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大弦嘈嘈如急雨(二)
“贺兰大人这是何意?”季青云沉声问。
贺兰平之阴恻一笑,坦言道:“季太师呀!我就这么跟您说吧!在君主召唤你我去雨花台诉职之前,我是绝不会将监工简章交出来的!”
“看来贺兰大人是打算过河拆桥在前,邀功求赏在后了?”季青云讽刺地说。
贺兰平之毫不掩饰,神情变得冷酷,直言:“对,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我本是战胜国的一员,却要被你一亡国奴踩在脚下,对你卑躬屈膝,处处受制于你,看你脸色行事!我心中岂能容你?忍了这么久,如今也该和你摊牌了!要不然,你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明明是贺兰大人自己技不如人,偏要说是季某抢了你的威风!贺兰大人何必自找没趣呢?”季青云走近贺兰平之,声音趋于缓和:“贺兰大人把监工简章暂且交于季某,君主面前头等功劳从此交到大人手中。这笔交易,大人做吗?”
听此,贺兰平之眼神一灿,意思顿了顿,继而挺直脑袋,正色回道:“季太师是在说笑么?我贺兰平之岂会信你一仇人!”
“大人若是不信,季某便以百姓的名义写一封谢恩信,以慰贺兰大人之数日辛劳。君主得知此事,自然要对贺兰大人刮目相看,如此一来,这头功之事,非大人莫属了!”季青云再劝。
“不必了!”贺兰平之无心再听下去,步步走向原来的位置,“季太师请回吧!要我交监工简章,那是万万不能!”
听此,季青云已是怒意横生,万般无可奈何,唯有拂袖而去。
方出大帐,士兵打伞相随,忧虑着问:“大人,贺兰平之不肯交监工简章,现在该怎么办?”
他绷着怒色,步子踩得飞快,转瞬陷在雪地,迟疑……贺兰平之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在君主面前抢夺头功,那他执意揽着监工简章作甚?
“大人?”士兵旋即扶住了他。
他转念一想,或许不对,大典还未真正开始,还没到论功行赏的时候呢!贺兰平之现在便向他撕破脸,若是雨花台上发生了其他状况,他逃得掉责任吗?
他身子霎时一转,直教士兵手中的伞打了个转转。士兵吃力将伞柄捏牢,眼神追去:“大人——”
季青云再次冲入贺兰平之的大帐,一股余烬忽然在空气中扩散。
他目光朝大帐里一扫,正好对上了贺兰平之惊慌的眼神,迟疑的目光一移,他身下火盆烧得旺盛!
“贺兰平之!”
贺兰平之轻松一笑:“既然被你看到了……也好!这回,总该死心了吧!”
“你为何要将监工简章烧了?”季青云冲向贺兰平之,抓着他问:“你毁了它,是想掩饰什么吗?这上面究竟瞒了什么!”
“上面瞒了什么,季大人心中应该最清楚不过吧?”贺兰平之平静的眼神看向季青云。
季青云忽然怔了怔,十指慢慢松开,“你说什么?”
贺兰平之没有回答,只是整了整领口,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颇是善意地提醒:“季太师!如今您把监工简章弄丢了,君主要而不得,您今日怕是要倒大霉了!”
听着贺兰平之说话的语调忽然变得阴阳怪气,季青云心神意乱,不由得怒辩:“是你毁的简章!”
“是我吗?”贺兰平之眸光一诧,居戚戚不可理解地问向季青云:“难道不是因为季太师不慎丢了监工令牌,又不慎失了监工简章的缘故么?”
此言一出,直教他神色惊变,他心中一半忐忑,一半愤懑:“你说什么!你!你怎会知晓本太师监工令牌遗失一事?”
贺兰平之淡淡道:“庆国大典事关重大,对咱们这样的人来说,这就好比一场赌博,赌赢了一夜荣华,赌输了人头落地。想要趋利避害,成为最大的赢家,自然要及时做出明智的选择,并且处处考虑得周全!”
“你我本就是同舟而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日大典若是出了意外,你以为你能撇清责任吗?”季青云怒斥道。
“以前我的确这样认为,可现在不一样了。我呢,不但提前为自己求了张护身符,还意外得了张官运亨通符!
正得意,见季青云气得面色涨得通红,贺兰平之漫不经心走到他的身后,又道:“你以为你我之间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么?不是的。别忘了,你是仇人,我是风人,咱们注定不在同一条船上!”
说罢,拍了拍他的肩膀,祝愿道:“你我共事一场,也愿你好自为之吧!”
季青云眼中星火起起落落,几乎要将贺兰平之的身影烧成灰烬。
他将手中信纸抓得紧紧的,直至骨节泛白,回想起大帐里发生的事情,直教人细思极恐。
本想寻监工简章查出一些蛛丝马迹,从中探寻黎桑太子在雨花台布下的大网,不曾想,监工简章的毁灭,倒是将这张网越织越密……
暗阁外,排练的琵琶声,拉拉扯扯,融在一片人声鼎沸之中,愈加聒噪。
穿过几条暗道,弯弯绕绕,二人不一会儿便出了暗阁。“就这么走了?”
见白饵脚步加得急,将离擦着人群,旋即赶上去,在一旁说着:“我看得出,季青云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你不该就这么轻易离开的,更不该和他说那么决绝的话。”
“他既投在了风人的旗帜下,那便是我白饵的敌人!我不离开,难道还要留下来为虎作伥、认敌为友不成!”
行至一座空中长廊,她冰冷的声音在风中扯得响亮。
被她一惊,与她相近的行人纷纷避开,眼神莫名。
“我不是说了吗?他应该有难言……”将离忍不住解释,不料,话未说完,便被她夺了声。
“他自己已经表了态!还需要解释什么?”白饵停下步子,发过来质问。
“那你可有站在他的立场为他想过?”将离也问了一句,“他位极人臣,在风人的朝廷步步为营,每一步都行走在刀刃上,稍有不慎,他人头落地倒是小事,黎桑未来的大计也会毁于一旦!黎桑太子此人心思诡秘,不惜拿百姓之命来拯救黎桑皇族的命运,其心极其诛!而你说过,季青云是难得的好官,是百姓的父母官,季青云奉着黎桑太子的命行事,他的臣子之心岂能不动摇?”
被将离说得一时语塞,白饵突然说不出话来。
如果说,季青云明知黎桑太子复仇的方式不对,却不加劝止,让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那他才是真正的背离初心。
“即便如此,那他也不能与风人勾结,这样只会害了更多的族人!他有千般难万般苦,为何不向我诉呢?咱们本就是为复仇而来,与我们联手,是他最好的选择!”
“我觉得,老季自有他的判断,自有他的抉择。”将离目光投射到长廊下,望着人头攒动,五光十色的画面,静静思索着说道。
只是,现在的她,自出了聚龙城后,似乎已经丧失了判断能力。
白饵无话可接,朝廊桥下随意望了一眼,心情着实有些压抑。
“如果还能与他见上面,你还会冷静地听他说吗?”将离忽然问了一句。
白饵抿了抿嘴角,忽然觉着他这问题问得挺怪的,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那,那也要他愿意开这个口!”
最后,她呼应一句,便急匆匆地撒腿走开了。
倚在长廊上,将离剑眉一舒,嘴角流出若有似无的笑。
过了长廊,又转入到了另一个阁楼,阁楼内外,人声鼎沸,有三三两两倚在栏杆上俯瞰雨花台远景的,有聚在阁中围炉谈话的,甚是拥挤。
“让开!让开!”
一行巡逻的带刀侍卫经过,人群变得更加拥挤,白饵懒得和他们推搡,便一个劲退到一旁,最后硌在了一处墙角下。
“嘶!”
“让开,快让开!”将离挤进人群,扎到白饵身边,连忙俯下身子将她搀住,“白饵!你没事吧?”
鞋被人踩了……
只见她石雕一般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将离不由得担忧问:“怎么了?伤到哪里了?”
她眼眶睁得紧,盯着手中那枚黑珠子盯得入神。
麒王府对街。
思念的情绪,陡然被什么打断。
余光里,好像有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藏西院子里,有两个壮汉从老屋里走出来了,是平头,脸有些黝黑,头上各箍着两根粗条,不像是本地人。
“我要见你们这一个姓车的老头。”
两壮汉见了女子手里的太子令,迟疑的目光在女子刚进来的地方一扫,确认无误后,扬了扬手,领着女子从老屋西侧的窄道去了。
一股极其刺鼻的味道,漫上心扉。
一时间,却又说不上那是一种什么味道。
又好像是好几种味道掺杂在一起。
“水沟”之中,出现了一些又圆又黑,像眼球却比眼球大一些的珠子。
她拾起一颗,凑到鼻下一闻,正是那种奇怪的味道。
“什么人?”
“水沟”尽头,忽然闪现两个人影,装扮与之前那两个壮汉几近无差。
她被发现了!
回忆一闪而过,白饵再次盯向手里的那颗珠子,心跳跳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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