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七决堂

晌午时分，先前在那李府的刑部调查专员来到七决堂。

        进了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两旁浓密的荷花池，中间一座石桥直直通向不远处的一座大堂，大堂门头悬挂着一块被时间磨去了光泽的匾，上面端端正正写着“七决堂”三个字，大堂周围座落着叫不上名字的小屋。

        经过门子引路，这人进入七决堂大堂，仅仅靠着屋顶不大的天窗和敞开着的堂门采光，黑色装饰的堂内显得幽暗又有一些庄严，每每进去，都会让人感觉像进了地牢一样恐惧。

        大堂深处，一位年轻人端坐在案前，这人手里翻着一册案卷，眉头紧皱，此人便是七决堂堂主徐彦象，徐彦象身材高挑孱瘦，模样清秀，只是这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冷峻，完全掩盖了白面小生的气息。

        专员将李府内查到的点点滴滴全部告知，最后说到：“徐大人，侍郎有令，彻查皇城各个城门及渡口，凶手手法特殊，皇城内的各大高手，都是在刑部留有记录的，定不是他们所为，徐大人还请动用一下江湖势力，探查凶手其他底细。”

        徐彦象起身，抬头挺胸，双手背后，言语毫无波澜的说到：“烦请转告吴大人，七决堂定当竭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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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彦象的眼睛看着门外远处，眼神深邃，想起了前堂主莫子炀病故前对他说的话：

        “彦象啊，以后你就要接管七决堂了，有些事，我必须得告诉你了，夫人走得早，我儿韶年之时，她便离开，可能是我杀的人太多了，夫人走了还没三年，我儿便病死。

        咱两也有缘，先帝在时，我在裕州镇压贱民，一阵杀伐之后，听到了你的哭声，正好那时丧子丧妻，我便收养了你，可能你的亲生父母，也被当作贱民误杀。

        我怕我杀人太多，你跟了我又像我之前的孩子一样，早早夭折，便不让你跟我姓，改姓徐。彦象啊，我待你如至亲，你叫了我十几二十年的爹，你能不怪我吗？”

        徐彦象跪在床边紧握莫子炀的手温柔地说道：“爹，你收养我，我还在襁褓之中，对亲生父母完全没有印象。我在十二岁时，便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被你所杀，当初对你又恨又怕。

        但这些年，你视我如己出，我做错什么你都不怪我，让我读书习武，这几年我已经想通了，也习惯了在你身边，要怪你，早在十二岁时就怪你了，而且当时我的亲生父母到底有没有参与，谁也不知道，就算当初镇压的不是你，换成其他人，可能我也活不成。”

        莫子炀听到此处甚是惊讶：“嘿呦，那你早就知道了，还不早说给我听”。

        徐彦象晃动了一下身体，摇了摇头后低头笑着说：“那不是怕你知道我了解到自己的身世，赶我走嘛！”

        莫子炀满心的欢喜，激动的说到：“我还怕你不要我这个爹了呢，有你之后，我可是从没纳过妾啊”。

        “哈哈哈哈”说罢，两人便笑了起来，一老一少，这笑起来哪还有辈分尊卑，完全不顾形象。

        其实这徐彦象的身份，在他十二岁时确实调查过，当年多地发生，民不聊生，各个地方出现了卖子求食现象，当初还在襁褓的徐彦象，也是被人卖到了别处，恰巧赶上莫子炀平乱，误打误撞杀了收买徐彦象的贩子。

        徐彦象在莫子炀面前这番说辞，也只不过是给临死前的莫子炀安份心罢了。

        两人笑罢，莫子炀脸色一变，突然严肃起来：“彦象，你尚且年轻，自古以来镇压农民起义，都是无情的，都是大忞的百姓，谁会狠心杀戮这些手无寸铁被恶人蛊惑的人呢。”

        莫子炀吸了一口气，躺在床上看着房顶说道：“当年镇压叛乱，宫中部分文武百官视我们如瘟神一般，他们有些爱民如子，看不惯我们如此行事。

        加上七决堂当年踏遍忞国，结下了不少江湖仇敌，这宫中暗箭你要提防，江湖斧钺你也得小心啊。如今宫中和江湖势力都未敢动七决堂，你可知道为何啊？”

        “爹，是陛下交给七决堂的暗网，他们不敢动我们，是因为他们身边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如果知道一个两个，把这一两个一起除掉便是，最让他们忌惮的，便是这未知的数量”徐彦象斩钉截铁的说到。

        “不错，我儿聪慧过人，那你可知这七决堂因何创立？”莫子炀问到。

        “还请父亲大人告知”徐彦象这焦急的模样倒是莫子炀早就预料之中的。莫子炀看着徐彦象，便慢慢开始了回忆：

        当时，忞国先皇嘉隆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反对宫中贪腐之气，多次在朝堂之上揭发大臣不光彩的事，树立不少政敌。

        嘉隆称帝后，往日宫中的政敌肆意煽动农民起义，造成局势一时动荡，为巩固自己的威望，嘉隆命刑部创建七决堂，镇压部分农民起义并协助御史台收集政敌煽动起义的证据。

        为了不让七决堂受刑部牵制太多，就镇压起义一事，嘉隆亲自对七决堂下旨：证据确凿即可当场斩杀。

        如此行事，仅不到半年时间，嘉隆的政敌辞官的辞官，斩杀的斩杀，下狱的下狱。时至今日，已有四十余年未曾出现那么大规模的恶性事件。

        镇压结束，七决堂算是完成了设立的初衷，此后一直未受到重用，直到嘉廷皇帝萧章铸登基，这新上任的忞帝，才重启七决堂，并扩大七决堂势力范围。

        萧章铸借鉴嘉隆年间农民起义前车之鉴，在刚坐上这皇位，便立即命七决堂肃清自己的政敌。

        证据确凿的由七决堂抓捕，刑部审讯、归案，大理寺定罪。证据不足、且为防止政敌逃离大忞无法抓捕，七决堂受嘉廷皇帝密令秘密建立魅夜组织，由魅夜负责暗杀。

        魅夜成员，都是江湖高手，行事毒辣，不留活口，用一句话形容就是：只要被杀之人在这个村，整个村子都要陪葬。除了暗杀，还专门渗透江湖、监视江湖，也正是因为魅夜的渗透，让江湖势力不敢妄动。

        可在政敌被肃清之后，算是魅夜替嘉廷把烫手、不光彩的活都干完了。

        帝王之心难测，虽无政敌，可魅夜，也变成了嘉廷最大的污点，把这些不光彩的事情全部抹掉，这才能做一个不留任何把柄的皇帝。

        时任内侍省总管的大太监余昌建，受忞帝命令负责清除魅夜成员，理由便是：嘉廷登基时，八皇子萧章纪联合江湖教派牛鹤山灵月教造反乱京，魅夜如今却和灵月教余孽纠缠不清，残害忠良，屠戮无辜百姓，为确保大忞稳固，防止重蹈萧章纪覆辙，彻底切断江湖势力对大忞的觊觎之心，尽数清除魅夜成员。这也便是嘉廷为何费心费力监视江湖势力的主要原因。

        清除魅夜后，嘉廷想将七决堂化为己有，但七决堂是由刑部创建，虽说皇命不可违，嘉廷也不好当着百官去把七决堂堂主换成自己的心腹，只能加大权威，让七决堂感到皇恩浩荡。

        之后魅夜在江湖所有的暗网，由七决堂接管，以此增加七决堂势力，还能继续监视江湖各大势力。

        导致当时的七决堂，明面上受命刑部，私下里却直接听命于嘉廷，而这内侍省总管余昌建，就是负责嘉廷和七决堂之间消息传递的唯一人。

        看似嘉廷一箭三雕，除了政敌、抹了污点、得了人心，而就是这一招，却为忞国的将来埋下了深深的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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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归正文，刚刚刑部调查专员告知徐彦象，内侍省总管余昌建便也向御书房报告了此事：

        “禀陛下，昨夜户部李侍郎离开皇宫之后，在自家府上被贼人灭门，全府二十三人，无一生还，均一刀毙命，据刑部探查，凶手只有一人，凶器或是军械。这是刑部尚书范其涛奏章。”余昌建拿着奏章递在嘉廷面前。

        忞帝不可置信的一把抓起奏章，恶狠狠瞪着余昌建，余昌建一直低头，满身的冷汗使身体止不住的打颤，忞帝边翻奏章边向塌前走去。

        到塌前，嘉廷奋力甩出奏章，一屁股坐到榻上，怒喝道：“四品大臣在自家府邸灭门，凶手杳无音讯，皇城治安如此腐朽，形同虚设，形同虚设！！！”

        余昌建吓得急忙跪下行大礼：“陛下息怒，刑部、御史台、大理寺已尽全力调查。”

        嘉廷此时气的上气不接下气，用指头指着跪在地上颤抖的余昌建，一字一句的骂道：“他们最好有一个好的结果，大忞开国以来，这是朕、整个大忞，遭受的最大的耻辱！耻辱啊！”

        说罢，嘉廷失望地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大口的呼气声，好似一只被抢走猎物的雄狮。昨夜刚和户部李侍郎一起商讨如何挽救大忞财政，今日李侍郎便遭此难，户部折了李侍郎，这大忞的财政，又有何人能挽救？

        余昌建颤巍巍说到：“陛下，保重龙体啊！”

        嘉廷缓缓睁开眼睛，怒气未曾减弱，“告诉蔺泽融、何有芝、范其涛、齐饶，朕在这里等他们。”

        此时的余昌建恨不得立刻分成四块把这四人揪着耳朵拎到此处：“陛下，老奴这就去办”。

        这老太监别看平时动作慢悠悠的像只乌龟，可在此时，行完礼后一溜烟就跑出了御书房外，指着门外的太监，急匆匆低语道：“你，你，你，还有你，都过来，快去宣御史台蔺大夫、户部何尚书、刑部范尚书、大理寺齐卿，快去，要快”

        太监们弯腰作揖后立即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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