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章:忆 /颜娘/

他们站在夜晚的风中，像两个在菜园里被农厂主任意摆布假人。

        “别伤害爱你的每一个人。好吗？”楚矜矜有点难受，她第一次看见男孩子在她面前哭，没有声音，只有喉咙里哽咽的声音。谢琮树坐在石墩上，眼泪都掉在地上，滴滴答答。

        “好好奔赴自己的人生？你要的一切，老天都不会亏待你。”

        “不是非我不可，我也不是不可错过。”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青春，印满了楚矜矜的身影。

        “谢琮树，不哭了好吗？”楚矜矜吸吸鼻子，伸手摸摸他的头发，有点扎手。

        谢琮树抬头，拉住她的手贴紧他的脸，像委屈的大狗狗突然抬头要主人安慰。

        “那你呢？能不能不伤害我？”楚矜矜亲眼看着他的嘴巴把这段字说到她耳朵里。“你说我是太阳，能温暖身边每一个人，可怎么你就不被我融化？”

        她想收回手，但被抓得太紧了。

        “喜欢你的人很多，不一定非要是我。听过吗？陈奕迅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你在演绎被偏爱的有恃无恐是吧？”

        好一波反客为主，瞬间把楚矜矜赌得死死的。那一刻谢琮树把她的手松开。

        “明天我就改志愿。”“楚矜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挽留我，挽留我就留下来。”

        “变成更好的人吧。”那一刻，谢琮树眼眸下垂，轻叹一口气。喜欢不一定要拥有，看着他变成更好的人平安就好。

        晚自习铃声响起。

        少年拉住女孩儿的手腕儿，奔向车里。

        “谢琮树！！你干什么！”随后把她关进车内，亲自动手带上安全带。奈何他力气太大，车门又被他锁住，打不开。

        快步走向驾驶位置。

        “你疯了。”楚矜矜的发丝挂在脸上，只是看见他发动车子，从学校门口离开。

        谢琮树开窗，左手肘弯曲吃了个口香糖。

        刚刚步入春天，虽然午后的太阳热的让人难受，但早晚温差太大，这时候开窗，着实是让楚矜矜打了个冷颤。

        “你tm能不能把窗户关上？”她吸吸鼻子，谢琮树被她忽然的一吼立马把窗户关上了，左手也放下来。这是楚矜矜第一次对他说脏话。

        车内一片寂静。他偷瞄一眼楚矜矜的手，于是右手拉过她的手。

        “你别碰我！”

        “老子又没亲你，就摸摸手怎么了啊？再说了，老子就是想看看你冷不冷。”谢琮树捏着她的手，都是骨头。楚矜矜压根儿不搭理他了。

        忽然他一个急刹。

        正准备睡觉的楚矜矜直接被他的急刹给弄的人仰马翻。说实话，俩人今晚，估计都给对方重新刷新了一下对对方的印象。

        他停在一个市外的一个江边儿，能看见市半个边的万家灯火。看样子，谢琮树还是没对自己死心。楚矜矜调整了坐姿，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又闭上眼睛。

        “你最好能一辈子不睁开眼。”谢琮树打开车门，随后“嘭-”一声，车门被关闭。车内她偷偷看见，黑暗中，他拿起烟递在嘴边猛吸一口，点燃的烟草被他吸的在暗处忽明忽灭。

        身不由己，言不由衷，她只能辜负谢琮树的心意。可这样好的男孩，她怎么舍得啊，那一刻她在心里纠结，恶魔在耳边说别怕，舍不得就带他一起下地狱，天使说，喜欢不代表要在一起，成为更好的人，看他平平安安，做不到祝他幸福，那就愿后来他遇见的人都能善良，保有他在19岁时的阳光，就好。

        她暗暗做下一个决定，就一年，就一年，一分一秒也不多求，就在她18岁这一年，陪这个少年最后一年，乞求上天眷顾他不会受到伤害。

        楚矜矜伸手按下车窗，“谢琮树。你就这么喜欢我啊？”外面的人没回应她，打开车门向他走过去。

        谢琮树都说累了。

        “别抽了。”她开口，可谢琮树依旧不听她的话。于是拿起烟头在自己手腕上一按。猩红的烟头在那一下被摁灭，他慌了，抬起她的手腕儿处就是吹。

        江边卷来一阵风，吹动岑寂，两人站在黑暗处，谢琮树的影子低头而楚矜矜看着他。

        “我不疼的。”楚矜矜觉得这真的不算什么。“谢琮树，我答应你了。”

        许久，他清了清刚被烟草透过的嗓子，“你说什么？”

        “没听见就算了。”

        男孩的影子印在她眼眸里，开心得像个孩子，摇头晃脑地脸上写着，得到了觊觎已久的人。谢琮树两手把她抱坐在江边的围墙上，看了她好久。谢琮树忽然离她好近，呼吸在她脸上来回换新。

        那是谢琮树第一次亲女孩儿，青涩又生疏，她永远记得少年的声音，不曾忘记。

        九年过去。她不管身在哪里都能梦见他，每次醒来都会浮现出谢琮树的脸，梦见他说，他恨她，一声不吭地离开，怪她总是让人猜不透，总有事情瞒着他。

        高三毕业后，楚矜矜就消失了，切断与浮市所有的联系。

        她最后一次见谢琮树那一晚，是在他的公寓楼下，还有说是某公司的老板。“上去吧。我自己能回家。”他不放心她，还是叫了车送她回去。

        现在她经营着自己一家酒吧，取名，今事雾。很多人问过她为什么取这个名字，楚矜矜自己也没处解释，就知道那时脑子里想不出其他名字。虽然还是没逃过那些人的爪牙。依旧是他们要找的头号目标，但至少不像那些年一样，需要人保护，遇事东躲西藏甚至每个月要换居住地。她自己有了能力和利益，慢慢地，在“污涩”的圈子里，把自己的名号打响。

        店里除了几个男服务生之外，其中还有一个，祁盛。至于里面的女孩儿，都是被楚矜矜从哩度爷手里救出来的。她对外挂名，江颜，圈内人都喊她颜娘。

        至于茧城。她毕业后回茧城看了一趟父亲母亲，都挺好的，堂里有楚家的老管家，至于要掐si她的楚老爷，在高三毕业那年，病死了。楚家唯一的男人，也就是楚年，他和家里原配有一个儿子，原配也一直在楚家没有离婚，从楚老爷病死后一并搬来去茧城的房子里。

        她妈妈跟父亲没有结婚。沈澄那时18岁，意外被人卖掉，到酒店里做小姐，还好遇上她父亲，带出酒店后，沈澄就跟着楚年到现在。楚老爷子觉得楚矜矜和她妈妈都是楚家的污点，可让楚矜矜觉得可笑的是，楚老爷的生意真的都干净吗？本就不干净！

        墨绿色的长发被她随手在桌上拿了支钢笔挽起，换了一身暗紫色，用金线，绣上的蔷薇花改良式旗袍，还有与之配套的高跟鞋。准备吧台上调酒的工具，打开酒吧大门，又抬手看了看表，这个点儿，客人们都该来了。

        “颜娘～”，姑娘们整整齐齐地出现在她的眼睛里。猜猜她们都多大？最小的4岁，最大的刚成年。本该在学校里度过这个阶段的女孩儿。她心里无数次替她们难过，又心疼。带她们回到酒吧那天，头都大了。后来她找到老师来教姑娘们手艺，跳舞的跳舞，打碟的打碟，其余的小姑娘的们，安排进了学校。

        这可不是一笔小的开销。幼儿园的学费，酒吧的租费工资，所以，她得努力赚钱。祁盛说她圣母心泛滥成灾，世上很多可怜人，难道你见一个就要把她带回自己家门吗？

        祁盛说的不无道理，只是见不得别人苦当作视而不见，面对她们被关在脏乱不堪的烂木屋里，那双眼睛告诉她说救救她。她印象最深的是，员员，第一次见她，她还是襁褓婴儿大小，长成会叫她颜娘，会走路，进幼儿园门口那天粘着她说不要去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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