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交谈中，众人才发现原来大家的目的地都是九渊城，便一拍即合，相约同行出发。
接连走了数日，姜岁玉也渐渐觉察出了些许不对劲。
这么些日子以来，别说是飞禽走兽，就连蚊蝇蚁虫，也没瞧见一只。同行的镖师们走南闯北多年，显然一早就发现了端倪，因而不论昼夜，总是时刻警醒地望着四周。
就连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沈穹，姜岁玉也发现他时刻绷着神经。
唯独秦胜意还是与先前一致，仿佛全然不曾注意周遭的变化，但……有些时候，他又会格外敏锐。
姜岁玉刚想到这，便见身旁的男人缓缓转过了头，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里没有丝毫情绪，但姜岁玉却看出了一丝疑惑，仿佛在问：“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接着收回视线。
临行前，君蘅嘱咐她的话似乎犹在耳边，对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仿佛在暗示，秦胜意虽然无情，但是待她却有情。这些日子以来，对方的种种迹象似乎也表示了他对自己的“心意”，可姜岁玉丝毫不觉得那是“喜爱”。
无论怎么掩饰，只要仔细去看，就会发现秦胜意的每个举动都带着刻板，仿佛是在遵从着某种特定的模式，那份束缚感将他与真实的世界隔绝开来。
他越是想将自己伪装成正常人，那份怪诞感便越来越重。
但凡相处久了，都会发现他的异常，或许正因为如此，旁人才避他如蛇蝎。
一瞬间，姜岁玉再次想起了那些见到秦胜意后就变了脸色，匆忙离去的小弟子，即便是君蘅或是玄清，在提起秦胜意的时候，语气里也总夹杂着一丝恐惧。
他虽然活在世上，却又好像已经死去了。
又过几日，浓密的林间渐渐现出一条道来，众人也知道快到九渊城了，连日来的疲惫仿佛在这一刻都驱散了不少，脸上现出几分快活来。
沈穹抹了把头上的汗，更是急得一刻也等不了。
“快走快走，小爷嘴巴里都快淡出鸟了，再不沾点油腥便要立时死在这儿了！”
方青看向姜岁玉他们：“两位，你们看我们是尽快赶路，还是再休息一日？”
秦胜意恍若未闻，姜岁玉便道：“直接走吧。”
闻言，沈穹便是兴奋地吹了个口哨，他更加卖力地催促起来。
一行人走上官道，远眺过去，九渊城已是隐隐绰绰现出了个轮廓。
方青看了眼天色，对身后的人吆喝道：“弟兄们都抓紧些，咱们争取在日落前就赶到，等到了城里，我出钱让大家伙都快快活活地吃一顿。”
这话一出，镖师们的眼眸瞬间就亮了。
好在今天是阴天，浅灰色的云遮住了耀目的烈阳，将那份扰人的热意一同带去了，只是走了一会儿，堆积在空中的云愈发乌黑，渐渐的，连带空气也沉闷了不少，沉甸甸的压在人的心头。
暴雨将至，众人的脚步愈发快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沉闷的空气里突然飘来了一股腐朽的血腥味。
“都退开！”
姜岁玉面容一变，高声喊道。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就扯住了沈穹的衣领，将人生生拽至一边，同时，银枪出手，紧接着，刺耳的尖响灌入耳膜。
下一瞬，她察觉到阴冷的液体喷溅到了脸上，鼻腔间尽是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银枪洞穿了一头妖邪的身躯，对方的嘴角挂着鲜血，身子歪歪斜斜地倒下去，它的头颅僵硬地向后转去，片刻后，不知是看见了什么，竟是带着笑，缓缓闭上了双眼。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尤其是沈穹，光是想到自己刚才竟然可能会死在妖邪手里，便是吓得软了身子，硬是抓着一位镖师的手，才废力爬了起来。
看着倒在地上，面目狰狞的妖邪，他咽了咽口水，声音不自觉地发着颤。
“我的个天爷诶，这是个什么妖怪？”
姜岁玉收回银枪，微微蹙了蹙眉峰，顿了顿，才道：“蛭妖。”
沈穹脸都变了。
“吸血的啊，真恶心。”
姜岁玉没有多说什么，她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古怪。
蛭妖虽然沾了一个妖字，但生性胆小，从不主动攻击人，但这头蛭妖却是不管不顾冲了出来，而且她感觉得到，对方是直挺挺地撞在了她的枪尖上。
她看向蛭妖死前望着的密林，那里绿影婆娑，昏暗的日光下，那绿愈发浓烈，仿佛在底部蜿蜒出一溜乌黑来。
倏忽间，某片绿叶颤了颤，似有一道黑影闪过。
姜岁玉想要定眼再去看时，肩上忽然被人扣住了，微微用力，整个人已经被掰了过来。
秦胜意居高临下地看着姜岁玉，少女的面上沾满了妖血，连带着那条蒙在眼前的缎带，也是血迹斑斑，这幅模样让秦胜意一下子想起最初在深渊见到对方时的场景。
苍白的面容，殷红的鲜血，微弱的呼吸。
脆弱的随时都要死去。
然后，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眼眸里的黑色陡然浓郁了许多，他一手紧紧扣住姜岁玉的肩膀，一手挥出一道灵力，斑驳的血迹缓缓消逝。
姜岁玉觉得眼前的人有些不对劲，她想要挣开那束缚，扣住她的手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力量。
带着茧子的手摩挲了一瞬姜岁玉的面颊，秦胜意道：“别沾上血，我不喜欢。”
清冽的声音没来由让人泛起寒意。
他们的身侧还躺着蛭妖的尸体，沈穹险些受伤，未知的危险正在逐步逼近，可秦胜意却是全然不在意。
姜岁玉清楚地知道，以秦胜意的修为，肯定先她一步更早地发现了蛭妖的存在，但是对方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因为，与他无关。
姜岁玉有些头疼，秦胜意的状况远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一些。
沈穹他们也像是发现了这边的怪异，他干巴巴地挤出了一句。
“姜姑娘，你师兄还真关心你啊。”
就是看上去脑子有点问题。
方青也道：“咱们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吧。”
这才岔开了这个话题。
有了这个插曲，众人的脚步也愈发快了起来，仿佛正在躲避着不知名的危险。
好在，他们确实在落日前赶到了九渊城。
浓厚的乌云已经在天边翻滚着，狂风呼啸了起来，卷得城墙上的旗帜猎猎飞舞，然而他们刚靠近城墙，无数尖锐的箭矢便对准了他们，泛起冷冽的寒光。
“来者何人！”
沈穹撒丫子跑了出去，抬起脸高喊道：“牧山！是我！快开门！”
牧山见到沈穹那张脸，陡然变了脸色，连忙令人收起弓箭，将城门开了出来，同时快步从城楼上走下来，欣喜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沈穹，确认对方无碍后才松了口气。
“二公子，这段时间你跑哪去了？城主为找你都快急出病了！”
“我这不是没事嘛。”沈穹挠了挠头，笑道。
牧山这才将目光对向身后的几人，在看向姜岁玉和秦胜意的时候，明显顿了片刻。
“这几位是？”
沈穹忙介绍道：“这是威远镖局的镖师们，一路上多亏了他们的护送，这是镖头方青。”
“而这两位，是来自修真界的姜姑娘与秦公子。”
一听两人来自修真界，牧山的眼神明显一亮，他忙道：“原来是修真界的修士，快请，快请。”
进城的路上，众人也明白了沈穹先前所说的事情都是假的，他真实的身份是九渊城的二公子，先前仰慕那些行侠仗义的大侠，便偷偷带人跑了出去，不料遇到了夭折，护卫们折损了大半，剩下的人拼死才将他护送了出来。
但那些人身上都受了伤，自然无法再保护他，于是沈穹便雇了镖师，只说自己是个拜访表兄的游商。
沈穹对牧山道：“那些人如今还在梅镇，你到时候带些人去把他们接回来，那些死了的，每家都发去五十两银子，算是我的补偿。”
牧山忙道：“公子仁慈。”
闻言，镖师们的脸上都腾起一层薄怒，就连姜岁玉的心里也有些不大舒服。
宽敞的街道两侧，所有的房屋都闭紧了门窗，看上去冷冷清清的，黄沙扬起，纠缠起空中飞舞的白灯笼。
沈穹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牧山，谁死了？怎么每家都挂着白灯笼。”
牧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眶通红道：“是大少爷死了啊！”
“您也赶紧走吧！真到了夜里，那怪物便要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天边的太阳倏的被吞进乌云里。
与此同时，城门外面突然传来刺耳的声响，仿佛是什么东西正用尖尖的长指甲在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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