔吧……”
“……好吧,哈哈,看来丁叔是嫌我这没吃完那碗面啊!真是个错误的选择啊!”钱道空挠了挠脑袋说。
“行了,别废话了,那边估计也等得着急了,咱们赶快收拾收拾出发!”
“得嘞,丁叔,咱都拿什么?”钱道空没有问丁老道指的是谁,毋庸置疑,肯定他是要着急去见那个土财主吴万豪。
“你把左边第二排的红色抽屉里的符囊,还有这个罐子,还有这个香炉,这个……还有这个,都装进去……”丁老道也不含糊,对这个刚入门的弟子指指点点起来。
“好……”钱道空麻利地装点。
两人忙活了一会儿,打点完毕后,丁老道第一次换上了道袍。
他的这个道袍穿在身上显得稍微有些宽大,但做工绝不含糊,看来算是这个丁老道最正式的装束了。袍交领右衽,两侧开衩,还接着暗摆,以系带系结,领口常会缀上白色或素色护领。袖为宽大的琵琶袖。老道还配上了一个绢丝大带,看上去瞬间提升了好几个档次,还真有点仙风道骨起来。
“我的天,丁叔,你咋还来上制服诱惑了,不过说真的啊,真是人配衣服马配鞍,你这道袍一穿,瞬间器宇不凡啊!”
“行了吧你小子,就油嘴滑舌!”丁老道听钱道空一说,虽然明知是阿谀,但心里还是有点高兴,指了指香台下面,说道:
“你……你去把那身衣服也换上,咱们要见个大人物,行头得弄得像样点!”
“啊?丁叔?我也得换啊……不用了吧,这道服您穿合适,我这资历,真不适合穿这么高大上的衣服啊……”钱道空有些为难,毕竟这么稀奇古怪的衣服要是被熟人看到了,还不得偷拍几张,以为自己在玩cosplay呢!
“你别废话,刚才你不还自己说挺好看么!”
“可是那是气质问题啊,我这气质……”钱道空挠了挠头,满脸黑线。
没等钱道空说完,丁老道一掀供桌下面的挡布,从里面掏出一个帆布包裹,解开来,里面是一件素色的粗布棉夹袍和一双呢子面、鹿皮底儿的云履鞋。丁老道将夹袍和鞋子扔给钱道空,“里面穿这个,外面就套床沿那件道袍吧,大小你穿着还挺合适的。”
钱道空循着丁老道指的方向找了过去,果然发现他那油唧唧的道服,这个道袍看上去可就没有他自己穿的那个那么整洁了,不知道放了所久,一拎起来上面还有股浓重的怪味,拎起来的时候,一只小强还从里面爬了出来。
钱道空犹豫了半天,但在丁老道威逼的眼神之下,他最后还是只得悻悻穿上道袍,然后苦笑着看向丁老道:“ 丁叔……我觉得我再戴个口罩更合适!”
“别贫!咱们这一行,行头和气势非常重要,不能乱来的!而且咱们一会儿要见的可不是一般人,怎么能含糊?恩?等会儿,你这发型不对,哪里有道士顶个阴阳头的。”丁老道以挑剔的眼神打量了钱道空一会儿,开始动手归拢他那偏分式的发型,最后还用发胶定了定型。
鼓捣了一会儿后,丁老道拍拍手,说道:“行了,自己去照镜子看看吧。”
钱道空依言走到里屋的一面一人高的圆镜前,看到丁老道竟然将自己的头发从中间一分为二,再挽在一起,看着还真有点像是顶了个牛鼻子。
看着镜子中自己那奇葩的发型,一句经典的话瞬间从钱道空的脑海中悲哀地飘过:长个扁铲的脑袋,还梳个雷劈的缝,你咋不再插根避雷针呢!
“对了,这里还有个竹制的道冠和发簪,一并戴上吧。”那丁老道好似能读懂钱道空的心里,笑模笑样地将一顶粗糙竹冠递给钱道空,表情那叫一个得意。
钱道空都快哭了:“这咋还真有避雷针啊,亲大爷!”
“甭废话,就为你准备的,来吧!”丁老道喜盈盈地走了过来。
钱道空没好气地接过竹冠并胡乱戴上,而后背起包裹,“走吧,丁叔!”
“看你那熊样,精神点,待会儿看贫道大展神威!”丁老道整了整头冠。
“好……好……”钱道空一脸无奈。
两人坐车前往吴万豪的一处别墅,这栋别墅是吴万豪经常住的私宅,并不是他给他情妇的那间,这间别墅位于a市郊区的西面,从市里开车去这里,要经过破瓦店,二里屯等好几个村庄,最后的一段乡道也十分不好走,至少要四个小时才能到。
快到地方的时候,天已经擦黑,钱道空坐在颠簸的车内,感到头有些发晕,这一路颠簸,让自认为身体素质不错的他竟然有点晕车了。
“司机啊……咱们快到了吧?”钱道空忍不住问。
“嗯呢,现在咱们在二里屯,马上就要到盛景公馆了!”司机点了点头,身体也跟着车子在颠簸。
钱道空用手拄着脑袋,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窗外昏暗的风景变成迅速划过的线条,飞速移向自己的身后,让他感觉身体也有些发飘。
暮色渐浓,黑暗中也隐隐有种不安的气息,钱道空越是这么想,竟越觉得车内似乎有股淡淡的腥味,好像刚拉过一车海鲜似的,这让本来就有些晕车的钱道空更加恶心,最后实在忍不住了,随便掏出了一个破塑料袋,对着里面哇哇大吐起来。
吐完之后,钱道空摇下车窗,顺手扔了出去。此时钱道空将头也探到了车窗外,大口喘着粗气,想借以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然而,他却没想到,迎面而来的并不是新鲜的空气,而是淡淡的薄烟,隐隐的,竟然又闻到一股子纸灰的味道。
城西的盛景公馆属于一处别墅区,那里是一片典型的哥特式建筑风格,一眼望去,远处山的那边几乎全是清一色的教堂般雄伟的建筑,如同一根根宝剑一样插在山林之中,但因为太过冷峭,反而在暮色之中显得阴阴沉沉,与现在路两边那些老旧的村庄平房产生强烈的对比。
但钱道空突然发觉这些村庄里的平房有些奇怪,这些民居之中,竟然都高高竖起了一根旗杆状的木棍,上面还挂有三角形的红布,这些红布在昏暗中迎风招展,显得很诡异。
吐过之后,钱道空也舒服了一些,挪回了身子,忍不住问丁老道:
“丁叔,这些民宅挂个红布条干啥?以前我听说,农村里好像有这么个说法,产妇生孩子需要挂红布,难不成这里家家都有产妇诞子?”
丁老道也觉得奇怪,但他却故弄玄虚,捋了捋白胡子,没有回答。
这时,开车的司机笑着说道:
“嘿嘿,看两位这扮相估计也是这附近那别墅里的土豪们请来的道士吧?嘿嘿,两位道长有所不知啊,城西这片啊最近出了一件怪事儿,特别是二里屯这边,接连丢了好几个孩子,报警也没查出什么原因,就找了当地的神棍给算算,结果说这是菩萨来这里选驾下的童子,才让将这些小孩子都带走了。这本来是好事,可那些当爹娘的没见识,舍不得,便生出这么一个法子,说是产妇乃血污之身,神仙是净体,会嫌脏,便不去带走他们的孩子,但这其实都是些没文化的农村人瞎说,也不能当真……”这司机倒很健谈,一说起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倒是挺有兴致。
“呵呵,确实是瞎说,菩萨是大慈大悲的心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不过,你说他们瞎说,我看你说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吧,而且在贫道面前,你竟然还弄出这片幻象来蒙蔽本真人,你好大的胆子啊!”丁老道冷冷一笑,一番话说得钱道空也跟着一愣。
“哈哈哈……”那司机突然扬天发出一阵桀桀怪笑,接着就听耳畔隆隆巨响,汽车竟然无端就消失了,好在丁老道手疾眼快,伸手拉住了钱道空,俩人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事发仓促,钱道空勉强稳住身形,再定睛一看的时候,腿当时就软了:
只见他和丁老道站在一处深不见底的悬崖边上,另一侧,是好大一片纸钱在空中乱舞的乱葬岗,一个个圆形的坟包上还冒出丝丝缕缕的灰色烟尘,空气中,还隐隐约约回荡着细细的女人的哭声及铜锣唢呐二胡的奏乐声,两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再加上身处坟地这种环境,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再看那司机,正站在距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方,一改刚才那一脸憨厚的神情,用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丁老道,无声地冷笑着。
“哼哼,就这点手段也敢在我面前耍么?”丁老道一脸不屑地瞟了那司机一眼,嘲讽道。
那司机面色一寒,双臂一振,脸上的皮肤瞬间就象被泼了硫酸一样,开始熔化变黑,并不断鼓起透明的大泡,看着就像一只巨型的癞蛤蟆脊背。然后,那司机双手往脸上一抓,将那一层脸皮撕下,便露出了一张脸色奇白、五官扁平、表情邪恶的脸,更为奇怪的是,在那张表情呆板的脸上,竟然象滚筒似的,不断闪过一张张男女不同的脸孔,而且每张面孔都冲着丁老道和钱道空他们发出诡异的笑容。
对于那司机露出的那张堪比恐怖片的鬼面孔,丁老道倒无所谓,可一旁的钱道空的脸色白得一点都不逊色于那司机,虽然这些日子他也见识过不少厉鬼,但眼前这个司机的可怕程度,绝非之前那些厉鬼能比。本来他就刚刚吐过,现在所这种视觉冲击带给他的,却是前所未有的恐惧,他真的快要尿血了。
见钱道空身体摇摇欲坠,丁老道伸手一按钱道空的肩膀,趁势一跃而起,同时用右脚一踢钱道空背着的那个半人高的包裹,一只用黄绸子包着的条状物体从包裹内飞出,丁老道伸手抓住那个细条状物体,将黄绸子一扯,一柄三尺长的桃木剑赫然出现在丁老道的掌中。
丁老道咬破左手食指,将指血往剑脊上一抹,那原本平常的木质剑身登时变得通体赤红,好似一柄刚从熊熊燃烧的炼炉中拿出来的铁条。
随后,半空中的丁老道右脚一踢左脚,腰部一拧,一瞬间,那单薄如纸的身体竟好似出水的蛟龙,以腰催肩,以肩催臂,以臂催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倒还真的显出了几分手段。
那柄桃木剑带着划破空气的“嗤嗤”声,直刺向那司机的眉心。
那司机见丁老道骤然发难,倒也不慌,双脚一并,身体开始如陀螺般旋转,并越转越快,身体周围的尘土砂石都被裹挟着席地而起,看着好似平地而起的龙卷风。与此同时,伴着一阵如夜枭啼叫的阴森笑声,就见无数只手从龙卷风中伸出,那些手有的粗糙黑大,有的纤纤如葱,还有的干瘪如枯枝,甚至还有上面沾染着零星血肉的白色指骨,但无一例外的是,那些手都齐齐抓向丁老道及其手中的桃木剑。
丁老道临危不怯,手腕一颤,先是用剑尖击打开几只堪堪要抓到他衣袂的手掌,而后将手中的桃木剑一扔,那剑竟似有灵性一般定在半空。丁老道伸足尖一点剑身,身体迅速后翻落地,避开了其余那些手的攻击,旋即右手虚空一抓,那桃木剑就重又被吸回到他的右掌里。
丁老道丁八步站在那儿,左手捻着剑诀立在胸前,右手将剑背到身后,冷眼乜斜着那仍如陀螺般旋转的司机:
“你他娘的是陀螺成精了怎么着,转半天了,停下来吐会儿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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