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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你……”

        他的眼神落到穆君桐手里的枝条上,面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穆君桐朝他走了一步,一幅要教训他的样子。

        秦玦浑身紧绷,握紧了拳头。

        穆君桐又往前走了一步:“知道错了吗,下次听话吗?”

        秦玦就跟炸毛的猫一般,死死地贴着墙角,凶恶地盯着她。

        见她拿着枝条逼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转头推开窗户,看那样子竟然吓得想要纵身跳出去!

        穆君桐不敢开玩笑了,连忙扔掉枝条,朝他扑过去,好险抓住他的手臂,把她往后扯了回来。

        两人狠狠地砸在地上,更确切地说,是秦玦狠狠地砸到了穆君桐怀里。

        他还在挣扎:“放开我!”

        穆君桐痛得龇牙咧嘴,把他从身上掀下去,捂住他的嘴:“别喊了!”

        然后在他咬她之前迅速拿开手:“我不打你了。”

        秦玦瞪着她,浑身紧绷,看样子像打算再次跳窗逃跑。

        这些反应究竟有几分真假,或许连他自己也分不清。

        穆君桐只好道:“你吸取教训,我就不打你。”又无法理解地问,“这么高,你毫无准备就往下跳,是打算不要双腿了吗?”

        秦玦嘴角抿得紧紧的,闭口不言,那意思很明显了:就算残疾了,也比被打……被羞辱好。

        穆君桐无奈,从地上起来,指着墙角道:“今晚去墙角面壁思过。明天没饭吃,这是惩罚。”

        秦玦从地上爬起来,依旧警惕地盯着她。

        穆君桐转头把窗户插上,转头道:“不服气?”

        武力压制下,秦玦不得不屈服于她的淫威,往墙角走去。

        穆君桐看着他的背影,想到他高烧刚退,今天又沾水,恐怕伤势又加重了。

        她颇感头疼,扶额叹气。

        若是他又生病,最后花钱受累的还是自己,所以她不得不张口把他叫住:“等等。”

        秦玦扭头,眉头紧紧皱着,浑身都在堤防穆君桐再做出什么离谱的事儿。

        “过来睡吧,先把伤养好再说。”她退了一步,“但是明天不准吃饭。”

        秦玦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似在分辨她的真实想法。

        看来刚才那一下真是把他逼急了,穆君桐耸耸肩,推门出去找店小二打水洗漱。

        穆君桐合上门后,一切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秦玦站在房屋中央,幽幽地盯着合上的房门。

        他身上的所有情绪反应消失不见,似是被凭空抽走一般,只剩下空荡荡的皮囊,内里填充着幽黑的空洞。

        他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笑容。

        人性便是如此乏味,贪、嗔、痴、慢、疑,当一个人展现了这些,就能拉进一点距离。

        真是可笑。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很是了解自己,从来不信任那些乖顺的伪装,不过这样也好,他再也不用费心思讨巧卖乖了。

        ……

        等穆君桐回来时,秦玦已经坐回了板凳上,只是睁着眼睛看窗外,屋里黑漆漆的,只有些许月光洒进来,画面有些诡异。

        穆君桐警惕地在屋里扫了一圈,确定没什么趁手的武器。

        她躺到床上,侧头看秦玦,他还是保持那个姿势原封不动,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的天空,像个木偶人一般,透着股鬼气。

        不是吧,刺激成这样了吗?穆君桐短暂地反思了一下,不敢睡了。如果秦玦真的想伤她,都不用武器,把桌子搬起来砸她脸上也行。

        穆君桐很累,好不容易花钱睡到了床榻,她要好好补觉,才不想在这硬熬。

        于是她强撑着眼皮,掏出绳子,下床把秦玦捆住。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秦玦也不挣扎,就这么一动不动地任他摆布,这幅模样更是让穆君桐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极端的人若是被逼急了,唯一的可能只会是变得更极端。

        她回到床上,被折腾得没了睡意,见秦玦看着窗外,没在意自己的动作,便转身背对着他,打开资料又看了一遍。

        每个时空的流速不同,这边过了好几天,时空局才过了一个小时。波动不停的时空线渐渐稳定了下来,虽然看上去没有收拢的迹象,但好歹是变得清晰了起来,不再像之前那样一闪一闪将要消散的模样。

        时空局监测人员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探测时空数据,读取秦玦的资料,同步到穆君桐那边。

        所以穆君桐一打开资料,就发现更新了不少。

        虽然细节上仍旧模糊,但大体走向清晰了很多。比如之前关于秦玦少年时期的描述只有寥寥几笔,这次却更新了具体经历。

        在正常时空线里,经历了行宫刺杀后,秦玦便失踪了。他躲避追兵,朝他外祖所在的诸侯国逃去,一路上遭遇了无数次刺杀,到最后发现除了欲利用他令诸侯的外祖父,其他人一个都不能信。

        于是他只能于各方势力中残喘偷生,在路上流浪成长。

        两年后,秦玦外祖找到他的时候,他正经历了一场厮杀,浑身沐血,勉强能看出人形。据资料所述,他当时蹲在尸体堆里面,啃食着尸首血肉模糊的面颊,吃得津津有味。

        那一瞬,秦玦外祖动摇了,他开始不确定要不要留秦玦一命了。养虎为患,这个外孙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危险。

        穆君桐看得眉头紧皱,不知道秦玦在路上到底经历了什么,这是否和他后来的暴行有关?长大以后的秦玦,可是会在大殿上烹煮大臣,让众人分食的疯子。

        她抛却脑子里可怖的画面,视线转到暴君薄弱之处的记载,同之前一样,还是说他的头疼发作时,痛不欲生。

        正当她要移开视线时,忽然发现后面多了一行小字:尤在其生母祭日时发作最甚。传闻正是月圆之夜,其癫病发作,只能靠杀人缓解。

        穆君桐猛地抬头看向窗外。

        漆黑的天幕上,皎洁的圆月静静流光,月华如薄纱,似能浣尽世间一切苦楚与悲哀。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世事更迭,唯有明月始终高悬,记载着每一个灵魂不值一提的逝去。

        所以,是今天吗?

        穆君桐朝秦玦看去。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看着窗外,浑身萦绕着一股腐朽麻木的气息,一点也不像他发怒时那般鲜活,可是穆君桐却觉得,此时此刻的他,比其他所有时刻都更像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身上一点悲伤和孤寂也没有,只是直直地望着月亮,好像能一直这么安静地望下去。

        穆君桐却忽然肯定了,今日就是他生母的祭日。

        怎么定义一个人还有药可救呢?有感情、分善恶,或是心存脆弱?

        若是在生母祭日这日,顶着血肉模糊的重伤也要沐浴净身,望着圆月做祭奠呢。

        穆君桐心里有些复杂。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今日的吵架是秦玦刻意为之。

        但沐浴也是他为吵架随意选的借口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连秦玦自己也不知道。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藏在算计里的真意,就如同躲在乌云后的皎月,可能只有在月圆之夜才能不遮不避地露出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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