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海上漂泊的第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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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又年连着几次吃了闭门羹。
整天抑郁寡欢,直到她的表姐和表哥即将在下一个码头上岸,这才让她得以找到了倾诉的对象。
她的表姐顾沉露姑且听了个大概,老生常谈:“女孩子还是矜持些好。”
“可下了船,有些人便跑掉了。”
她也不是强求这段缘分,只是慕又年自知下了船英俊绅士的面孔有很多,但与陆屿如出一辙的就很少了。
顾沉露向来是大家闺秀,此刻她正捂起帕子遮住笑靥。
她对那位让表妹迫不及待的男人产生了几分好奇。
晚上有个座谈会。
不同于大牌的各种吵杂,这里的舱门内人声鼎沸,但所有声音都只属于这个时代的命脉。
她并不需要按照慕又年提供的指南,就一下子从人群里见到了陆屿。
他慷慨陈词的炙热和台下紧闭禁欲的双眸,放佛判若两人。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继续看下去。
“你好。”
“不好意思,可能会吵到你吗?”顾陈露扬起下巴,为人处事显得格外有分寸,“我是年年的姐姐,我想我妹妹的不懂事一定在你这里闹了不少的笑话。”
陆屿冷然:“无碍。”
荷叶旗袍的水纹,暗藏金线的宽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来者的身份。
陆屿好像一下子分辨出这是江南的哪个家族了。
言语间自然多了分客气。
“令妹着实年轻,眼光走差也是常有的事。”
三两句,把错误归结于自己。
顾沉露想象了下自己的妹妹百般骚扰肯定是厌烦的,但没曾想过眼下的陆屿会因为自己多给妹妹几分颜面。
又真心道:“我倒也不觉得妹妹眼光有问题,或许是陆先生眼高于顶,恐怕对我们这样的庸脂俗粉看不上了。”
陆屿沉默。
他不喜欢应酬女流之辈,更不想那个女人因此而受到指指点点——
可内心又有一个声音,陆屿,你在担心什么,温沛宜怎么可能会在乎你呢?你所认真挑选的礼物,他不过弃之敝履。
他依旧在外面面前表现得意气风发,可内心却在有个声音不断质疑着自己。
然后,他接着懒散地断断续续的听着别的女人的旁敲侧击。
“陆先生下船打算做什么生意?”
顾沉露不同于慕又年早起就被家族放任海外野蛮生长,她速来规矩地从国内商科院校念书,之后也去了英国读的是正规女子大学。
她推敲着陆屿下船后的走向。
然后忍不住小小炫耀道,“早前我父亲也在印尼有涉足产业,橡胶生意做得很一般,未来也不知道景不景气。”
陆屿自然而然地匆匆讲到了开采技术的先驱者hancock,讲到了二次工业革命,当然也表达了对橡胶市场的看法。
顾沉露不由自主地为此吸引着,就像是在看万众瞩目下没有灯光却闪亮的男人。
这一刻,顾沉露想起父亲许久之前和她提及的归宿。
当然,她不会像又年一样冒进,也不是不懂得那些女性应有的技巧。
她临走时莞尔一笑,“陆先生,我想我们以后是朋友吧。”
陆屿坦荡:“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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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姐妹的包厢以后,慕又年着急地问姐姐打探得怎么样了。
顾沉露半天支支吾吾也没吐出一句真话来,只是说,“我看他为人是挺不错,博学而多才,是个可塑之才。”
“我也觉得!”
慕又年眼下还没察觉到姐姐的那点小心思。
“可惜就是名义上讨了个老婆,不过,要是姨夫在暹罗的话,这件事很容易解决的。”慕又年攀附在姐姐的胳膊上,她这位姐姐的父亲在暹罗的政/界十分的有影响力,她就算再玩世不恭,也明白别人的金钱地位。
没想到她的姐姐就此大惊失色:“陆先生有妻子了!?”
“是啊,不过是名义上的老婆——”
慕又年挽着姐姐的手腕,这个顾沉露虽然从小到大压她一头,但平日里这位大小姐要保持仁爱的面孔,也不见得亏待他们几个表亲。
“姐姐这个世道男人有个女人有什么奇怪,总比那些古时候偷偷摸摸在外面养外室的男人强太多了。”
顾沉露却心底传过一阵茫然。
她大抵也猜得出那些个封建家庭为陆屿挑选了位怎样的妻子。
很快,她收敛起所有表情,强装镇定道:“姐姐为你担忧,在这个时候像年年一样的女孩总是很容易受到非议的。”
慕又年撇嘴,往床上完全不淑女地一靠,“表姐你是知道的,我可不在乎那些的。”
顾沉露看不上慕又年这幅没有格调的样子。
心中想着陆屿那守旧的妻子和自己这种不成器的妹妹,心中自然开阔,也好受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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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沛宜这几日不打牌了。
倒也不是忽然转了性,就之前拿船上用水紧张,楚楚好心去帮她抢热水瓶,却分不清哪个是她房间的。
她没有追问,也记得热水瓶盖上是有她房间号的。
楚楚不认得。
她一开始接触楚楚以为她会几句古诗词,应该是去过私塾念过书的,后来那天楚楚半夜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没忍住到她跟前坦了个白:“我其实只是听着别人说,死记硬背过那几句诗词,有时又跟着秦淮河边女人唱的调调学上几句,其实……我根本就不认得字。”
她说这些的时候蜷缩成一团,就好像这些是见不得人的。
这个年代识字率识字率本来就不高。
温沛宜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倒是楚楚为此一直藏藏掖掖,总害怕她会因此而看不起自己。
“那就开始学吧。”
温沛宜头一次冲着楚楚这样笑。
从那天开始,楚楚一到饭后就自觉地搬了个小板凳过来。
温沛宜就一个字一个字教她怎么写。
刚开始写字的楚楚总写得歪歪绕绕,她怕温沛宜生气,趁她回头的时候赶紧把刚刚写的丑字擦掉,定定心心地重新再写。
温沛宜看在眼里,当然也不至于会戳穿楚楚的小把戏。
她以前本来也是个很爱学习并且引导别人解题思路的人。
但她没有想过,在这个时代,许多人可能永远也接触不到最基本的知识,他们的未来可能就是凭着力气干一辈子的活,她想最初出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送他去风车的小孩,那种对航海对外面世界的新奇与探索的眼神,好像刻在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里。
温沛宜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驱使着她。
但她知道那是温暖并且有力量的。
因为有知识的话,他们都会航行得更远。而一些华国国内美好的传统文化,也可以漂洋过海,永远地保留下来。
当天,她就把西餐厅服务生带到船上的两个孩子喊到她这里来,这两个小孩显得十分拘谨,楚楚一边写着当天必须学会的古诗,一边被告知今天她有两位学生。
“谁?我吗?”其实楚楚没有发觉她此刻自己的眼神有多明亮。
“我也可以当老师吗?”
温沛宜告诉她,“教别人的过程其实也就是自己温习的最好过程,所以,楚老师,快开始吧。”
两个小孩第一次在砂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然后,当天,他们在船舱上,在破烂的衣服上,无数次用手指描写过自己的名字。
温沛宜和楚楚都被这样的情绪感染,一连几天兴致都很高。
可偏偏送小孩出来的时候,温沛宜又撞见了陆屿。
陆屿不是孤身一人。
身旁是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她看不清女人的正脸,只觉得背影纤纤,身量不低,气质也和慕又年天差地别,温沛宜有些遗憾不能将那个女人对应入座了,当然她没有再多看一眼。
多停留一秒都是对时间的浪费。
陆屿追过来。
他对温沛宜压抑了几天,终于爆发道:“你把那条裙子卖了?”
“是啊,我就当利息了。”
她就像是在某个茶余饭后的时候蛮不在意地承认了。
“温沛宜,你不会觉得你有伤害到别人吗?”
“陆峪,你会难过吗?”温沛不怒反问,“其实我们对于我们关系,不用明说,何必为了一条无关紧要的裙子,伤了大家和气呢?”
温沛宜耸肩,依旧无害地笑着,她想原主曾经有多渴望丈夫的垂怜,她现在就有多厌弃陆峪的虚假示好。
“那条裙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她又问。
“没有。”
“那我行李本来就多,不想增添累赘,卖给别人合情合理吧。”
温沛宜举止温柔地蹲下来,给这两个小孩今晚奖励的橘子糖果,让他们自己跑回去,而对着自己对面的陆屿则是丧失了所有的耐心。
“又或者,你是想通过送条裙子收买我,方便以后合作,继续利用我?”
当“利用”这个词一旦出现,陆峪的心理彻底不平衡了。
他们甚至不算朋友,演过几场戏而已。
“是的,以后可能也有利用你的时候。”陆峪口气骄纵。
而温沛宜却像是从他这里得到最好的保障,“那日后我们就相互关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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