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山

　　
诸侯叛乱祸天下，真凤入渊潜修道。
斩草除根结因果，道成之日成真龙。
清晨的坤山笼罩在水雾中若隐若现，像一个美人穿着薄纱躺在九州大陆上，也像一条巨龙南北横贯在青州大地上，山脉中，树木茂密，悬崖怪石，山精野怪，天材地宝，有世外高人隐居于此，更有仙人传说流传。
山中一条清澈的小溪流淌，溪底下砂石混合，水草摇曳，偶尔有小鱼游过。
小溪岸边，一名男子左脚搭右脚倚在一头青牛身上，他面前放着一杆鱼竿，鱼竿是翠绿色的竹子做成，鱼线是上好的蚕丝，鱼钩的话，仔细一看，没有鱼钩，真的是“愿者上钩”。
男子身上穿的是宽大的白袍，领口处有一标志，上面是花纹组成的圆圈，圆圈中间是一座大山，很明显是某个宗派的弟子。
他黑发披肩，闭着眼睛，嘴里咬着一根狗尾草，还哼着小曲，腰间挂着一酒葫芦，脚上穿布鞋，左鞋上破了一个洞，脚趾头都露出来了。
他身边放着一个黑色剑匣，上面有着暗红色花纹。
他身后的青牛壮硕无比，两只弯弯的大角甚是亮眼，此时它打着哈欠，耳朵微动，头抬起来，看向小溪对面，有人往这边过来了，接着对着男子哞了一声。
男子也听到了对面的动静，他未挣眼，轻声说道：“不关我们的事，钓鱼就行。”
青牛低下头，不再关注，对面的树林中有动静，有很多人，小李子说不管，那就不管了，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钓上一条黄金鲤，他们在这已经等了三天了，还没有一条上钩。
这黄金鲤是坤山的特产，十五年才成形，味道鲜美不说，对凡人还有延寿的功能。
再没有上钩的，他俩就要回山了，这次回山，还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山上无聊的很，除了修炼就是修炼。
另一边的密林里，一名穿青铜铠甲的女子，右手持一柄宝剑，左手拉着一名女孩，女孩十五六岁，唇红齿白，颇有姿色。
女孩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头发粘连在一起，她颤声道：“薰姨，我，我跑不动了。”
此刻，她们二人正被叛军追杀，二人一路逃亡，从王城逃到坤山山脉中，叛军还是穷追不舍，那名女子也就是薰姨，她不停地回头观望，焦急道：“坚持一会儿，到了坤山派就安全了。”
不过她不知道坤山派在哪，只知道在坤山山脉中，坤山派素来神秘低调，就算是修仙界也很少有人知道坤山派在哪，好在主母给了她一枚令牌，有令牌的指引也许找到坤山派在哪。
女孩刚要坐下来休息，薰姨就拉着女孩快速离去，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叛军还在后面，她至今还不能相信，平西王败了，王城也被攻破了，而眼前的女孩是平西王的亲女儿，是姬清雪郡主，叛军要对她们斩草除根了。
姬清雪眼含泪光，她问道：“父亲真的死了？”
薰姨拉着她朝山里赶去，薰姨喘着粗气，平西王定然是死了，作为周宣王的亲弟弟，镇守一方的诸侯，肯定是死了，他活着王城肯定不会被攻破。
“死了，到了坤山派就安全了，到时候你学道，修成后下山报仇。”
薰姨咬牙道，她坚持不了多久了，她不过练气三层，体内的灵气快要耗光了，她话音刚落，尖锐的啸声传来，接着一道银光破空而至，速度极快，尖锐的声音不断回荡在密林中。
姬清雪听到声音，脚步一顿摔倒在地，尖锐的声音让她头晕目眩，头疼不已，她不得不蜷缩起身体捂上耳朵。
薰姨未受到影响，她深吸一口气，转身用手中宝剑硬抗银光，噹的一声，银光被挡下，手中宝剑出现裂痕，银光强大的力量让她后退两步，那瞬间，她看清楚银光里是一枚青铜箭矢，还没等喘气片刻，第二箭紧接射来，目标是蜷缩在地上的姬清雪，薰姨瞳孔微缩，脚下发力，拦在姬清雪面前，准备硬抗第二箭，箭矢与宝剑相撞，砰的一声，箭矢掉落在地上，而宝剑炸裂成数块，碎片四散而去，薰姨扔下只剩剑柄的宝剑，抓起地上的姬清雪朝深山里逃去。
身后密林里，出来一高大汉子，黝黑的皮肤，上半身赤裸，下半身只有一张兽皮遮盖，身背箭囊，手持大弓，他眉头轻皱，捡起地上的箭矢，说道：“一个仆人这么难玩，不愧是平西王的人。”
“你不会留手了吧？”一道声音传来，是个独眼女子，她身材高大，有两米高，身后跟着一群穿青铜铠甲的士兵，“杀不掉她们，你自己去主子那请罪。”
汉子冷哼一声，平西王号称大周第一战神，追随他的人自然不弱，他没有反驳，追赶两人而去。
二人出了密林，来到小溪边，见到在河边的男子，薰姨心中一喜，有救了，她高声喊道：“前辈！救命！”
男子不为所动，就在刚才一条全身金黄的鲤鱼游过来了，差一点就钓上来了，结果那女子一喊，黄金鲤受到惊吓跑了，他见黄金鲤没了，不仅有些恼怒，“我的鱼没了。”
薰姨听到他的话，心情跌倒谷底，绝望不已，坤山里隐居着一些世外高人，这些世外高人大多性情古怪，捉摸不透，她也看到那条黄金色的鲤鱼了，知道是什么东西，平西王有一条，平日里奉为宝贝，舍不得吃，这鱼对修士是大补，更不用说对凡人了，鱼没了，小溪对面那人没有动手杀她就算好的了。
薰姨嘴角留血，刚才宝剑破碎，有几块碎片打进了她的身体里，她感到疼痛不已，她拉着姬清雪道：“过河。”
面前的小溪，不过五米宽，半米深，一会就过去了，然而，尖锐的声音再次传来，薰姨面色大变，一把推开姬清雪，噗嗤一声，银箭穿透她的身体，巨大的力道把她钉在地上，姬清雪见薰姨被钉在地上，大哭不已，她伸手去出拔箭矢，奈何没有效果，她泪流满面，哭喊着，“前辈？为何不救我们？”
她不明白，也不理解，好不容易碰到一根稻草，可这稻草，，，
薰姨不顾疼痛，掏出一块令牌来，令牌巴掌大小，正面是片湖泊，背面是个“张”字，她不断咳血，奋力喊道：“前辈，我乃坤山派，弟子，救救我们！”
对面的男子见到令牌一愣，叹口气道：“让那女孩拿着令牌过来。”
他看出来，那女子没救了，箭矢穿透了她的心脏，而他自己因为宗门规定不能过小溪救那女孩，只能让她拿着令牌自己过来，这事有些巧合了，那令牌是师尊流落在外的东西，凭借令牌可以不加考核进入天女湖。
薰姨听到男子说的话，没有任何欣喜，她不知道对面是什么人，可现在顾不上了，只要能活下来就行了，她口鼻流血，对着姬清雪道：“过去，记住，一定要加入坤山派，哪怕是做一个杂役。”说完脑袋一低就没了声息。
姬清雪泪流满面，拿起令牌，往河边走去，听见身后脚步声音传来，她面露惶恐，手忙脚乱地过河而去，对面的人出来了，那汉子看到姬清雪已经过了河中心，眉头一挑，可惜了，他本来想射出第二箭来着，听到女子大喊自己是坤山派的人，他犹豫了，他不想死在这儿。
坤山派很神秘，他听自己的主子提过几句，遇到坤山派的人，如果不能一击必杀，那就不要惹他们，如今事实就像主子说的那样，此刻的半空中，漂浮着几个修士，他们御剑停留在半空中，看领口的标志是坤山派的人，他知道小溪对面是坤山派的地盘了，坤山派的领地意识很强，容不得外人进来。
汉子没有理会半空上的人，他拱手对着小溪对面的男子道：“打扰前辈清修，无意冒犯，就此退去。”
说罢，拖着薰姨的尸体进入密林不见了踪影。
密林里，汉子对着独眼女子道：“走，回去告诉主子，姬清雪在坤山派地盘上。”
姬清雪气喘吁吁上了岸，身上湿透了，她哇的一声哭起来，她怨恨道：“为什么不救薰姨？”
男子面色平静，对着半空中的几人拱手，那几人见汉子离去，也御剑离开，男子对着姬清雪道：“仙凡有别，我们坤山派不能插手人间世俗。”
“坤山派？”
“是，我是坤山派的弟子。”
姬清雪惨笑，她一直以为坤山派的地址在湖泊旁边，没想到眼前的男子就是坤山派的人，她哭着，愤恨道：“坤山派对自家的弟子见死不救？”
“首先你们还不是坤山派的弟子，不救你们也是合理的，其次，即便是坤山派弟子，在宗门的范围里才会管，若是你在河的中央被杀了，我也不会说什么。”
男子解释道，这与他们的宗旨有关，没得办法，小溪东西流向，在小溪的南边才是坤山派的范围。
他看着姬清雪说道：“你有一块令牌，可以不经考核就加入坤山派的天女湖，你愿意么？”
姬清雪双眼净是仇恨，她含着泪花，想着薰姨说的话，“不管什么条件，哪怕为奴，我也加入。”
“很好，现在你是我的小师妹了，介绍一下，我叫李墨子，是昆山派天女湖的五弟子，是你的五师兄。”
姬清雪一愣，眼睛的仇恨更加浓烈了，“坤山派的人都这样？见死不救？”
“没办法，宗门就是这样规定的，等会我跟你解释。”
李墨子拉起她，把她放到青牛背上，“坤山派的宗旨是清心寡欲，一心修道。”
姬清雪冷静下来听他说着，李墨子吐掉狗尾草，收起鱼竿，背上剑匣，翻身坐在青牛身上，拍了拍青牛，青牛站起来，慢悠悠地往深山里走去，“入了坤山派，就要一心修道，也就是说你不能再留恋世俗。”
“那我的仇怎么办，我放不下！”姬清雪听到不再留恋世俗，她激动起来，全家就剩她一个了，怎么能忘？
“别急，上了山，不到筑基是不允许下山的，即使你下山后，你不能用坤山派的功法，也不能借用坤山派的名义行事，否则执法堂的人会找你，那些人可不讲情面，当然一些情况除外。”
李墨子说道，“很多事你到了宗门就知道了。”
青牛驮着二人在密林里走着，一路上树木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高大，姬清雪惊奇，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大的树木，她还看到一些精灵，一只浑身火红的猴子在树间蹦来蹦去，它还大胆地落到青牛背上。
“这是火焰猴，成年的猴子能喷火。”李墨子道，他不知从哪拿出一颗桃子给了小猴，小猴拿到桃子叽叽喳喳高兴地走了，“这山里野怪都是好的，不要杀它们，也不要惹它们，处理好与它们的关系，有时候会有些好处。”
姬清雪点点头，她有仇恨，可是没有失去理智，青牛往前走着，走了一段时间停下了，姬清雪睁大了眼睛，面前是一棵树人，没错，是树人，干枯面容，两个硕大的“手臂”，头发是茂密的树冠，双脚是根须，在它周围有着数只小鸟，粗大的树干上还有鸟窝，李墨子对着姬清雪道：“这是树老，它很强，你不要招惹它。”
“树老，有新人来了。”
树老底下身子看着姬清雪，周围的小鸟围着姬清雪三人飞舞，它闷声道：“皇室血脉？”
姬清雪看着那干枯的面孔，脸上是一道道岁月留下的痕迹，翠绿色的眼睛盯着她，姬清雪心中升起恐惧，她回道：“是，平西王的女儿。”
树人听到她回答，不再理会她，转身往深山走去，那些小鸟也一同跟去，见树老离开，姬清雪呼口气，压迫感太强了，她瞥见地上一块石头写着字，上面的内容是：“今天天气不错，排挤我的人早日暴毙！”
“这，，，，”她认识上面的字，是大虞王朝的字。
李墨子解说道：“咱们坤山派第一代祖师原先在大虞为官，因为才情卓越，被排挤了，这才到坤山隐居，后来才修的道，之后创立坤山派，最后白日飞升而去。”
姬清雪默然，她知道大虞，这个王朝仅仅存在一百年就灭亡了，大周史书上对大虞评价不好，而大周超过三百年了，现在大周各地叛乱，是要步入大虞的后尘了吗？
青牛驮着她们继续走着，姬清雪一路上看到很多留言，大多是表达自己苦闷，心怀大志不得实现的，也有诅咒人的，什么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轮回，但也有很多好的诗句，她认为比较好的，比如：
“独自遨游坤山上，无人识我是栋梁。”（1）
“郁闷且苦闷，夜宿大地朝游坤山，百无聊赖入乡间，卖了大志买酒喝，大醉说天下，黄粱一梦，不提也罢！”（2）
青牛在深山里走着，一路上看到很多的精灵，有七彩的小鸟，有小山一般的乌龟，还有一些凡人在这隐居，身上穿的是虞朝的衣服，越往深山里，姬清雪又看到了一些人，身上竟是大周平民的服饰，他们住在简陋的茅屋里，茅屋边是用木头圈起来的土地，里面是小麦和一些蔬菜。
李墨子说道：“大周内战，受苦是百姓，一些凡人和宗派来到坤山避难。”
“宗派？”姬清雪不解，凡人她是理解的，可宗派是怎么回事，在她的印象里修士都是高高在上的人，是世外高人。
“是的，修仙界为了一些资源，也会有杀戮，一些心术不正的修士也会屠戮凡人。”李墨子打个哈欠解释道，“到了。”
李墨子下来牛背，把姬清雪抱下来，姬清雪看着眼前的地方，是一片密林，在地上只有半截石碑，石碑久经风雨，上面的字体已经模糊不清了，她疑惑道：“宗门在这？”
李墨子拿出坤山派的令牌来，令牌发出柔和的光芒，接着，他面前的空间荡漾起来，像水波那样，一道光门呈现在他们面前，李墨子收起令牌，对着姬清雪说道：“回头看一眼凡间吧，这次上山不到筑基不能下山，很多弟子卡在这里，就老死在宗门了。”
姬清雪听到他的话，老死在山上，修道这么难么，她想回头看看，这次上山不知多久才能下来，若是自己没能到筑基，命运就注定了，可是，想到自己的家人都死了，一直照顾自己的薰姨也死了，她没有回头，而是坚定的迈入光门中。
李墨子见她没有回头，叹口气，这娃子倒是倔强，接着一人一牛也进了光门里。
开皇（3）九州历5211年，大周322年秋季第22天，平西王之女姬清雪入坤山派。
次日，周宣王退位，被人秘密杀害，诸侯定南王继位，号称周幽王，第三天，周幽王大赦天下，诸王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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