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③
“所有人，导演说十分钟后在楼下会议室开会。”一个伍邱没见过的浓眉大姐打开小办公室门对里面大声说道。
终于知道这个部门到底要干嘛了，也不错。
伍邱打了一个哈欠。
关闭「voiceoftaiwan第一季台湾好声音：香港诚品外卡赛」。
拿起记录用的笔记本。
电梯下。
十二楼。
第十八会议室。
中间是长方形的大会议桌。
所有人围着桌子坐。
朱雨轩坐在伍邱右边隔壁的隔壁的隔壁。
中分头西装男子坐在伍邱对面的左边。
伍邱也注意到那个把他们领来部门的人，此刻坐在主位的旁边，翻开一叠厚重资料正在写着什么的大概叫王娟梅的马尾圆框眼镜女生。
会议室很安静。
没有人主动开口。
这种感觉。
就像是即将要开一场批斗大会。
又好似念国小的时候课堂作业没交被老师放学留下来罚写完才能回家那样的死气沉沉。
又过了五分钟。
进来一个中年大叔。
他身材颀长，穿着一身蓝色西服配着他那圆框眼镜，整个人都显得文质彬彬。
唯独。
那一头亚麻金色的卷发和他的气质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反差。
有违和感。
怪怪的让伍邱特别不舒服。
中年大叔很自然在主位坐下。
他假装清了清嗓子，开始发言。
“有些日子没和大家这样开会了，大家休假休的都还好吗，前段时间，我和濮导，周导在韩国拜访了当地很多知名的节目策划人和导演，对于咱们节目今后的发展，我还是有一些想法的，咱们上一档直播「医院里的那些事」收视率虽然勉强及格，但节目的创意，还有观众的代入感，我觉得都有些差强人意。
下一档节目，我们就弄一个，大型的，多人的，冒险主题的，刺激的，直播节目，各位有什么想法可以提出来，就和上次一样，今天会议结束前，每个人，都必须要想出至少一条，可行的方案，并列举出详细的时间地点人物起因经过结果，小王，你负责整理一下今天下班前汇总到我邮箱，那就这样吧。”中年大叔说完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好的，汪导您慢走。”王娟梅似乎早就习以为常，送走中年大叔后，她回到座位，把记录簿翻到崭新的一页。
“各位，那就开始吧，写完方案的交给我，中午要吃什么可以先来订饭，不知道今天要弄到几点才能收工，可千万别像上次那样了。”王娟梅开始记录。
伍邱十分纳闷，这样随便讲几句，就算开完会了吗。
不，他的意思，这个会议似乎还在进行中，他们就像被留堂的学生一样，只有交完方案才能走。
什么五四三。
他才来一个礼拜。
什么都不清楚。
也不安排一个前辈带训。
直接就要交方案。
他要什么都会，还来这地方实习干什么。
天天看那些破综艺也就罢了。
现在还要这样。
其他人想必也是这样的想法吧。
伍邱抬头。
环顾四周。
齐刷刷的写字声。
奋笔疾书。
奋笔疾书。
奋笔疾书。
到底什么情况！
伍邱看到朱雨轩也飞快写着什么。
她天天都在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视频，怎么会写的出方案来！
他们到底。
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他到底。
该写什么方案。
该写什么。
该写什么。
才没一会儿工夫。
竟然已经有人交了。
是那个中分头西装男子。
王娟梅仔细翻阅，然后点头表示赞许。
“不愧是孙翟阳前辈，每次效率都这么高。”
大家陆陆续续开始上交方案。
“你这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live直播：市政府的秘密」这种节目可能通过审核吗，你想让我们电视台被查封吗，回去重写。”
“大牛，你第一天上班吗，「live直播：素人的一天」这样的鬼节目谁会看啊，没收视率你想让我们电视台倒闭吗，大家工资不用发啊，回去重写。”
“老许写的倒还不错，你这个「live直播：高考三十三天」构思巧妙，题材引人入胜，可以引起广大学生和家长的共鸣，唯一的问题，就是高考上上个月才结束，下一次要到明年六月，那中间这十一个月我们拍什么呢，回去重写。”
有的人方案通过王娟梅的审核，高高兴兴离开会议室。
有的人方案被王娟梅退回重写，一脸沮丧就像是期末考试得了三个零蛋。
有人通过。
有人被退回。
有人通过。
有人被退回。
有人通过。
有人被退回。
伍邱看到朱雨轩都跑去交了一次。
虽然没通过。
伍邱特别想知道。
她到底怎么想出来的！
伍邱开始着急起来。
他的方案，只写了两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
方案：
完全不行啊！
怎么办！
会议室里剩的人越来越少。
越来越少。
越来越少。
终于。
到了吃饭时间。
简单吃过公司食堂提供的盒饭。
其他人继续奋笔疾书。
伍邱继续神游。
这就是他向往的苏州电视台吗。
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工作吗。
这就是他接下来一年，十年，二十年，一辈子的人生吗。
要辞职吗。
要留下来吗。
就算。
至少得见到施斌才行。
一定要亲口告诉他，当年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他出来主持节目时候的激动心情。
也就是他，才让伍邱下定决心考进苏州大学传媒学院。
也就是他，才让伍邱励志要做一个优秀的节目主持人。
是节目主持人。
不是看综艺的人。
不是写方案的人。
不是吃盒饭的人。
伍邱提笔。
还是不知道写什么。
会议室里剩下的人越来越少。
越来越少。
越来越少。
伍邱思考。
伍邱尝试能不能从自己这一个礼拜看的那些综艺里面，提取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伍邱在记忆最深处抽丝剥茧。
抽丝剥茧。
抽丝剥茧。
要不然就以学校为舞台，从每个班级挑选出一名学生，参加由节目组提供的一系列有趣的挑战。
比如环学校竞速，比如图书馆寻书，比如教师办公楼绝地求生。
就叫它「live直播：苏大挑战」。
“不行，写的太烂，根本没有话题度，没有人想看啦，重写。”王娟梅刷着手机，根本没有抬头看他。
伍邱思考。
伍邱在记忆最深处抽丝剥茧。
抽丝剥茧。
抽丝剥茧。
那其实可以这样，以城市为舞台，通过海选挑出55个这个城市里足球踢最好的在校生，把他们分在五支队伍中，由五名和体育有关的明星或运动员担任教练，训练一个月后再进行对抗争夺最后的冠军。
就叫它「live直播：soerofsuzhou苏州好球员」。
“不行，在中国和足球有关的一切都会被骂，不会有收视率但会天天收投诉信啦，重写。”王娟梅磕着瓜子，似乎根本不想再对伍邱多说一句话。
伍邱思考。
伍邱在记忆最深处抽丝剥茧。
抽丝剥茧。
抽丝剥茧。
这个怎么样，以某个民间传说闹鬼的封闭场所，通过網路报名选取100名对冒险感兴趣的学生，社会上的灵异学研究者，鬼屋探险频道主播，恐怖节目灵感蒐集者，抓鬼者联盟，到这个闹鬼的场所一探究竟并且呆上一整晚。
就叫它「live直播：百人鬼屋探险」。
“不行，建国以后不能有鬼，你这个方案违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啊，不行，大大的不行。”王娟梅打了一个哈欠，显然伍邱的方案没有令她提起兴趣。
伍邱继续思考。
伍邱几乎没辙可想了。
伍邱打开手机，搜索最近的时事新闻。
伍邱继续写。
“不行。”
“不行。”
“不行。”
会议室里剩的人越来越少。
越来越少。
越来越少。
终于。
倒数第二个的朱雨轩也顺利通过了。
她朝伍邱比了一个耶的手势，面带笑容走出会议室。
果然还是这样。
和他预料的一样。
最后。
只剩下他一个人，被留堂了。
就和国小那无数个黑暗无边的夜晚一样。
留堂。
留堂。
还是留堂。
都大学毕业实习工作了。
还要留堂。
干什么啊。
干嘛要这样。
“小伍啊，你想出来没有，我下班还要赶着去约会呢。”王娟梅焦急看着墙上的圆钟。
赶时间？我看你完全没有着急该有的样子啊，伍邱愤愤不平，却又没有办法。
“是，我努力看看。”
伍邱继续想。
伍邱继续写。
伍邱继续提交。
王娟梅继续退回。
伍邱继续想。
伍邱继续写。
伍邱继续提交。
王娟梅继续退回。
忽然有人敲门。
轻轻敲门。
王娟梅放下手机，跑去开门。
伍邱的视线，也很自然移动到会议室大门的位置。
大门被打开。
一个留着经典款油头的中年男子，西装笔挺，出现在伍邱的视野内。
！！！
他！
竟然是他！
他不就是那个，伍邱朝思暮想的男人。
那个伍邱职业生涯的领路人，主持人中的佼佼者，国家一级演员，苏州曲艺家协会副主席的，那个男人。
施斌。
他怎么会来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
到底是。
“你好，是这样的，我们部门临时要开一个会，楼上那几个会议室都锁上了，所以特别不好意思想来问一下，这个房间大概什么时候能空出来。”施斌彬彬有礼问道。
“啊，那个，施老师，不好意思，我们马上就好，马上就好，稍等几分钟，真的，很快。”
王娟梅紧张到说话都有些颤颤悠悠，她想必也是施斌的粉丝吧。
伍邱整个人都定住，仿佛中了统统石化魔咒。
他目光死死定格在施斌身上，从施斌走进来询问，到施斌走出会议室等待，在伍邱看来，不过是电光石火一瞬间。
就一眨眼的功夫。
直到王娟梅来到他面前质问方案什么时候能完成，他才清醒过来。
“姐，我实在想不出来，我写的那些你通通都说不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伍邱没有说谎，他确实已经回天乏力，想不出哪怕一个新的点子了。
“那施老师要用会议室我们也不能再留这里了，汪导又吩咐过不写完不准走，那，只能这样了，你就交那篇吧，那个什么写鬼的，我就当没检查清楚就帮你糊弄着交上去吧，反正也不会通过复核的，事先声明，万一汪导追究起来，可不关我事啊。”
王娟梅一把接过「百人鬼屋探险」的方案，加入她那一叠厚重的资料里，然后匆忙朝门口走去。
“怎么，你想留在这里过夜？”她回过头，注意到还定格在原地的伍邱。
“走，走，当然走。”伍邱跟上她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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